艾拉港。

昔日橫行霸道的幫會分子,在聽說昨晚他們的首領覲見了新領主後,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在一家木工坊裡。

正在箍木桶的蘭登,突然聽到一聲巨響。

自家工坊的大門被踹開。

一夥幫會分子大剌剌闖進工坊裡,為首一人踹翻了擺著木酒杯的櫃子,單腳踩在上面,露出兇狠的笑容。

“蘭登,你欠的這個月的利息該繳了。”

蘭登下意識拿起身邊的手斧,聲音有些顫抖:“這段時間不景氣,我已經停活兒好久了,而且,我欠你們的錢,就算是三倍,我也已經還清了。”

幫會分子的首領冷笑道:“我說的是利息,你沒聽清嗎?”

他的臉上有一道像是蜈蚣一般猙獰的疤痕,笑起來像是在蠕動。

他叫哈迪。

拉赫曼老爺豢養的鷹犬。

蘭登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隨即拔高了語氣,像是在為自己壯膽。

“我不會受你們這些該死的惡徒敲詐的,你們的靠山,那個叫扎恩的混蛋已經被趕走了,現在這裡是洛薩老爺的領地。”

哈迪哂笑道:

“哈,誰坐領主老爺的寶座,也得要我們來放貸啊,你以為我們收上去的錢,有多少是分給領主老爺的呢?”

蘭登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驚愕。

“呵,我奉勸你乖乖還錢,不然,你的這棟木工坊,就得歸拉赫曼老爺了,你也知道,他可不是什麼仁慈的人。”

蘭登沉默了。

許久。

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般,艱難抬起手,指了指角落裡的木桶。

“拿走吧,那裡面是我所有的積蓄,但只有這一次了,再往後,我不會再掏一枚銅子兒給你們。”

哈迪取出沉甸甸的錢袋,粗略一數,便皺起眉:“不夠數呀,蘭登,要想還清你欠下的所有利息,這個數起碼得再翻三倍。”

蘭登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恐懼已經全然被憤怒所取代。

他攥著手斧,咬緊牙,向哈迪一步步走來。

哈迪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在斧子迎面飛來的時候,輕鬆躲開,並把蘭登踹翻在地。

他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好整以暇道:“這次就放過你了,蘭登,下個月我還會來的。記得像今天一樣提前準備好錢袋。”

蘭登從地上爬起,胸口喘得像是風箱。

許多人在借高利貸時,要麼處於走投無路的局面,要麼就是遭受了欺騙和恐嚇。

然而,只要一隻腳陷進去,就再也沒有拔出來的可能了。

哈迪臨走前,回頭看了他一眼,面露冷笑:“別那麼憤怒地盯著我,你這運氣算是好的了,如果是以前,不把你丟到船上賣到黑酋長的宮廷裡,這件事可不會這麼輕易了結。”

腳步聲逐漸遠去。

蘭登看著地上的手斧,不禁抱著頭髮出了痛苦的咆孝。

“聖火如果有靈,為何不燃盡這些該死的惡棍?”

哈迪揣起沉甸甸的錢袋,心情好了不少,雖說大都是銅子兒,自己也只能拿十分之一,但這也夠他快活一段時間了。

他們慣例的分成比是,小弟拿一成,他拿一成,拉赫曼老爺拿五成,餘下三成上貢給領主。

原本是只需上貢給領主兩成的,都怪那個慳吝貪婪的扎恩!

這時。

沉重的馬蹄聲響起。

一隊巡邏的翼騎兵迎面奔來。

哈迪連忙摘下帽子,做出一副謙卑的行禮的模樣,手底下的小弟也紛紛跟著行禮。

翼騎兵頭也不回地從他們身旁經過,掀起一片塵土。

“狗屎!神氣什麼,這群狗娘養的法蘭克蠻子!”

一個小弟露出憤憤不平的神情。

哈迪冷冷道:“閉嘴,我警告你們,別去招惹這些佩十字架的騎兵,那些可都是在戰場上,把扎恩的馬穆魯克禁衛,殺得丟盔棄甲的狠角色。”

“你們不會有誰蠢到自以為能跟那些沉默寡言的奴隸騎兵相提並論吧?”

小弟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我知道了頭兒,我只是看不慣他們那耀武揚威的模樣,以前城衛軍的人都得跟咱們稱兄道弟……”

“你也說了是以前!”

哈迪聲音森冷,他環顧一眾小弟,沉聲道:“現在,這片領地裡最大的是洛薩老爺!”

“都給我記好了!”

小弟們訥訥稱是。

“我們走。”

哈迪很清楚誰能惹,誰又不能惹,以前的城衛軍跟他們稱兄道弟,那是他送過錢了的。

現在的這些翼騎兵?

開玩笑,能穿得起這種甲,騎得了這種馬的騎士老爺們,就是把自己拆了,也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

哈迪帶著小弟,開始繼續收利息。

木工坊是第一站,往後還有一家鐵匠鋪,一家皮製工坊,兩家麵包坊,還有一家染料工坊。再往下的就是私人宅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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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一圈,才帶著這個月的收益,向拉赫曼的宅邸行去。

拜火教的教義同樣鄙夷欺壓奴役同宗信仰的兄弟的舉動。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放貸的目標,也包括“自己人”。

就像教宗陛下曾頒佈的“弓弩禁令”一樣。

“頭兒,你看,前面好像失火了!”

一個小弟突然喊道。

“是拉赫曼老爺的莊園!”

只見不遠處,一道清煙扶搖直上。

哈迪德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愕:“不是失火,那是拉赫曼老爺家的烽臺,他在向我們求援!”

小弟們頓時激動了起來。

“居然有人敢到拉赫曼老爺家鬧事,我們趕緊過去!”

“幹掉那些鬧事的蠢貨,咱們每個人,怎麼也能分上一把銅子兒吧?”

小弟們摩拳擦掌,紛紛打算回去取來武器。

但哈迪卻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拉赫曼老爺家的衛隊可非同一般。

甲胃齊備,箭術卓絕,足有三十多人,他們都要求援了,又哪裡是他和手底下這群地痞流氓能摻和得上的?

“都站住!”

這時,又一陣馬蹄聲響起。

哈迪連忙喊著小弟們躲到了一旁的小巷裡。

飛馳而去的翼騎兵們向冒著青煙的地方飛馳而去。

“看到沒,你們的對手就是這些盔甲精良的騎士,他們只要一個衝鋒,就能把我們碾碎!”

哈迪咬牙切齒道:“拉赫曼老爺肯定是沒救了,得罪了新來的領主,誰也救不了他。”

小弟們面面相覷。

有人愣愣地問道:“那我們怎麼辦,各自回家?”

“你是沒腦子的蠢貨嗎?咱們跟拉赫曼老爺牽扯太深了,他沒了,那些法蘭克蠻子能放過咱們?

當然是立刻逃跑,帶上所有積蓄,跑到穿刺者的領地!”

哈迪語速極快地說道。

他斷定是新來的領主對拉赫曼下手的原因在於,只有他有這種能力!

其餘幾個老爺們,雖然穆勒老爺因為掌握了造船業和非洲商路,更加富裕些,但在私人衛隊這方面,還不如拉赫曼老爺。

“好了,大家把手裡錢分一分,現在立刻解散。”

哈迪拿了兩個錢袋,頭也不回地飛奔出了巷子,絲毫沒有猶豫。

只留下一地面面相覷的小弟們,還有些不知所措。

“這群蠢貨。”

哈迪揣著錢袋,有些放心不下自己那些沒腦子的弟兄們,但當下,也只能祈禱聖火庇佑了。

他連家都沒回,腳步匆匆就想出城。

然而在城門口,一個個提著雙手斧,穿著雙層鎖鏈甲的衛兵,把城門堵得死死的,根本不容許任何一個人離開。

“他們,應該不會惦記自己這個小人物吧?”

哈迪掂量了下自己的分量,發現自己堂堂艾拉港最大的幫會首領,還真不能說是小角色,不由產生了一種欲哭無淚的念頭。

這時。

他看到自己的一個小弟,戰戰兢兢向城門口走去。

剛一靠近,就被如狼似虎的法蘭克蠻子給按倒在地,心中不禁意識到,前路算是徹底斷絕了。

“等等,還有一條路,我可以坐船……不行,港口呢船都是穆勒老爺的,這個時候,他肯定更願意跟新來的領主合作。”

“好在我水性不錯,就是遊,我也能游到岸上。”

哈迪下定決心,扭頭就走。

“你要去哪,哈迪先生。”

一個溫和的男聲,突然在他背後響起。

“誰?”

來人沒有穿戴盔甲,穿著件白色亞麻不襯衣,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你好,哈迪先生,我是漢斯,你應該感覺很榮幸,能入得我家大人的眼。”

哈迪德臉上,表情有些扭曲。

混跡幫會二十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只是看著,都令他感覺頭皮發麻的存在。

“你…你家大人是誰?”

漢斯微笑著說道:“當然是這座城市的主人,像你這種小人物,本來是沒可能入得他的耳朵的,但誰讓你惡名昭著,被大人要求當作典型,處決掉以平息民憤呢。”

噗通一聲。

哈迪五體投地:“求您饒了我,我知道拉赫曼老爺的藏寶地,我這些年也算小有積蓄,只要您答應,我都願意給您。”

漢斯搖了搖頭,嘆息道:“到了監獄裡,你什麼都會說的,芙琳小姐的魔法,可不是你經受得起的。”

哈迪驟然暴起。

原本趴在地上的雙手,各自攥著一把泥土,灑向漢斯的雙眼。

“倒也算是個人物。”

哈迪隱約聽到了一絲嘆息,隨後,世界便徹底陷入黑暗。

漢斯拖起哈迪的一隻腳,招呼著守城的瓦蘭吉衛隊接手。

這個哈迪在普通人中,也算武藝不錯的了,但跟他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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