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川這個人的身份恰合了朱厚照想要做軍學宮的想法。

朱元章定的制度,軍籍是要世襲的。這其實不太合理,父親打仗的本事和兒子可沒什麼關係。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並不需要多500年的視野才能看清。

可封建王朝的帝王最在意的是穩定,所以給所有人一個身份並用各種思想學說來束縛你,讓你認命,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可以儘量維持統治的方法。

因為開國之君是明白人,他怎麼會不知道後世之君沒那麼大能耐?只不過家天下的前提下要實現千秋萬代本身就是不可能的,所以顯得歷朝歷代的各種制度努力都有些荒唐。

這些先不提。

在眼下軍籍世襲的制度之中,朱厚照的確有想法要把一些軍官的子弟放到軍學宮中統一培訓。雖然這對農民子弟裡想要當將軍的人不公平,但絕對公平他也做不到,他又不是神,能在自己當皇帝的幾十年裡,讓這個國家海晏河清、四方臣服就已經是偷天之功了。

學宮的意義還在於,這些人朱厚照都可以想辦法把他們變成東宮這輛戰車上的既得利益群體,去抗衡舊有的利益群體。

新利益群體的力量如果不夠強大,就很容易人亡政息。只要核心人物一掛,基本上出不了頭七,就會有人跳出來扛旗反對。

剛剛入京的程敏政是威望很重的人,因而和吳寬他在一起的時候,那個話也就敢說,又能怎樣?大家掛的都是禮部右侍郎的職。

甚至直接問:“既知道東宮有此暗度陳倉之計,為何滿朝大臣到現在還未有任何反應?”

吳寬沉著臉,他眼袋已經很重了,感覺像鼓起個水泡似的,一張犯愁的臉老是一點兒笑容都沒有。

“程大人,”說話的人是吳寬的學生,左僉都御史錢桂,他不敢反駁的太狠,但程敏政的責怪實在沒道理,就滿是委屈的說,“當初太子只是嘴巴上說說,又沒有真正去做,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總不至於因為東宮的幾句話便揪著不放,這哪裡還有人臣之禮?而且太子說出來的名頭還是為了窮苦百姓,這要怎麼反應?”

最深刻的反對永遠是當嘴上的東西開始落地、自己的利益正兒八經受損的時候,否則誰也逃脫不了溫水煮青蛙。

現在也不到那個時候。

“只不過確實……當初誰也沒有想到會那麼快。”

程敏政哼了一聲,“不透過內閣和各部當然就快了。在有這個跡象的時候就該知道這事兒不簡單。”

現在先不說真金白銀花出去在京城裡大張旗鼓的大肆營造,

太子還有心讓中了第的進士也去培訓。這豈不是暗含了‘聖學無用’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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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做事向來是多番籌謀,”吳寬現在是完全信了這點的,“現在回過頭來看,不交閣部議處是先前就打算好的,用出為貧窮百姓之名當然也非無心之舉。”

看來東宮是很瞭解他們這些人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再有一點,吳寬沒敢說,就是李廣之事應當也是計劃中的一環,因為不交閣部議處,就沒有銀子。

那銀子怎麼辦?

幾個月後的現在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個大大的局啊。

唯一有縫隙的地方,就是王鏊想當他吳寬和太子的和事老,更打算說服他吳寬共同辦好學宮之事。

這就讓他知道,除了醫學宮之外,東宮還有設立兵、農、為官學等打算。

真正的步步為營。

現在人家自己有了人、有了錢,他們又當如何?

“克勤打算如何做?”

程敏政雖是傲慢之人,但從來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他略作沉吟,說:“既然殿下想建,那便讓他建。醫學需要場所,儒學也需要場所,咱們可以向陛下諫言,在這學宮增設儒學這一科,講述聖人之道、傳播聖人之學,興教化、聚人心,這總沒有反對的道理吧?”

吳寬和錢桂都眼睛一亮,

“這招借爾東風、釜底抽薪之法,倒是很妙!”

以往他們都只是想要去說服太子,可幾次三番都不行,現在就坡下驢就不一樣了。

錢桂忍不住讚道:“此乃一石二鳥之計,到時候不僅為官學等可止,還可出一個國子監第二。”

“吳大人覺得如何?”程敏政看他似乎是有些心動,但好像還有什麼憂慮。

其實也不是憂慮,

吳寬是在想太子有什麼應對之法……

因為,他總有。

“克勤之計確實甚妙。不過……萬一太子應對得當呢?”吳老頭提醒。

“應對得當?老師指的是反對?”錢桂自己也想了想,“咱們建議設立書院、教化百姓,這哪裡還有不答應的餘地?”

教化百姓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現在作為儲君,怎麼能堅決反對呢?

可吳寬是心理有了陰影,所以未及成、先慮敗。

哪怕仔細一想,錢桂的話也有些道理,但他還是不會覺得這個所謂的一石二鳥會這麼容易就達到的。

“一切,等克勤見過了東宮再說吧。”

說起來,當初僅僅為了東宮何時出閣講學,臣子們還和弘治皇帝鬥了好多輪的法,

沒想到這一次開了春之後,是一切順利,禮部所做的所有準備、上奏的所有條陳,弘治皇帝至少接招,且再沒有提過因為某原因要推遲這種要求。

劉健、李東陽和謝遷三位閣臣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文華殿的一切準備都已就緒,就等著吉日到來。

第二日一早,朱厚照早早的便起身了。明朝皇太子讀書有出閣講學儀注,是專門為第一次搞得特殊儀式,規模還是比較大的,尤其皇帝還寵愛皇太子。

在人員上,除了真正給太子講課的老師,錦衣衛、鴻臚寺這些負責儀式、禮節的官員也都會到場,司禮監等衙門的宦官就更不必說了,哪怕就是把書展開這麼個動作,都得派個人在那兒。

當朱厚照望著魚肚白的天空,乘轎到文華殿的時候,各官都已經先他抵達,排列兩行,相向而立。

劉瑾攙著朱厚照走上文華殿正當中的座位時,宮裡的太監才喊一聲,“各官員入殿進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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