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夜晚,一盞孤零零的油燈立在書桌之上,黃豆大的光芒所能照耀的範圍實在是有限的很。

縱然如此,油燈這種奢侈品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尤其是楚軒面前這盞油燈,據說裡面的燈油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聞起來不僅沒有異味反而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有著提神功效。

書桌之上,並沒有大量的圖書,也沒有很多白紙,筆墨紙硯等常見的書桌必需品,並沒有出現在楚軒的面前。

此刻的楚軒擼起了袖子,露出強壯的胳膊,一隻手拿著一柄刻刀, 一隻手拿著一張木板。

而面前的桌子上,則是有著一張又一張的木板。這些木板都是楚軒這幾天讓降臨者砍樹之後臨時製作而成, 這就杜絕了未來有人透過木板來查到楚軒頭上。

篤篤篤

這是刻刀入木之時所發出的聲音,伴隨著噪音,一枚枚陰文就出現在了木板之上。

陰文,便是雕刻在印章之上的文字,看起來和正常的文字是顛倒的,所以乍看之下,會認不出來,但如果仔細觀察,識字的人基本上又都可以認出來。

印章在沾染了油墨之後,對著白紙或者其他紙張、布匹輕輕一按,就能印出來幾個字兒。

這其實就是雕版印刷的原型!

大名鼎鼎的熹平石經,就是這樣!

蔡邕等大儒, 把校正之後的五經等經典著作用陰文的方式,雕刻在石頭之上,那些前來瞻仰、學習的學生們,就可以拿著白紙拿著布匹, 粘上油墨之後,對著石頭一按, 然後就有了官方校正版的五經。

而楚軒此刻的工作就是類似,他在做雕版,當這些雕版做完之後,拿著油墨,對著白紙直接印刷即可。

如果是普通人,哪怕是熟練的老工人,一天可能也就才一版,畢竟雕刻木頭也是很費力的,還得講究精準度,很麻煩的。

而楚軒不是一般人,他是超凡者,還不是一般的超凡者,是實力強大的超凡者,所以,幾乎是片刻之間,他就完成了第一塊雕版。

三國演義

刻完了這四個大字之後,楚軒點了點頭, 繼續鐫刻。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以更小的字刻完了這首臨江仙之後,楚軒重新看了一遍封面,想了想就在底下留了個作者名:降臨者!

吹了吹上面的木屑,楚軒拿起第二塊木板,繼續雕刻: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週末七國分爭,併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併入於漢。

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推其致亂之由,殆始於桓、靈二帝。

桓帝禁錮善類,崇信宦官。及桓帝崩,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時有宦官曹節等弄權,竇武、陳蕃謀誅之,機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

當楚軒雕刻上述內容之時,大將軍府的某個房間之內,袁紹、許攸、郭圖等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議如今的時局。

“陛下覺得皇子辯輕佻,不足以王天下,想要立皇子協為太子,但卻搖擺不定,尚未做出決定。”

“而上軍校尉蹇碩卻頻繁建議天子,說是韓遂作亂,想要讓大將軍前去平叛。”

“這不是上軍校尉第一次這麼建議了,可這卻是天子第一次答應。”

說到這裡,郭圖就閉嘴了。

聰明人聽到這裡,肯定能領會郭圖的想法,如果聽到這裡還不能領會自己想法,那也沒有溝通的必要了。

而此刻,顏良文丑守在門外,天下之大,也不可能有誰能繞過他們兩人前來偷窺。

屋內則全都是袁紹和他的小夥伴,基本上都是袁紹圈子的核心人物,都是自己人,也都是聰明人。

不過,和郭圖的小心謹慎不同,許攸直接就捏著鬍子嗤笑一聲:“世家子就是不一樣,說話都這麼繞,不夠爽快,規矩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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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郭圖就跟沒聽到一樣,捋著自己的鬍子,看著地面一動不動,只要你沒點我的名字,那說的就不是我。

完美!

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郭圖,許攸也覺得沒意思,就轉過身來對著袁紹說:“本初,天子這是命不久矣!”

黃巾之亂,是何進這位大將軍平定的。這麼說,沒毛病!

當然了,鄙視何進的可以說,這都是何進的幕僚提出了正確的建議,這都是大漢朝實力強大,這都是……

有手就行!

這就是鄙視何進之人的主要看法,但即使是有手就行,即使是放頭豬上去都能平定黃巾之亂,但這確實為何進帶來的巨大的聲望。

自從黃巾之亂後,靈帝就忌憚何進。

而劉辯的親媽是何後,何後是何進的妹妹,如果讓劉辯登基,那何進必然會做一個大權臣,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這樣的未來,何進肯定是很滿意的。

何進背後的士人,也很滿意。

但靈帝是很不滿意的!

所以,一直以來靈帝都有著立劉協當太子的想法,但劉辯是皇后的兒子,年紀也比劉協要大,不管怎麼看,無論以什麼樣的標準判斷,劉辯都是真正的嫡長子。

在嫡長子繼承制的大背景之下,嫡長子沒犯錯,老子就說你太笨了,我覺得你這智商不足以繼承天下。

這樣的理由,是無法說服天下人的!

所以,一直以來,靈帝都不斷的放出風聲,想要看看大家夥兒對於劉協上位都有什麼看法。

而一直以來,靈帝也只是試探,沒有想著要撕破臉,可此時此刻,靈帝忽然同意上軍校尉蹇碩的建議,真的想要讓何進離開洛陽,前往西涼之地平叛,這就不正常!

這相當於最後通牒!

如果靈帝身體仍然非常健康,還有好多年好活,那他急什麼?完全可以透過正常的權術手段,把何進的權勢一點一點的削平,實現平穩過度。

就像李二如果不是政治上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又怎麼會拼死一搏,發動玄武門事變呢?

那個時候,但凡李二政治上有一絲一毫的希望成為太子,他都不會絕望的發動玄武門之變!

(雖然後來成功了,但發動政變之前,李二肯定也考慮過失敗了會咋樣,這對他來說是背水一戰。)

所以,蹇碩一直提建議想要把何進調走,這沒問題,他就是宦官,就是靈帝心腹,為靈帝著想,怎麼看都沒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靈帝為什麼忽然答應了?

你是天子,大義加身之下,你今天削去何進的左膀,明天砍掉他的右臂,後天脫下他的鞋子,大後天去掉他的大腿,一點一點的削弱他,這才是王道之法。

就像之前靈帝設立西園八校尉一樣,哪怕何進明知道西園軍就是分他軍權的,他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如果天子行此王道之法,縱然士人有再多的想法,也無可奈何,因為這就是陽謀!

陽謀,是很難抵抗的!

天子命不久矣!

許攸這個大喇叭這麼一說,室內之人都有了反應,至於守在門口的顏良文丑,更是忍不住驚了一下。

好傢伙!

好傢伙!

天子竟然要死了?這是顏良文丑的反應。

這種話能直接說出來嘛?沒有禮法,果然是反賊、狂徒!也就只有這種狂徒,才能在五年前就謀劃起兵造反幹掉天子了。這是郭圖。

你還有用,所以我啥也不說,靜靜的看你表演。這是袁紹。

“所以,本初你只需以青徐黃巾復起為由拖延即可。”

青州、徐州再次爆發黃巾起義,這也不是什麼新鮮的新聞了,黃巾起義之後,土地兼併更進一步,老百姓更加活不下去,那不就只能造反?

所以,全國各地的大規模造反,那是此起彼伏,壓根兒就沒停下來過。

“什麼理由不重要,這個理由是否令人信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需要一個理由來拖延時間。現在的關鍵就是耗下去,陛下終究等不過大將軍。”

聽到這裡,袁紹微微點頭:“等到天子駕崩,皇子辯繼位,大將軍便能徹底消滅宦官,迎來我等士人的天下。”

就在袁紹暢想未來的時候,楚軒已經雕刻完了第二版,甚至還配了一幅圖,如今正在刻第三版:

建寧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溫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風驟起。……

光和元年,雌雞化雄。六月朔,黑氣十餘丈,飛入溫德殿中。秋七月,有虹現於玉堂;五原山岸,盡皆崩裂。種種不祥,非止一端。

帝下詔問群臣以災異之由,議郎蔡邕上疏,以為蜺墮雞化,乃婦寺幹政之所致,言頗切直。帝覽奏嘆息,因起更衣。曹節在後竊視,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於罪,放歸田裡……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亂,盜賊蜂起。

在楚軒雕刻第三塊雕版的時候,熊巖就拿著第一塊雕版出去了,接著便是沾染油墨開始印刷。

這一波啊,簡直是喪心病狂,實在是幹得漂亮!

這次試探,說不定真的能把大漢朝的底蘊、世家的底蘊給試探出來。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突發事件,往往能考驗一座城市、一個國家或一個組織的真實實力。

同樣是大災忽然爆發,某地上魔都的表現,能震驚世人一百年!

而楚軒這麼一波大炸彈投下去,能炸出多少藏在水底深處的猛龍,真不好說。

但透過各個世家、朝廷的反應速度,卻可以簡單的推測出他們的組織度,推測出他們的相關資料。

甚至還能透過他們事後的探尋手段高效與否、規模大小,來判斷各個世家的基礎行動能力和背後潛藏的底蘊。

這一波啊,就是個深水炸彈,有什麼本事,全都能看出來!

只能說,不愧是楚軒!

就在熊巖誇讚楚軒厲害的時候,皇宮某處宮殿之內,靈帝躺在病床之上,呼吸都顯得很是無力,周圍則是大量的天材地寶。

此刻的靈帝,全靠天材地寶續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天可活。

“大將軍有何反應?”

“大將軍尚未作出反應,但其幕僚袁紹等人卻一直在商議,門口有顏良文丑二人阻隔,我們也不知曉更詳細的訊息。但可以肯定的是,最晚明天,他們一定會拒絕的。”張讓直接說道。

靈帝嘆息一聲,接著道:“皇后呢?”

“娘娘封閉了所在宮殿,除非陛下詔書,否則誰也不見,誰也不聽。”

“協兒呢?”

“今天下午,太后娘娘說自己想念孫兒了,便召見殿下,殿下迄今未回,宮人說正陪伴在太后左右,今天就不回來了。”

“士人呢?”

“袁氏依然是袁基坐鎮府邸,沒有任何動作,而袁紹則是召集心腹,頻繁展開密議,袁術則是聚集了上百名遊俠,意圖不明。楊氏……”

(在漢末三國,一般是喊別人的字,很少直接喊名字,那是非常不禮貌的,對其他人來說相當於受到了侮辱,你要是不給個說法,他就可以直接找你單挑了。

但張讓是宦官,袁術袁紹和他之間的關係本來就非常惡劣,更何況當著靈帝的面,也沒必要給袁術袁紹面子。)

一問一答之間,靈帝就知道了如今的具體形式,僅僅只是幾個呼吸,靈帝就想出了不止一個應對之法,可是正當他打算發號施令的時候,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這一次甚至咳出了鮮血。

看著咳出來的鮮血,靈帝呆愣了片刻,張讓則是跪在地上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沒想到,朕已經衰老至此,沒有多少時日了。”

“陛下長樂未央,乃上天之子,定能福祚綿長……”

“若是上天再給朕十年,不,哪怕是五年時光,朕就能削平大將軍的權柄,也能立協兒為太子,更不必弄勞什子州牧。”

“劉君郎(劉焉)以為朕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嗎?不就是想著益州之地有天子氣,想要阻斷漢中之地,然後圈地稱王。若不是朕身體已經不行,早就令人誅殺之。”

劉焉是益州刺史!

劉岱是兗州刺史!

劉虞是幽州刺史!

劉表在未來,也成了荊州州牧。

劉繇在未來,是揚州刺史!

但是奈何姓劉的不給力啊!

“何進以為朕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嗎?可是他鬥得過士人嗎?朕以天子之尊都鬥不過,他憑什麼?憑他的權術還是憑大將軍的身份?不過是與虎謀皮!”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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