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大軍的先鋒是他最倚重的大將淳於瓊。

但此刻作為先鋒的先鋒,卻是一支五十人的步卒,在一名叫張霸的隊將的率領下走出王屋山通道。

眾軍士穿山谷而過,前面就是河東谷地,豁然開朗。

卻在這時候,作為排頭的張霸看到遠處出現數十騎軍,正要警備。就看到對面打了一個大大的“董”字旗幟。

張霸心一鬆,知道這是河東方面派來的迎接。所以就打著旗幟,令所隊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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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霸並沒有讓部下們抽出刀戟,甚至甲衣都放在車上未穿。他擔心自己這邊過度反應的話沒準會讓對面錯判。

作為淳於瓊選出的先鋒隊,張霸自然知道他此行的任務就是要取得河東方面的信任,所以讓對方有一絲一毫的錯判都是要避免的。

張霸自己率先走到隊前,雙手高舉,示意手上沒有任何兵刃,然後走到前面高喊:

“我們是洛陽派來接收河東的漢軍。”

就在張霸走近的時候,對面的情形張霸也都看清了。

只見數十精騎就立在不遠處一坡塬上,一股肅殺的老軍氣。再細看這些精騎的著裝打扮,既有索辮,又有披髮的,還有髡頂的,也有幾個類漢人打扮,挽出一個髮髻來的。

這些人都是胡人啊。

張霸是豫州人,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的胡人。他穩了穩心神,就上前對其中一個蓄著一口大鬍鬚的胡人說道:

“你們是董河東的部下嗎?”

之所以對此人說話,就因為這些人穿得各式各樣的,也看不出個品秩,所以他才找了一個大鬍鬚的,因為無論胡漢,皆以一口大鬍鬚為美。不是有身份的,也養不住這樣的鬍鬚。

果然,對面那個大鬍鬚在聽得張霸的話後,先是一陣鬨笑,然後對身邊的胡騎說了一頓胡話,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張霸有點惱了,胡人就是胡人,一點沒有禮儀。

抿著嘴,控住怒,張霸再次說話。

但他話還沒說,就聽對面那個大鬍子突然說了一口純正的漢話:

“記住咯,殺你的是張掖郭阿多。”

說完,張霸還沒反應過來,就天旋地轉,然後整個世界就黑了。

共和元年三月,袁紹軍於河東河谷地受河東偽太守董卓伏擊,血戰。

……

袁紹中軍剛過箕關,突然就見本是前軍的淳於瓊慌忙奔來。

他急促的對袁紹道:

“本初,那董肥狗背盟了,就在前面伏擊我們,望之旌旗至少有萬餘。我軍只有八千,又失了先手,還是先撤一撤。咱們依山逐險,間道南行,回平陰再守。”

袁紹聽了大怒,抽出環首刀,一指淳於瓊,呵斥:

“我有兵八千,敵也不過萬餘,如何戰不得,奈何未戰先怯?既然這董卓想死,我們今日就在這河谷地滅了他們。”

說完他對淳於瓊道:

“今日沒有兄弟,只有上下。你既為前部先鋒,我不退,你不退。你膽敢退一步,我就殺你頭。”

淳於瓊一愣,趕緊抱拳唱喏,然後就再次返回前軍繼續抗擊河東軍的進攻。

他一走,袁紹氣的跳下馬,就在跺腳。

邊上的許攸見袁紹氣性上來了,忙建議:

“本初,現在不是用氣的時候。河東胡騎眾多,要防止他們殺穿前軍滲透到這裡來。所以我們可以在這裡結車為營,阻遏對方的胡騎。”

袁紹忙依此而行,隨後中軍與隨之趕來的後軍就在這片河谷地上依靠廂車打造了一片巨大的環形陣線。

在一片塵土飛揚和前方那不絕的喊殺聲裡,袁紹一身戎裝跳到一輛廂車上,高喊:

“今天我袁本初與眾將士同生共死。觀望不前者,殺!驚顧卻步者,殺!無令出擊者,殺!亂我大陣者,殺!”

袁本初的中軍是他的八百族兵和吸納的兩千南軍,後軍是三千各地豪傑部曲。這些人都是有勇力的,此時為袁本初所激勵,也激發出敢戰之心,於是此起彼伏的唱喏聲,不絕於耳。

激勵敢戰之聲尚未結束,就有河東胡騎殺到,還夾著少許的漢軍潰卒。

袁紹打著涼棚一看,心裡就有數了。

前部淳於瓊還是堅守,不然不會就這麼點潰兵的。

其實也很正常,那河東軍再厲害,淳於瓊部也是當年北軍的主力。可能人數上不及,但只要一心守住,河東軍也一時破不了他們的。

這些胡騎的確是從前方的陣線滲透進來的。

他們一殺來,就見一座圓車陣盤亙在這,知道失去了先機,於是又兜馬返回了。

那邊一走,袁紹邊上的辛評就講:

“主公,這些胡騎必然是去兜抄淳于校尉了。我們這邊要是不去發援兵,他必然是擋不住的。”

袁紹不作聲,邊上的許攸就駁斥了辛評的話:

“你焉知此不是賊軍調虎出山之計?一旦我們開了車營,放任何一支軍前去救援淳於瓊,在這河谷地上都是去送死。而且還會更有可能被賊軍乘亂殺透進來。”

袁紹還是不做聲,但實際上已經表達了他的態度。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度過,前方的喊殺聲也越來越弱。

就這個時候,一支三五十人的騎軍突然從亂軍中殺出,直接往袁紹這裡的車營奔來。

其中一個粗豪的軍吏扯著嗓子,隔著車營大喊:

“俺家校尉請袁帥發兵增援。”

袁紹大喊一聲:

“不許。”

那粗豪軍吏一愣,萬沒料到袁紹竟然在眾軍之前答得這麼果決。然後他又喊道:

“請袁帥下令,將我軍從前線撤下來。我軍鏖戰一個時辰,實在油盡燈枯了。”

說完那粗豪軍吏就在大軍之前哭了出來。

但袁紹依然鐵石心腸,親自大吼:

“不許。”

這下子粗豪軍吏繃不住了,他從馬上拜倒在地,懇求道:

“袁帥,你既不發援兵,又不讓我軍後撤,這是要我們死啊。”

這話裡的怨懟之情,誰都能聽出。

但誰知袁紹無動於衷,吼了句:

“你回去告訴老淳于,就說今天就是你我弟兄埋葬的地方。今日咱們不擊退河東叛軍,咱們都得死。這片河谷,一旦被騎兵追擊,死路一條。你淳於瓊不用擔心自己一個人上路孤單,我老袁馬上就去陪他。”

說完袁紹高舉環首刀,對三軍,也包括那個粗豪軍吏道:

“你告訴老淳于,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死於國事。縱橫屍疆場,也好過老死於醇酒婦人之首。為國許忠的時候到了,讓淳於瓊好自為之。”

一番話,說得那粗豪軍吏動容,此人伏在地上,高喊:

“謹遵袁帥令,末將鞠義願為袁帥效死。”

說完,這鞠義就帶著數十騎復殺回前陣去了。

這鞠義是怎麼會在這裡呢?

實際上他本該就在這裡。鞠義所在的金城鞠氏是當地大族,其被作為西州精英被選入禁中擔任武職。

後來他作為北軍中的一員,被皇甫嵩所招募,隨其南下豫州平亂黃巾軍。

本來在原有的歷史中,他應該在皇甫嵩北上擊敗張氏三兄弟後,就和皇甫嵩留在河北坐鎮當地的。

然後就是大家熟知的故事,他會遇到韓馥、會遇到袁紹,也會遇到公孫瓚,最後在界橋成就他最光輝的時刻。當然也是他最後的謝幕。

只是此刻,他鞠義依舊是一籍籍無名之輩,只是淳於瓊手下一普通騎隊將而已。

片刻,鞠義等人就走的一乾二淨。車陣前再次恢復平靜,只是袁紹的內心卻沒有面上的那樣從容,只抿著嘴聽著前方的廝殺聲。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前方的聲音更小了,幾不耳聞。

恰在這時,一直閉目休息的袁紹突然從馬紮上站起,高喝一聲:

“全軍披甲。”

隨後一個軍吏傳一個軍吏:

“全軍披甲。”

之後全軍就開始動了起來,眾軍士在僕隸的協助下從廂車上拿下衣甲穿戴起來。

這個空當,辛評突然就問袁紹:

“主公,這是要去哪裡呢?”

袁紹澹澹的回了句:

“支援淳於瓊。”

辛評一驚,剛想說之前他不是提過嗎?那會你可不像是要去支援的樣子呀。

袁紹自顧自說了句:

“就如我之前陣前說的。在騎兵追擊下,撤必然是個死路。但在這車營等,也是一個死路。敵軍騎兵只需要下馬負草,就能將我車營焚燬。到時候眾軍士失了車陣依憑,如何還有戰心?所以活命的機會只有現在,那就是主動出擊,趁著敵軍兵憊馬疲,殺過去。”

這會許攸不再提反對建議,而是重重對袁紹一拜:

“主公,下令吧。”

如此這般,在眾軍吏的下拜中,袁紹令全軍向前,與河東軍一決死戰。

在大日下,袁紹雄姿英發,帶著六千敢死士奮勇向前搏出一條活路。

但說來也奇怪,當袁紹奮軍出擊的時候,對面的河東叛軍竟然主動撤卻了,只留下數百淳于部殘卒。

這淳於瓊好一個悍將,即便身被數創,但依舊意氣自若,還指揮著殘兵向著敵騎發動反衝鋒。

真正是鐵血悍將淳於瓊。

……

對於河東軍的撤退,袁紹心裡是有準備的。實際上,在車陣的兩個時辰裡,他已經將各種情況都想過了。

他知道董卓就是一頭狼,正看著自己發饞。但他又吃不下自己,只能等自己犯錯。如果自己跑,或者等淳於瓊被殲滅,那袁紹都是個死。

而唯一的活路就是河東兵和淳於瓊部鬥的難分難解的時候,他袁紹主動出擊,而且是要有那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他料定董卓不敢打,因為董卓手裡的兵比他袁紹更不敢耗。

袁紹手裡的,除了自己那八百族兵是不能耗費的,其他的哪個不能捨棄?便是如淳於瓊手上的兩千精銳,還不是被袁紹做楯了?

之所以如此,就是這些兵力並不是他袁紹的根基。他的根基是他的名聲,是四世三公的威望。有這些,他袁紹去哪個地方,都能再拉出一支軍隊來。

但他董卓能如此嗎?

沒了他手上的軍隊,他董卓就是個死。還想東山再起?別看他現在好像在關東、關西之間左右逢源,但換句話說誰都沒將董卓當成自己人。如果董卓手裡的兵在這裡和他袁紹血拼光了?他董卓還能守得住河東?

所以袁紹才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擺開來和董卓一決死戰。

而一切就如袁紹所料的,他賭贏了。

最後,袁紹雖然西進河東的任務失敗了,其前軍精銳也陣沒千餘,但他的主力還是完好,並透過這一戰,他袁紹的名聲也打出來了。

可以說,對於袁紹來說,這一次不虧。

……

看著袁紹軍逶迤後撤,附近一處坡塬上,董卓的悍將們皆圍繞著董卓看著眼下這些。

其中一個大鬍子悍將,也就是郭汜忍不住了:

“明公,咱們就這麼放這些人走?乾脆我帶人衝一波。將這些人都攆到大河裡去。哈哈。”

說完郭汜忍不住和邊上的樊稠、華雄等人大笑。

“閉嘴。”

突然董卓就是一身暴喝,嚇得邊上這些悍將噤若寒蟬。

董卓轉身,怒罵郭汜:

“都說了,不要就知道打打殺殺,打仗要靠腦子,懂不懂!我為何要將這些漢軍趕盡殺絕?到時候豈不是便宜了關西那邊?”

郭汜被罵得不敢回嘴,只好盯著腳面一個勁看。

董卓罵完了郭汜,心情也舒暢不少。

說實話,他真的不想這麼快就展現他的立場。但形勢的變化讓董卓不得不如此。

自他派遣李儒去往長安回來後,就將這一路的情況告訴了董卓,並直言,如果咱們河東軍不參與隨後的戰事,關西軍是頂不住關東軍的進攻的。

也就是說現在關東關西之間實力的天平已經失衡了。他董卓再不選邊站,最後兩邊都是敵人了。

那選誰呢?如果是一般人還會在東西之間猶豫。畢竟追隨勝者自然更穩妥,但投西站,那是雪中送炭,選東站,不過錦上添花。所以從重要性上,自然選西又更好。

但董卓豈是常人?他深刻的認識他自己和麾下眾軍的命運早就和關西連在一起了。先不說他們大部分都是關西人,在關東根本沒有出頭的日子。只說一點,就是西邊的劉宏多大了?而東邊的小皇帝才多大?

他董卓已經規劃好了,一旦加入關西方面,那東西之間對抗就能均衡,他們武夫照樣平步青雲。而一旦劉宏故去,關西還能以誰為首?

這一次,他董卓想得很明白。

這一次,我董卓要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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