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小公主……是三先知?”

埃裡克脫口而出。

幾人面面相覷。

“或許是吧。布倫努斯和三先知合作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了,當初若不是墮落者大軍突然出現,嶠巖灣早就被攻陷了。”

戈德裡克嘆了口氣。

“但這不對啊,目前烈獅城周邊完全沒有布倫努斯的地盤……他的勢力範圍僅僅只到了凱涅堡一帶,據說還和高崖堡的菲爾茲威人起了衝突,他怎麼攻擊烈獅城?飛過來嗎?”

阿琳娜站起身來說道:“而且,他兒子還在我的人手上,他不可能無視馬爾伯特的命吧?他怎麼可能進攻烈獅城?”

“現在布倫努斯幹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哪怕是他要和那個小女孩結婚我也不會驚訝……我甚至覺得他現在就是個傀儡。”

戈德裡克搖了搖頭,看向了艾米身後。

艾米身後掛著一張地圖。

目前的烈獅王國,只有東部地區和北部灣還處於控制中。

峭巖灣、迷沼堡、凱涅堡等地,也就是曾經的烈獅王國西北部,現在是布倫努斯的地盤,或者說是異端的地盤——這片地方到處都是異端墮落者。

戈德裡克和利奧弗裡克當初被墮落者圍攻,被迫撤離了迷沼堡。

布倫努斯得到了喘息之機,隨後他便將黛妮絲公主立為國王,宣稱他自己這邊才是正統,然後跟在墮落者後面發動了反攻。

當時凜鴉人回了北方,菲爾茲威人在獅湖城損失慘重,布倫努斯的反攻一時間竟無人能擋。

於是他一路向南發起進攻,一度攻破了哈林哥斯堡,打到了烈獅城下。

烈獅城的城牆上,那些投石和鑿牆的印記,就是布倫努斯的部隊留下的。

其實當時烈獅城裡是有人投奔布倫努斯的,也有一些貴族在遊說艾米投降,更有貴族試圖裡應外合。

趁機作亂的也不在少數。

但艾米帶著女兵們親手抓捕了十幾家貴族之後,沒人敢再提投降之類的事兒了,王座廳裡也沒有了任何聒噪的聲音——她以叛國罪和逃兵罪,判了一部分罪行嚴重的貴族絞刑,並將他們的家人驅逐到了城外。

同時,她還將那些打算投奔布倫努斯、或者打算投降的貴族也全都驅趕到了城外,讓他們直接面對布倫努斯的大軍。

事實上那些人壓根沒來得及見到布倫努斯,因為他們先遇上的都是墮落者。

這導致上千人死在了烈獅城外。

李昂失蹤之後,艾米的心比以往狠得多了。

沒有了李昂的保護,現在,她必須自己保護自己。

雖然這番應對很快使得艾米有了‘暴君’的名號,但無論如何,烈獅城內團結一心,不再有人試圖興風作浪了。

而且,布倫努斯與墮落者一起作戰的事實也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墮落者可不懂得配合做戲,烈獅城下的慘劇都是它們製造的。

在發現布倫努斯的軍隊和墮落者一起出現之後,如今整個烈獅王國大部分人都將布倫努斯視為了異端魔頭,抵抗得異常堅決。

原本名聲就已經很臭了的獅騎士團,更是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此後,布倫努斯在烈獅城未得寸進,而戈德裡克和克洛澤帶白銀之手奇襲哈林哥斯堡得手,斷了布倫努斯的後路,布倫努斯只好快速撤軍,退回了峭巖灣。

在這之後,布倫努斯便沒有再發起進攻了。

菲爾茲威和凜鴉王國也都與墮落者打過大仗,自然也不會與布倫努斯合作——雖然這兩個國家的王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好歹他們是一國君王,實在是幹不出與魔鬼聯手的事。

所以,布倫努斯的勢力,或者說異端勢力,也就很難再有什麼拓展。

都知道布倫努斯地盤上有大量墮落者,不太好對付,當然也就沒人會去大舉進攻他們,但只要他們出現在其他地方,所有人都會盡全力抵擋他們。

而長嘯堡、短嚎村、阿茲哥德等地,目前已經被菲爾茲威攻佔。

長嘯堡和短嚎村其實已經算是人煙稀少了,但阿茲哥德卻是個大鎮,‘紅劍’艾丁伯爵率領大軍駐紮在此。

凱爾來丹堡被德夏領主哈里發塔希爾佔據,這也是個人口稠密的城市,只不過塔希爾在攻克了凱爾來丹堡之後,失去了他在辛加爾的勢力——拉蒙把塔希爾的手下和黃昏騎士團全都驅逐出了辛加爾。

如今的辛加爾再次成為了獨立城邦,拒絕任何國家的領主進入。

而鹿心村駐紮著阿迦松將軍的部隊;貝蒙法來駐紮著克里昂將軍的部隊——這都是巴克斯帝國派來的‘援軍’,他們也確實在幫著烈獅王國打仗,而且這兩位將軍從來不會殘害烈獅王國的平民。

但所有人都知道,與菲爾茲威和德夏連綿不斷的戰爭全都是他們挑起的……

鹿心村和貝蒙法來都位於鹿心湖旁邊,是烈獅城周邊的農業重鎮,也曾是烈獅王國人口最稠密的兩個地方。

巴克斯帝國的軍隊盤踞在這兩地,意圖是顯而易見的——透過鹿心湖與薩瓦河,能快速將烈獅城最富饒的土地上所有的產出都送回巴克斯境內!

到現在,烈獅王國在這一年時間裡越打越窮,而巴克斯帝國卻基本完全恢復了元氣。

但無論如何,烈獅城周邊確實沒有布倫努斯或異端的勢力,事實上現在有能力直接進攻烈獅城的,也只有巴克斯帝國而已了——前段時間菲爾茲威都被擊退了,暫時應該無力發起進攻。

而且巴克斯帝國的兩位將軍也算是有原則的,遇上菲爾茲威人或德夏人他們可能不會盡全力,但遇上異端墮落者他們卻一定會幹掉的。

異端大軍再厲害,也不能越過周邊這麼多勢力直接攻擊烈獅城。

“說不定,異端這封信,與嶠巖灣那邊沒關係呢……”

卡薇拉突然提了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向。

“如果與嶠巖灣無關,那這封信是傳給誰的?烈獅城內應該已經沒有什麼奸細了,更不會有異端——女兵們天天都在巡邏,一切都很正常。”

戈德裡克不解。

“我不知道,但……那個小女孩,叫什麼……黛妮絲是吧?她的老家在哪?家裡還有人嗎?她的親朋好友肯定希望她當國王吧……”

卡薇拉問道。

漁村的女孩確實沒什麼文化,但或許正是這種樸素的邏輯,才能讓她看到最容易被忽視的地方。

黛妮絲公主家裡當然沒有人了,她親生父親是艾連,養父是烏爾裡克,母親是前任皇后——全都死光了,連她的侍女都死光了。

所以,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沒有去想,這位很可能被三先知佔據身體的小公主,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家裡人’。

“她的老家應該在巴蘭利……得去查一查,如果是巴蘭利出了事……那問題就嚴重了。”

埃裡克喃喃的說。

巴蘭利鎮就是皇后鎮,也是歷代烈獅王國皇后的封地,被稱為烈獅城的後花園,烏爾裡克也埋葬在那裡。

由於一年多以來都在打仗,王國西部幾乎所有地區都落入其他國家手中,這期間有無數逃難的民眾來到了巴蘭利鎮或是烈獅城。

此時的巴蘭利,難民或許比烈獅城的人口還要多——進了烈獅城就得執行軍管,大部分普通人都停留在了巴蘭利。

尤其是皇后鎮中心地帶,如今已是數萬難民聚集的地方,也是艾米一直在盡力賑濟的地方。

為了讓那些難民能活下去,她甚至將烈獅城皇宮的所有金飾全都變賣了,白鹿堡和麥香領的糧食出產也大多消耗在了這一帶。

……

幾天後,王座廳。

“……巴蘭利出現了暴動!那些難民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挑唆,攻擊了我們那些正在賑災的放糧站,我們人手太少無法應對,賑災的糧食被搶了……”

埃裡克皺著眉頭說道:“現在的局面已經很難控制,最好封鎖全城,我們可能要面對一場艱難的大戰了……”

“巡邏隊已經遇到了一些暴動的難民。克里昂將軍也傳信過來提及了此事,有些暴民往貝蒙法來去了……克里昂不想傷害平民,他打算暫時撤軍,要不然肯定會發生更嚴重的衝突……”

戈德裡克也很焦慮:“但如果克里昂撤軍,菲爾茲威人也和德夏人肯定會將那些難民全都變成奴隸……”

“這是那些原本居住在皇后鎮的貴族搞出來的。他們聲稱長久的戰爭使他們無法生活,說是要迎接黛妮絲為國王,結束這場戰爭……但實際上,他們當中有些人主動去了幾趟嶠巖灣,大概是和三先知談了交易。”

阿琳娜拿著小本子,那是她手下的密探得到的情報。

“我們的人手恐怕不足以阻擋那些被扇動的暴民……烈獅城的儲備也……”

埃裡克還在仔細盤算軍需。

“好了……都別說了……”

艾米站起身來,低著頭,雙臂撐著會議桌。

“貴族……哼哼哼……貴族!他們就那麼想要烈獅城嗎?……為了權力,他們可以與魔鬼勾結,可以出賣任何人,甚至可以坐視所有人變成墮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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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是因為我是個女人吧……而且,還是個暴君!”

艾米冷笑著,突然起身走下了白銀王座,一直走到王座廳的中間,抬起頭看向了穹頂。

“各位……我昨晚夢見李昂了。他全身是傷,滿臉鬍子,頭髮比我的還長……”

艾米背對著所有人,突然在這個嚴肅的場合說起了她的夢。

“我記得他對我說了什麼,但我聽不到……我那時候在大聲喊他,但他好像也聽不見。”

“我能看到他拿著一把魔法金幣,好像是在找什麼——大概是在找他丟失的錢幣吧……也許他是在說,他為我留下了那麼多財富,卻竟然全都被我耗盡了!”

說著說著,艾米的淚流了下來。

她一把擦去淚珠,閉了閉眼,轉過了身:“我覺得,他就快要回來了。”

“艾米……孩子,你大概是累了……你去休息吧,這事我來應付。埃裡克,把你的人手……”

戈德裡克心疼的攬著艾米的肩膀安慰了一下,隨後轉頭準備安排事務。

“不,父親,我要放棄烈獅城!就像李昂當初讓馬略皇帝放棄思源城一樣……我不想再在這個泥潭陷下去了……”

艾米重新走回了王座。

“李昂曾為我們留下了全大陸最多的財富,卻都在這一年裡被這個無底洞消耗得一乾二淨!成千上萬的人民被我們送上戰場,數十萬難民流離失所……這就像一個深淵!”

“阿琳娜勸過我很多次,讓我放棄烈獅城……但我不甘心……我錯了,阿琳娜,我早該退回長河鎮的!”

“這次,我下定了決心……也希望你們願意讓我這麼任性——我要帶走烈獅城裡的一切,包括所有願意離開的人。把這座城連同哈林哥斯堡一起送給那些貪婪的貴族!”

“他們不是想要這座城嗎?”

“給他們!”

……

十月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冬臨節。

巴蘭利鎮,鹿心湖邊,一個華麗的陵園裡。

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男子正被人從湖裡撈起來。

“這傢伙看起來就快死了啊……難民到處都有,何必管他呢……而且他還是個男人!我們現在可是在陵園裡,很容易被發現的!”

一個女戰士拿著把鐵鍬在勸說另一個女人。

“今天是冬臨節,沒人會到墓地來的,而且這個鎮剛剛暴亂過,沒人會管我們。你沒看到他手裡的東西嗎?我要是沒看錯的話,那是金幣!我現在正缺錢……”

正在打撈男子的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套藍色的獨角獸罩袍——這是個貴族,而且是個菲卡維亞貴族。

藍底,白獨角獸,這曾是菲卡維亞女王的紋章。

“女王陛下,可您不應該觸碰這些骯髒的下等人……”

女戰士搖了搖頭,伸手將‘女王’隔開,用鐵鍬扒拉著湖裡漂浮著的那個男人。

“我都被趕下王位了,哪還有那麼多講究……等等,這傢伙是個貴族!你看他的衣服……”

被稱為女王的那個女人突然驚叫起來。

湖裡的男子,破破爛爛的黑色衣服上隱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金色紋章,一個金獅鷲。

“倒也是……平民怎麼可能有金幣……既然是貴族,那就沒關係了……”

女戰士扔下了鐵鍬,直接上了手,把湖裡的男子拖了出來——看樣子她只願意用手觸碰貴族……

“還有救嗎?哎……這是什麼金幣?沒見過啊……”

‘女王’開始掰男子的手指,從他緊握的手心裡摳出了幾枚閃爍著微光的金幣。

“他的心跳很慢,估計救不活了……”

女戰士摸了摸男子的心口,搖了搖頭。

“那就埋了他吧,我拿了他的錢,那就應該給他找個好地方立個墳墓……總是要有回報的。”

‘女王’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可惜,如果能救活他,他或許能帶來更多的錢,或者帶來一些部隊……”

“那……我們就把他埋在這個墓裡吧?這可是烈獅王的陵墓……也算是對得起他了。趕緊挖墓吧陛下,烈獅王的陪葬品肯定比那幾個金幣有價值!您要組建軍隊可不能靠那麼點小錢……”

女戰士撿回鐵鍬,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墓碑。

墓碑上寫著:“這裡埋葬著烏爾裡克國王,一位同時繼承了高祖武烈與先王智慧的有為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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