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廠長的棋子
33號車間主任陸熙穿著工裝在車間和工人們一起出工的訊息，這才幾天，就在粵中市國營瓷磚廠不脛而走，有人陸熙這是裝X，是譁眾取寵，不過有的人覺得，陸熙這是體恤工人，率先垂範，是車間主任裡的表率，應該在粵中市國營瓷磚廠大力推廣。
這種涇渭分明的議論，其所代表的利益群體，不說自明。
認為陸熙這是裝X、譁眾取寵，還大加諷刺的，大都是像袁祖東這樣當個小領導就想當大爺的，或者是廠裡的閒人，他們自然不希望陸熙此舉破壞他們的既得利益，他們還是認為這裡邊應該繼續維持那種一潭死水的局面。
而覺得陸熙這是率先垂範、體恤工人的人，大都是基層工人或者正直的領導，他們已經被那些歪風邪氣弄得對廠裡很失望，希望有所改變，而且希望當領導的，能做好表率，畢竟這是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度，不是那些個資本主義貴族國度。
這種熱議，自然傳到了廠長羅冠生的耳朵裡。
陳文斌作為羅冠生的耳目，在基層車間佈置了不少的眼線，把陸熙在33號的具體狀況探得是一清二楚，一五一十的傳達給了羅冠生。
自從陸熙走馬上任之後，這33號車間煥然一新，生產效率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有了顯著的成效，這個月的月報表裡竟然排名到了第一，根據33號車間工人的反映，他們完全不加班，而是在工作時間效率很高。
“這陸熙有這樣的才能，之前還真沒看出來，所有人都認為這傢伙是老實巴交的二愣子，沒想到這小子去了33號車間，竟然把老油條最多的33號車間整飭得井井有條，把那袁祖東的臉打的是啪啪響啊……”
陳文斌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不過說起話來，卻粗中帶細，很有道理。
羅冠生坐在他的廠長椅子上平靜的抽著中華煙，聽著，沒有發表什麼。
“這副廠長張有貴的這小舅子袁祖東，看來還真不是個東西，這成天遊手好閒，還總是擺出一副勞苦功高的樣子，估計這張有貴也是這德行，現在廠裡都在議論，這負責搞人事工作的張有貴以權謀私，安排些歪瓜裂棗……”
羅冠生聽到這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把抽了半截的中華煙摁滅在菸灰缸裡，正準備發表一番話的時候，廠長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
敢這麼直接闖入廠長辦公室的，別說陳文斌這樣的貼身秘書角色，就連兩個副廠長也不敢，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個，羅冠生的女兒來了。
陳文斌尷尬的起身，笑著說：“羅科長，你們聊，我先出去。”
陳文斌作為廠長的貼身秘書，想來看不起除了廠長之外的人，什麼科長、車間主任，他統統不放在眼裡。
不過，羅慧青不同，羅慧青是財務科的科長，主管廠裡的財政大權，要比一個虛職的陳文斌級別要高，而且還是廠長的千金，陳文斌想來是給足面子，在羅家人面前，總是一副家奴的模樣，說自己的時候，就差說自己是奴才了。
羅冠生自然不會當著外人的面訓斥自己的寶貝女兒，在陳文斌離開前，一副溫和和威嚴的模樣說：“陳秘書，剛才你和我說的那個事，再宣傳宣傳，做出點效應來。”
羅冠生的意思，陳文斌迅速的意會了，很明顯，羅冠生說的是副廠長張有貴以權謀私，到處安插歪瓜裂棗的這個事情，要再炒一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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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斌謙恭的點點頭說道：“廠長，我一定會按照你的意思，再把這個事情掀一掀。”
天真的羅慧青，怎麼會知道羅冠生和陳文斌說的是什麼，她以為是廠裡的什麼先進模範要搞好宣傳，她早就等不及要和父親說什麼了。
沒等陳文斌把門完全關上，羅慧青便一臉氣呼呼的跑到羅冠生的廠長寶座上說：“爸，你要給我出口氣。”
羅慧青小嘴撅著的樣子，和小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還是那麼天真無邪。
“喲，我寶貝女兒在哪兒受的氣？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不是外面的那些的地痞？我打個電話給高局長給你主持公道。”
羅慧青大概是一向威嚴的羅冠生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羅冠生向來都很溺愛羅慧青，這也導致羅慧青一副保護過度，天真蠻橫的樣子。
羅慧青噘著嘴說：“那些地痞怎麼敢惹我？本姑娘一出手，那些小地痞早就跑了，是我們廠裡的一個小兵，他欺負我，我都跟你說了十多天了，您一點都沒幫我，您是不是都忘了。”
羅冠生先是拍著自己女兒的肩膀說自己廠裡事情多，忙忘了，又故作生氣的拍著桌子說：“誰！？我讓他滾出咱們廠！”
“33號車間的陸熙，那天我騎腳踏車的時候撞我！”
聽到33號車間，聽到陸熙的名字，羅冠生一愣，剛才他和陳秘書聊天的時候還聊到這個一鳴驚人的陸熙，現在陸熙是他在廠裡維持權力體系的一枚重要棋子，可謂是和張有貴一夥人作對的先鋒。
如果拋開這層關係，那羅冠生寵溺自己女兒的尿性，估計真的就大手一揮，把陸熙給弄走了。
基於這樣的考慮，羅冠生扶著羅慧青的肩膀說：“女兒啊，咱們廠裡的工人只知道埋頭苦幹，這不太懂事，你說是他騎車撞了你？回頭我讓人事科的人批評教育一下他得了，不能得罪工人們，工人是咱們廠裡的根本。”
羅冠生總是能夠把那些套話，這麼冠冕堂皇的自圓其說，包括在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面前。
“爸，是我騎車，他撞了我，他還罵罵咧咧的。”
羅冠生心想，自己還真是太溺愛這個女兒，騎車撞了別人，竟然還有理，羅冠生心中感慨，真是保護得太好，所以才養成了她這麼刁蠻天真的樣子，真是自己在子女教育上的一大失誤。
“算啦，我的寶貝女兒，你自己也有錯，走路的人撞了騎車的人，這不太對，算啦，這事兒到此為止吧……”
羅冠生第一次在羅慧青面前講這樣的道理，不禁讓羅慧青想，這陸熙究竟給父親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讓父親幫著那小子說話，這可真是晴天霹靂頭一遭。
羅冠生雖然在廠裡慈眉善目，不過他的暗中霸道，那是人盡皆知，廠裡的人間道羅冠生的千金，那都是畢恭畢敬的，羅慧青即便罵一個科長，那那些科長也得怪怪聽著，可這羅慧青被這陸熙懟得沒脾氣，現在羅冠生竟然站在陸熙這一邊，著實讓羅慧青鬱悶。
“爸，你不疼我了。”羅慧青像是小時候一樣，搖著羅冠生的手臂說。
羅冠生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說：“女兒啊，平日我也是太慣著你了，人心險惡，現在你仗著我這個廠長父親，還是有些任性了啊，你爸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是在這樣的位置上吧？得饒人處且饒人……”
羅冠生開始給羅慧青講這樣的人生道理，或許羅冠生自己都沒意識到，陸熙這個老實人的突然爆發，竟然借鑑推動了自己對子女的教育理念，從前羅冠生對於羅慧青都是不講條件的維護。
本來是想著透過廠長父親，給這陸熙點顏色看看，誰想自己卻受了這麼一番教育，羅慧青心中鬱悶的，沒等羅冠生把那些人盡皆知的大道理說完，羅慧青就奪門而出，她就差點哭了。
從小到大，她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既然父親不能為他做主，那她就要自己給這陸熙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