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夢想，夢想有一天……”
“讓我們為夢想窒息！”
“大漢萬年！”
“深耕苦幹一百天……”
聽著耳邊都快要聽出繭子來的口號，賈詡心裡微微嘆息一聲，今日之後，這一切都要消失了。
旬報之上，寫著鄭國渠的收穫，明裡暗裡告訴大家，大漢朝從此以後再也不缺糧食。
可是為何，失去土地的農夫反而更多了呢？
多收了三五鬥？
穀賤傷農！
原本糧食稀少，所以糧價已經漲到了石米百錢，有的地方甚至已經漲到了石米百五十錢。
那個時候，農夫雖然辛苦，但是經過層層盤剝之後，剩下的糧食稍微賣掉一些，就能換來醋布、粗鹽等日常生活必需品。
如今關中又豐收了，這一年多以來，黃子興前後幹了五個大工程，一共整出了三千萬畝良田。
其中，有兩千萬畝都是水田，剩下的一千萬畝，也在努力的建設水利工程，往水田的方向發展，但目前至少是不缺水的。
結果就是，這三千萬畝良田，一年至少可以生產出一萬萬石糧食，這麼多的糧食，一口氣流入市場之中，糧價直接從石米百錢，降低到了石米三十錢。
因此，洛陽百姓人人稱頌，提起何進何後，就主動豎起大拇指，說大將軍和太后真厲害，竟然把洛陽的米價降了下來，還這麼便宜。
可是，洛陽百姓是舒服了，那些鄉下種地的百姓呢？
他們耕種的土地並未增加，他們的收成並未增加，他們所遭受的盤剝，並未減少，他們對於醋布、粗鹽等生活必需品的需求，沒有減少。
以前稍微賣些糧食，就能買一個月的粗鹽，如今可能得賣好幾倍的糧食。
但窮苦人家，哪來那麼多糧食？
數年前的黃巾起義，是官逼民反！
如今，也是官逼民反！
想到了最底層的小民，賈詡的心中就再次嘆息一聲，如今的他，哪來的資格去可憐那些小民呢？
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之後，自己就要成為有史以來最醜陋、最無恥、最沒良心的小人了。
今日之後，自己就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場金融危機的幕後黑手。
千百年後，人們不會記得在這場危機之中，收益最大的頂級世家，因為他們是書寫史書的。
人們只會說，因為賈詡賈文和的貪婪無恥，此人利用自己對人性的瞭解，設下了陷阱，一口氣搞垮了原始時期的交易市場……
對於頂級世家暗中相助這事兒，賈詡的心裡那是一清二楚。要是連有人暗中相助，幫忙遮掩手尾都看不出來的話，那也白瞎了賈詡的智商。
經過些許試探之後，賈詡就大致猜出來了幕後黑手的想法，但是他也沒得選。
所以，自那以後賈詡就開擺了！
他不再小心翼翼，反而堂而皇之的出入於各個豪商、豪強、小世家的府邸之中。
他化妝成西域胡商，有著一頭褐色的大波浪，還有一個鷹鉤鼻，就連眼珠子也變成了褐色的，還給自己取了個假名，叫賈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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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賈詡低調得很，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大漢的地盤上騙錢，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被人發現，再加上自己在三國演義之中的大名，估計暴露了就離死不遠了。
可從那以後，賈詡就高調的不得了，以賈布斯之名頻繁發表演講，比如讓我們為夢想窒息！
在各大頂級世家的暗捧之下，賈詡這一次直接籌集到了三十億錢，這比想象中的十億錢還要多。
這其實也是一個訊號，一個幕後黑手釋放給賈詡的訊號：你這傢伙，有了這麼多錢，還不趕緊跑路？
現在跑路，真的能跑掉，也真的有可能帶走這三十億錢。現在不跑，等過幾天，自己就會神秘失蹤，三十億錢也會消失無蹤。
所以，賈詡便光明正大的跑路！
賈布斯宣稱自己在長安有一個大專案，然後就帶著僕從，敲鑼打鼓的離開了白雲觀，同時還帶著三十億錢。
要是公開幹掉他，那麼三十億錢立刻就能追回，那麼也談不上什麼金融危機。
正是看出了這一點，賈詡才有把握帶著錢跑路。
“不愧是亂武之人，臨走之時，竟然真的帶走了三十億錢，還如此的光明正大，我們不僅不能阻止，還要把此事宣揚的人盡皆知，甚至暗中保護他的安全。如有可能，我真的想現在就衝上去殺了他。這種人和朝廷位於對立面，每多活一天，都是危機！”某位世家子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不，我們必須等到他不會被朝廷的人抓住之時，才能引爆這個陷阱，才能進一步讓人們對股市失去信心，才能收割天下。”
“縱然他賈文和聰明絕頂又能如何？縱然他看穿了一切，又能如何？依然只是棋子而已。”
世家子們在目送賈詡離開，劉辯的謀士天團們，也在目送賈詡離開。
“這樣真的好嗎？”劉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
“陛下，萬事萬物都有代價。這世上從沒有什麼東西，能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股市也是一樣，我們既然享受到了股市的好處，那麼就必須接受股市的壞處。”
“好處方面，朝廷可以順利籌集以前不敢相信的資金去做各種工程，大量的基礎設施在短短一年半內完工，這在過去早就民怨頻發，天下板蕩了。”
說著，荀或就想起了黃子興為主導所完成的五大工程，五大工程帶來了三千萬畝良田，這樣的誘惑擺在面前，哪個朝廷能拒絕？朝廷中的哪位大員，能拒絕？
荀或等隸屬於劉辯的謀士天團，更是趁機替劉辯花錢，頻繁以劉辯的名義，給那些去工地幹活謀生的工人賞賜，給他們賜藥，給他們賜飯食。
甚至還打著劉辯的旗號，建立了孤兒院。這些孤兒，在未來將成為劉辯手中強有力的力量。
甚至謀士團們，都開始召集校尉、軍司馬、軍侯、屯長以及戰爭孤兒的後人，重建羽林衛了。
此外，洛陽前往長安修建了一條大路，所有從這裡經過的，都得給何進交一定數額過路費。
但縱然如此，路修好之後，上面往來客商，也絡繹不絕，多如牛毛。
過去的一年半之中，大漢至少修了五千多裡的大路，這些大路都是以官道為標準。
過去的一年半之中，官方和民間，至少僱傭了三百多萬百姓去做工。
在戰爭方面，朝廷在今年直接徵調了三萬三河精騎，又抽調了北軍五校中的好幾個戰兵營，又徵召六郡良家子，一共訓練了八萬職業軍隊。
而後皇甫嵩為元帥，輕鬆橫掃涼州，直接把涼州犁了一遍，馬騰全家如今都在洛陽城，韓遂的墳頭草如今都三尺高了。
讓朝廷頭疼了幾十年的羌人問題，一朝解決！
之所以如此順利，不就是黃子興屯田，解決了最困難也最頭疼的軍糧問題，讓朝廷精銳軍隊可以想打多長時間，就打多長時間嗎？
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用皇甫嵩話說就是：老夫過去從來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陛下，我們在過去的一年半之中，取得的各項成就，放到過去須得十年之功甚至是二十年之功。”
“這就是我們享受到的好處，而股市的弊端便是每隔一段時間，定然會產生危機。”
說到危機二字的時候，荀或直接就沉默了下來。
這還是一年多來，劉辯第一次看到荀或這副表情。當初縱然是靈帝身死，劉辯登基之時，荀或也只是嚴肅許多，而不是像眼前這樣，竟然直接沉默了，看上去還有些抑鬱。
“老師在擔心什麼？”劉辯忍不住問道。
“文若在擔心危機，這股市對大漢太過重要，但是其中蘊含的危機也前所未有。如今的形勢，看上去一片大好，實則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不小心便是天下大亂。”劉曄直接說道。
劉辯不懂，便看向了荀攸。
荀攸說道：“如今的白雲觀交易市場，聚集了大漢至少六成的財富，大將軍、太后、宗室子弟，世家、豪強、良家子，豪商甚至還有河東董賊、黃巾餘孽以及泰山賊、青州黃巾等一系列反賊，也都拿著錢來白雲觀掙錢。”
“過去的時候，為了掙錢，朝廷對於這些反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危機到來，朝廷只能讓反賊背鍋。”
到底是什麼危機？劉辯小小的眼睛之中蘊含著大大的疑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能不能說人話？能不能說點兒我能聽懂的？
看著呆萌的劉辯，周瑜拱了拱手道：“危機其實很簡單，股市這玩意兒，有人掙錢就有人虧錢，而那些虧了錢的，必然心懷怨氣，虧欠的人多了，怨氣也就多了，而這些心懷怨氣的傢伙，還各個有田有地有私兵。”
“不是所有人都願賭服輸，一旦危機來臨，那些投入了全部身家的良家子要麼投河自盡，要麼拿著兵器去把債主給殺了。”
“那些投入了大多數身家，甚至借錢來股市搞錢的豪強，一旦輸了，要麼全家老小一起去見泰山府君，要麼就直接賴賬，然後盡起私兵反他娘的。”
“可是，為什麼會有危機呢？我記得去歲白雲觀剛剛開放交易的時候，還只是一個籌錢幹專案的地方，如今怎麼就成這副賭場模樣了？”劉辯很是不解。
為什麼會這樣？
按理說，股市不應該是一個拿著好專案去吸引錢財，然後一起做專案一起發財的好地方嗎？
怎麼到了如今，就成了騙子橫行，到處都是搞錢，反而做專案幹實事的人沒幾個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嘿嘿，他們都不願意說，老夫來說。”程昱皮笑肉不笑的，看起來就很不好惹。
和周瑜荀或這些年輕的俊傑不一樣，他程昱今年都快要五十了，所以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人，啥都敢說，就是一個大喇叭。
“因為老老實實幹專案做工程，很容易賠錢，不是所有的專案、工程，都像子興先生的工程一樣，投入一萬錢，至少回報十萬錢。”
“實際上大多數情況下，投入一萬錢，三五年後能回本的都算是優質專案了。”
“然後，一小撮聰明人就發現，老老實實幹專案，來錢太慢，收益太低，然後他們就發明了上市這個詞，就不斷的散播假消息，利用低收高拋以及做空做多來掙錢。”
“可是，聰明人裡面還有更聰明的，這群更聰明的就發現，低收高拋也是苦力活，掙得也不多，然後他們就開始給專案包裝，把不好的專案，偽裝成很好的專案，然後四處宣傳，上市的時候直接賣股份，掙一大筆錢，接著再去包裝下一個專案。”
“目前，這種包裝暴雷的專案，已經多達十二起，前後坑害的錢財不下於五十億錢。只不過，這個訊息被壓制起來了，禁止流通而已。”
“然後，就有了更加聰明的聰明人，這些大聰明覺得尋找專案，然後講故事，接著包裝專案，最終上市讓大漢股民兜底的法子，實在是太過複雜，太過麻煩。”
“這群大聰明靈機一動，就想出了更加複雜也來錢更快的搞錢方法，他們稱之為次級貸……”
“玩次級貸的傢伙，根本不需要辛辛苦苦的包裝專案搞宣傳講故事，他們只需利用自身的信譽，利用朝廷的信譽，來盡情的忽悠傻子，就能掙得盆滿缽滿。”
聽到這裡，劉辯的小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朝廷為什麼不管管？”劉辯又一次提出了疑問。
程昱冷冷一笑：“管？怎麼管？誰敢管？”
“股市的交易手續費明面上是白雲觀的道士負責，實際上大頭都在朝廷手裡，六成進了國庫，一成五進了大將軍府，一成五進了太后的私庫，還有一成進了陛下的內庫。”
“天天做空做多，低吸高拋，搞假消息擾亂人心的是各地豪強和軍隊，資金主力來自於北軍、三河精騎、六郡良家子、丹陽兵、泰山強弩手、幽州突騎……”
“殿下你覺得，這些軍隊之中，哪一支可以隨便動？至少這些軍隊依然忠於朝廷，忠於大漢，忠於陛下，只是要點錢花而已，難道朝廷連這都無法滿足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