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北京城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官員妻子們早起給丈夫換上朝服,府裡的下人端上小米粥,便是養在家裡的小娃娃,有的也起床讀書了。

晨雞報鳴,一抬一抬小轎從各巷弄口出來,雖然多但不擠,這時候應也沒有錯峰上下班這種事?

朝臣們在宮前相遇、招呼,排列成隊,等著守宮門的太監開門。

宮內,皇帝也已起身更衣。

帝國的清晨在這群人的忙碌下開始。

宮門外的臣子們已經開始談起太子殿下背誦半篇《大學》的事蹟,人們互相稱頌,或許大明王朝又可得一明君?

午門之上設有朝鐘朝鼓,鐘鼓司的宦官們敲鼓響鍾,開啟宮門,一眾官員魚貫而入,待鳴鞭之後依次過金水橋抵達奉天門丹墀,在御道兩側相向站立等候,其中文官為左班、武官為右班。

奉天門上廊內正中設御座,稱為“金臺”,臺階左右是鐘鼓司的樂隊,殿陛門楯間列“大漢將軍”,穿著全服鎧甲,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員身後則各有校尉握刀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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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到達御門後,鐘鼓司開始奏樂,錦衣衛力士撐五傘蓋、四團扇,從東西兩側登上丹墀,立於御座後左右。

早朝會討論進京、離京的人員名單。有的皇帝會接見,有的不接見。此外還有些邊關緊急要務。

當然,東宮的教育那也是頭等大事,討論著討論著,總歸是要有人提出來的。

皇帝是個性格有些軟弱的人,不然也得不到儒家生的誇獎。他雖然下旨明年春暖以聞,但實際上也做好了要被噴口水的準備。

“咳!”一般官員在出列時要咳嗽一聲,這叫‘打掃’。

也有打招呼的意味在裡面,

不然同一時間你也出列,我也出列,他也出列,那不就亂套了嗎?

“臣徐春有本啟奏。有給事中萬通狂悖妄言,觸犯天顏,以致陛下龍體欠安,實為不忠之舉,臣請陛下革其職,去其官!”

萬通知道自己害得皇帝身體不好,這一節哪怕有什麼為國為民的理由,總歸是說不過去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認罪、請死。

反正皇帝也不會殺你,殺了以後叫人還怎麼勸諫?

萬通知道如此,所以有人彈劾他之後,也立馬出列跪下,“臣,死罪!”

皇帝皺了皺眉頭,他根本不想搭理這個人。

殺是殺不得,我可以不理他。

誰叫他說我兒子成不了才。

“有關東宮出閣講學一事,朕,已有了決斷,如今天氣日寒,太子年幼。朕決定,待春日轉暖之後再行辦理。”

“臣,有本啟奏!”

忽然間有官員高聲唱奏,一臉正氣的出列。

這時候劉、李、謝三人目光都到了徐首輔的身上。

開始了,不知道首輔大人今日如何平衡。

“陛下,弘治三年狀元郎錢福曾有一首《明日歌》: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太子殿下事關江山社稷、天下萬民,一刻也等不的,哪裡還有明年春暖?”

此言一出,

皇帝也默然不語。

十年來,其實他也習慣的差不多了。甭管怎麼樣,總有人總有角度來噴上一噴。

有時還會‘群起而攻之’。

這才一個人,不算什麼場面。

而且大明的臣子膽子大,他們敢跟皇帝叫板,又有一御史出列說:“陛下自弘治七年始,便將東宮出閣講學一事一拖再拖,封了東宮官又下旨仍以舊職供奉。陛下愛子之心,臣等並非不理解。然,殿下已七周歲,這樣的年紀百姓的孩子也該隨師學習,居住於外了,況且是天下之本的太子呢?”

這話說得,就是明擺著講我們不相信皇上你的話了,什麼明年春天,去年您就說今年春天!

而且皇上你也別聽著來氣了,我們被忽悠到現在,我們還來氣呢。

不過朝堂上,雖然三兩人的聲音中氣十足,但徐溥這樣的閣老重臣卻始終老神在在,不發一言。

皇太子那句話反過來理解,不是所有人都能悟到的。

皇帝不想說話,上奏的臣子胡亂扯一通,慢慢竟安靜了下來?

弘治感到驚奇,今日怎麼沒有形成一哄而上,滿殿附議的場景?

他眼睛不禁飄向一邊的徐首輔。

老頭兒雙手插在袖口,半低著腦袋,皇帝從上面看下去,除了能看到臉頰上的老年斑,其餘什麼也看不出來。

但他不動作,皇帝也要找他。

“徐愛卿,依你之見,這事該如何辦理啊?”

徐老頭兒躲不掉了。

他慢悠悠的晃出隊伍,抬起胳膊,“啟奏陛下。臣要向陛下賀喜!”

“喔?”這話沒頭沒尾的,弘治皇帝聽得不是很明白,“朕有何喜啊?”

徐溥語速極慢,“臣已聽聞,宮中處處在傳,太子殿下不忍陛下批閱奏疏之辛勞,欲為陛下分憂!殿下之孝,豈非我主之喜?豈非大明之喜?”

誇兒子的話,是越多越好的。

弘治皇帝展顏一笑,“是有這麼一回事。賴祖宗庇佑,朕的皇兒很是明理懂事。”

皇帝認了。

滿朝文武自然一齊跪下,“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徐溥的話,各人有各人的理解。

著急的大臣聽了便知道:太子已露向學之心,陛下又寵太子如此,那這事還有什麼問題?

皇帝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認了太子孝順這事,

自然就是認了兒子要讀書認字的心意,

既然兒子有此心,你這個當父親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以後攔著不讓兒子求學上進?

古往今來,這麼湖塗的人也沒幾個吧?

徐首輔的話似乎詞不達意,完全偏題,但似乎又把最關鍵的意思給說了出來?

明年春暖讀書,不僅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

皇帝也不是太笨,有了首輔大人的同意,他的底氣足了起來,“太子孝順,已流露出心向聖學,為君父分憂之意,列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太子……

太子只是個孩子,而且這事兒是真是假?

朝堂上的人心理滴咕,卻也不好在這個場合直接發問,總不能說皇帝你說謊,或者讓太子過來證明一下吧。

下邊,謝遷出列,“陛下,臣有本啟奏。微臣聽說殿下已能背誦半篇《大學》,在民間這也是千里難尋的少年天才了,想來剩餘半篇也用不了幾日,因而奏請陛下選定教授殿下誦讀聖學人選。”

原本眾人還有疑慮,

但謝閣老一下子又把事情往前推了一步。

太子背誦半篇《大學》之事自然是內外皆知,謝閣老說的對,下半篇也是要有人教的,總不能還是找左中允吧?

堂堂太子找個老師自然不缺,但現在並未正式出閣講學。這樣的話,由誰去,總歸是皇帝點個頭才算名正言順。

於是原本還在關心什麼時候出閣講學的臣子們,心又提了起來。蓋因這樣每日和太子相處的機會,雖然只是臨時,但一日之師,那也是師。

“謝閣老此言有理,臣附議!”

“臣附議!”

……

……

此時的坤寧宮,

朱厚照正在陪自己的母后聊天。

皇后母儀天下,自己又是高貴雍容,一身母性的光輝讓人感覺很溫暖、很願意接近。

“照兒。母後聽說過那個左中允楊廷和,此人雖有小才,但只是賜同進士出身,你要讀書習字,為何只叫了個學識一般的小官教你?”

……

“阿嚏……”想要低調幾日的楊廷和連續不斷的打噴嚏,他覺得鼻子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不好的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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