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脈,山間小路上。

郭府少爺騎在馬上,和他騎馬並行的還有一個身著官服,油光滿面的大順官員,他們的四周是二十幾個舉著火把,手持利刃的縣衙役和郭家護衛,一行人正朝著就在不遠處的郭府走去。

“姐夫,那個小娘子可水靈了,我劫了那麼多江南富商,還是第一次劫到富家千金呢!”郭府少爺的眼珠子咕嚕轉著,眉飛色舞道。“就是不太經弄,她的那個小丫鬟已經被郭霸那群傢伙給弄死了!”

“你小子還是有心的!”那個官員臉上微微一笑,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撫著有些稀疏鬍子,愉悅地說道:“姐夫我也聽說過,江南的姑娘最水靈了,就是青樓裡的那些都太俗氣了,還沒嘗過正兒八經的江南姑娘呢!”

“遇到這樣的好事我怎麼會忘了姐夫呢?”郭府少爺弓著腰,騎在馬上抱拳諂媚道:“沒有姐夫,我的生意哪裡做得下去?郭家這半年賺的,比以前三年都多,這一切都是仰仗姐夫的照顧呢!”

郭家少爺嘴裡說的生意便是幫著附近的晉商截殺來自江南的徽商,蘇商等競爭對手。當然,有時候他也自己尋找目標,自行劫掠。

之前沒有靠山,只能是接一些商賈老爺的單,賺些辛苦錢,現在有了這個在本地當官的姐夫,自然可以自行作案,反正每一次作案案發,都有在縣城裡面當差的姐夫幫忙擺平。如今正是亂世,無論哪裡,只要不是兵頭權貴的人,死幾個人根本沒人在乎。

“不過,文兒啊!”那官員微微皺眉,若有所思道:“這樣的事情畢竟不長久,而且也賺不到多少錢,更何況你郭家還是書香門第,在村子裡也是聲譽極佳的啊!老是做這樣的事,也不合適吧!”

“我就說有好東西一定要給姐夫嘛!“郭文呵呵笑道:“姐夫可是有什麼明路要指給文兒?”

那個官員淡然地點點頭,繼續說道:“你可知道平南王,李來亨李將軍已經把韃子趕出山海關了?”

“嗯,這個我進城的時候看過佈告了,平南王真乃我大順第一戰神也!”郭家少爺點了點頭,滿臉崇敬,又繼續說道:“不過,我也聽李老爺說了,如今皇上下了死命令,大順朝嚴格管控邊境,士兵緝拿到的貨物可以自行分配,這半年多來運出去的貨物不足往年的三分一,雖然價格高了一倍,可利潤卻都進了那些守邊士兵的口袋裡面。”

李自成也清楚嚴防死守也擋不住邊疆的走私,便把主動權讓給了守邊的士兵,繳獲來的貨物朝廷出錢購買,充當軍需,士兵還能憑藉這個升官。一時間,山西的走私銳減。

而那些還能走私出去的,大半也是李自成故意給的空子,所得利潤都進了士兵和大順朝廷的口袋,這是“窮“滿清的戰略之一。

當然,李自成想不出這些東西,都是順軍裡面有走私販賣經驗的將領和李來亨經過慎重考慮後建議的。

“真是一點見識都沒有!”那官員啐了一口,不屑道:“整日裡就想著這些歪門邪道,你難道不知道姐夫是怎麼翻身的嗎?”

郭文又是呵呵笑道:“姐夫快指點指點文兒!”

“眼界,時局,這兩點一點都不能差,差了就抓不到機會了!當初姐夫聽到皇上在長安建政,開科考,一眼便看出了這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那官員聽得舒服了,便又一次向年輕人說起了他的“成功學“。

“你想啊,昏明那麼多年都沒打贏皇上,整個中原的兵,錢,糧都調去打皇上了,可還是打不過,前幾年的時候,皇上還佔了陝西,河南和湖廣那麼一大片地界,難道還能贏不了?自古以來,王朝都不過三百年,但凡新帝有了根據地,少則兩三年,多則七八年,天下必然會換。這就是眼界和時局,你姐夫我就是抓住了,才翻了身的。”

郭文聽罷頻頻點頭,不知道聽沒聽懂,就又連忙問道:“那今後呢?今後的時局是什麼,咱們要怎麼辦,姐夫?”

那官員笑了笑,又撫了撫頷下稀疏的鬍子,一臉得意道:“如今,滿清韃子已經被趕跑了,之後便是我大順的天下了。你想啊,姐夫作為大順最前面的一批官員,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郭文不假思索,當即脫口而出。

那官員“呼“的就是一巴掌,拍到了郭文的腦袋上:“你傻呀!姐夫現在在山西做知州,山西現在是啥地方?皇上在的地方。若是將來南邊也收復了,必然是要派官員去接管的,那會派誰去?”

“哦,我明白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當然是山西的官員去!”郭文一聲驚呼,好像是豁然開朗了。

這也怪不得他傻,雖說祖上有人做過官,也算是讀過書的人,可平日就窩在這個山溝裡,除了打劫殺人,幾乎就什麼都不懂了,更何況是這樣的天下大勢,官場調配,更是聞所未聞。

“嗯,聰明!”那官員又是輕輕一笑,不過這樣的笑容在那肥臉上,卻顯得異常油膩。

“所以姐夫今後要不是去南方做個富裕地方的知州或者知府,要不就是留在山西,升到省一級去,做更大的官。無論哪一個,都是升官發財!所以,你以後跟著姐夫幹,如果去江南,姐夫給你個小官做,三五年之後,你最起碼也是個知縣了。如果在山西就更好辦了,姐夫我已經打理好了一切,到時候直接提你到太原府去。”

雖然天下的局勢才剛剛平定,但是這個孫姓官員卻已經算是看明白了一切,也計劃好了一切。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能準確地分析時局,精準地把握時機。

一路上與自己的這個小舅子聊了許多,商量著關於未來,關於升官發財的事情,要給誰誰誰送禮,誰又要送多少,哪個人一定要拉攏,哪個人又決定了官員的排程。如果在山西要做些什麼事情取得民心,為自己升遷造勢;如果是去南方,又怎麼樣和當地的鄉紳打成一片,扎穩根基。

兩個人騎著馬,在山間小路上並排走著,其餘的人拿著火把走在了前前後後,現在還在山裡,前面不遠處就是山口了,只要一出山口,就能看到村子,看到郭府了。

這條路郭文和姐夫孫斌不知道走過多少次了,一切都是駕輕就熟。雖然小舅子不靠譜,不懂官場裡面的門門道道,但孫斌卻是已經想好了今後一年甚至是幾年後的計劃。

現在平南王是明貶暗升了,沒了皇太孫的身份卻得了八萬大軍,這在整個大順軍隊裡面都是首屈一指的,或許今後可以投靠平南王,說不得十幾年之後還有從龍之功呢。

不過現在還是走牛丞相的門路比較好,西南張獻忠的事情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這可不是昏明,一觸即潰,而且皇上這幾年之內肯定會打壓平南王,現在過去就是站在皇上的對立面,傻子才做。

要等時機,等到關鍵的時候,等自己的力量基本遍佈山西或者是南方一省的時候,再做決定,那才是有分量的。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得在任上有不錯的政績才行。山西這邊的話,門路都已經摸清楚了。皇上如今沒有下死手,隱隱有先打再拉,培植拉攏晉商對付江南商人的意思,靠著郭文和李老爺的關係,孫斌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如果在山西就任,一定可以處理好和晉商,和蒙古人的關係。

這兩個是山西內外問題的關鍵,也是日後大順出關平定東北滿清的關鍵,沒了晉商和蒙古人協助,滿清小夷就是缺了胳膊斷了腿,能蹦躂多久?

而且現在山西的百姓還是太窮了,要趁著皇上扶持邊商對抗內商的機會,在任上的這幾年,得想辦法,藉助邊貿把老百姓的生活搞得好一些,土地,錢糧,兵員這些事情都得做好。立國之初,這些事情自然可以大刀闊斧地弄的。

如果是去江南的話,事情可能就難辦了。孫斌早就看出來了,除了平南王李來亨,澤侯田見秀以外,大順高層的這些人沒幾個懂賺錢管錢的,懂的那些都是前明降官,要想在他們手裡搶肉吃確實困難。

可惜了,若是平南王去江南就好了,就不至於會有這種擔心了。不過,看看牛丞相這麼說吧,處理好這層關係,大機率還是可以留在山西的,畢竟自己的家族和根基都在山西。

“姐夫,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了大半,可是咱們為什麼不跟著平南王呢,平南王才是真正的文韜武略,說不得以後天下就是他的了。”郭文疑惑地問道。他倒不是突然開竅了,只不過是覺得能打仗的人最厲害。

可這就是李自成最擔心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這樣,李自成也不會在撤了李來亨皇太孫的身份後就立即把八萬大軍交給他,為的就是堵住所有人的嘴,不然就憑李來亨潑天大功,得有多少人心寒。

就是皇帝也是要守規矩的,最簡單的規矩就是對了賞賜,錯了罰。若是皇帝帶頭破壞規矩,便會沒了那份權威,地位自然也就沒有了。

“還得等等,現在天下還是皇上的,咱們不能著急站隊,牛丞相咱們也不站,只是借力上去而已,等平南王接收復了西南,天下局勢大定的時候再找機會。”

孫斌微微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文兒啊,你得記住,在官場裡面,決不能著急。首先就是要‘穩‘,穩住基本盤,穩住靠山,自己不犯錯,不出事,有靠山在背後撐腰,那就誰也搞不了你。然後才是’等‘,等危險過去,等局勢變化,看準時機,一定要有耐心,要小心,千萬別在等的時候被人給算計了。最後才是’站‘,站對隊伍,跟對人,在局勢明朗,但是又不完全明朗的時候,找到那個最有希望贏的去站隊。姐夫就這麼和你說吧——跟對了人比什麼都重要!”

一行人又繞過了一個彎,過了山前的一片小樹林,前方正是一片低矮的山丘,走過去便到村口了。

遠遠看去,村口便是似乎有些亮,山上隱隱還有點震動的聲音。風聲從山間嗚咽而過,樹葉颯颯作響,溪水淙淙流動……孫文還在孜孜不倦地給小舅子傳授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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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少爺!”只聽見一聲呼嚎,一個身上沾血的家丁連滾帶爬地朝著一行人衝了過來,臉上滿是驚恐。

此人便是那十五人中悄悄從郭府後門逃出來的唯一倖存者!

【作者題外話】:在此感謝書友:紅臉蛋和td158617469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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