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文被皇帝的大膽給嚇壞了。

實際上,密疏上寫的是提醒他大同可能遭遇的危險,要他不必過於深入草原,並派出夜不收掌握大同的情形。

因為達延汗具體會不會入大同,甚至會不會只攻大同,這實際上都是未知數。

所以朱厚照希望周尚文部只分出一支部隊在大同外遊曳。

但周尚文根本不顧及這些,只要大同有危險,哪怕只是有可能,他都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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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宣府是控扼京師的要塞,一旦有失,韃靼騎兵就可以直入中原腹地。

尤其是大同,地形為多山之間的小盆地,地勢平緩,往東可以威脅京師,不管是韃靼還是瓦剌,都偏愛走這條路線。往西則可威脅榆林,繼而和火篩部合併,如此,這一次花馬池之戰,明軍必敗。

所以威脅實在太大。

而且就算他回去跑了空,至少讓皇帝看到他護駕的忠心。

當年劉邦和項羽在滎陽發生大戰,滎陽的形勢一度十分危急,韓信則領兵在外,使出所謂的圍魏救趙,準備從後路切斷楚軍糧道。

這在軍事上是成功的,但在政治上是失敗的。

對於周尚文來說,也是一樣。

這個時候,馬榮與亦不剌還在招降那兩個右翼萬戶。

周尚文也不管了,愛降不降,這個時候肯定是京師更加重要,只要保住了京師,這些兩面三刀的蒙古人回過頭來一起收拾了都行。

所以草原上也有戰馬狂奔,此令緊急,必須讓馬榮所領八千騎兵立即回師。

而他所率領的主力已經當即調頭。

這件事,他是一點兒也沒想到。

如果是以密疏的形式給到他,也就是說朝中的大臣也壓根不知道。天子是要以自己為誘餌,來演好這場戲。

馬一槐和嚴興奎是他的兩名副將,還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緊急。

所以他們急忙找到周尚文。

“周總兵,這是怎的了?敵人還未找到,怎麼忽然退兵?”

皇帝的密疏是不能給他們看的。

周尚文沒有辦法,只能強令,“這是軍令!立即執行!回師的路上,本將自會向你們解釋!快去!”

沒辦法,兩位將軍又折返,組織各個部隊完成整軍後退。

好在精銳騎兵,動作迅速,倒也沒耽擱太久。

明軍的陣列也很快由北向南。

是夜,總兵營帳傳令商議軍務,他們便全都過去了。

軍人之間沒那麼多囉嗦,周尚文直接對著部將說:“在你們的問題之前,本將先問你們,韃靼如果攻大同,怎麼辦?”

馬一槐和嚴興奎相互對視了一眼。

他們雖然表情嚴肅,但也沒那麼慌亂,

嚴興奎說:“大同並非空城,就算小王子真的進攻大同,那城,也不是說破就破的。”

馬一槐附上,“是啊,常、柳兩位將軍一向穩重,旦夕之間絕不至於破城。再有,大同雖然地勢平緩,利於鐵騎行軍,但外有偏頭關、寧武關、雁門關可以護榆林,內有居庸關、紫荊關、倒馬關隔絕京師。韃子長於野戰,短於攻城,哪裡這麼容易能攻到京師?”

話雖如此,但是畢竟總兵不在。

周尚文是更厲害的名將,他能想到一些尋常人想不到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戰事之中這是關鍵。我等領兵出征,沒有人想到小王子可能會兵犯大同。突然來襲,各地主將必定慌亂。大同、宣府兩鎮雖然遍佈土堡、要塞,也難以抵禦韃靼大軍。

此外,常、柳兩人守城是沒有問題的,但騎兵不在,如果韃靼大軍繞過大同、宣府這種大城,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就像花馬池一樣。

其實中原的戰事,極少有繞過要塞的打法,所以才有什麼‘兵家必爭之地’這種說法,為什麼一定要爭?

這裡的關鍵在於後勤。後方的糧草不能不安穩,所以哪個將軍都不敢輕易繞過去。

但是草原遊牧民族入長城,就經常這樣打仗。

因為他們什麼都在馬上,吃、喝全靠搶,這樣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即便某座城池抵在他的後路上,城內守軍也不敢出擊。

馬一槐和嚴興奎說不出話來,他們只是沒想到這種可能。

“繞過大同,韃靼就是深入關內,只要各地勤王之師一到,韃靼必敗。他何至於這樣?也先都打不下的京師,他能打得下來?”

“也先當年給耽擱了太久,所以於少保才有月餘的時間整兵備戰。”

“那也不至於不管不顧的進軍京師。”

這裡其實是個疑惑點。但周尚文現在關心的是京師,“眼下還是迅速回師為先,你們就想,當年的紫荊關又守了幾日?”

周尚文問得是土木堡之變中的事。

正統十四年十月,瓦剌也先部九萬大軍進攻紫荊關。

四日後的十月九日,關破。

兩日後十月十一日,也先疾行四百裡,大軍抵達北京城下。

所以周尚文不得不擔心。他不管韃靼小王子是不是拼命不拼命,反正他不能讓京師再次被圍。

而如果說他是擔心的話,

朝中內閣、六部更是直接嚇得魂飛天外。

大同遇襲,而周尚文這個總兵卻不在!這還得了?!

所以王鏊等一眾官員全部入宮。

王止在出宮的路上,就看到很多健步如飛的老臣,以往還真的認為這些人垂垂老矣了呢。

“陛下!陛下!”

此時的朱厚照手裡拿了一柄鋥亮的寶劍。

“臣等聽聞小王子襲大同!

朱厚照看著這些驚慌的老臣,眉目一皺,斥聲道:“慌什麼?!”

“臣等是擔心京師,擔心陛下之安危!”

也許說話之間,韃靼小王子已經領兵繞過大同了,他們或是借道宣府,或是再重走也先過紫荊關的老路,反正京師確實出現了一點危險。

“敵人來襲,迎戰就是。”

兵部尚書王炳很是擔憂的說:“周尚文已領兵出征,遠在塞外,旨意難以傳達,眼下的情形如何才能令他得知?”

“陛下。”王鏊也憂心忡忡的看著皇帝,“為江山社稷計,應當早做打算。”

顧左雖然是管錢的,但這個時候也進言,“陛下,臣以為危急之時,朝廷先不可自亂陣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同至京師還有數道關隘,朝廷可增兵各處,加強守衛力量,遲滯韃靼小王子進軍步伐。再有,下令各地勤王之師集結京師,預備倉、國庫撥以專門的錢糧。只要朝廷穩得住,韃靼人想速勝,必不可能。而只要不能速勝,其軍必敗!”

先前的各種猜測、碰撞,到此時要演化為一次次實際的戰鬥。

朱厚照覺得有些可惜,他應當將王守仁留下的。

但當時那種情形之下,誰也想不到韃靼小王子會兵犯大同。

以至於楊一清、楊尚義、王守仁都在大同。

周尚文還可以倚重,不過在他回來之前,必定還是要靠自身的。

“新任的工部尚書到了吧?”

“臣何鑑拜見陛下!”

朱厚照吩咐說:“軍器局為工部管轄,你既已到任,就立即把軍器局的事務統管起來,包括工匠、材料以及存有的火炮、火槍,這些全部都拿出來。與韃靼一戰,火器是個利器。也好在,朕去年就開始籌備重建神機營。所以各位愛卿都放心,天塌不下來。戶部韓尚書?”

“臣在。”

“月餘前,朕令戶部解銀購糧,當時是為了以防楊應寧戰事不利。眼下來看,購糧一事已不合時宜,太慢了。一個月來,戶部買了多少糧食?運進來又多少?”

韓文不敢迴避,“京杭運河每日都有漕船南來北往,買糧容易運糧難,這一個月,雖竭盡全力,但也只運了十二萬石的糧食。”

“遠水解不了近渴。朕意,將京通倉向京師百姓、官員開放。用當年於少保的法子。”

所謂京通倉,就是朝廷自洪武年間開始在京師、通州所設立的糧食儲備倉,京城也有所謂五壇八廟十三倉的說法。

這個十三倉就是京通倉。

承平之時,這些糧倉建在哪裡都沒問題,但在正統年間,也先大軍兵臨城下,京通倉第一次面對考驗。

在京師城牆內的倉廒還好,但在通州的倉廒則很危險。

所以當年京師保衛戰,有人就給於謙提議,來不及運過來就一把火燒掉,反正比被也先搶去了強。

于謙不答應,當時京通倉可有存糧九百多萬石。

所以他下令,提前一次性發放俸祿,京師的官員一次性發放九個月,各守城將士發放六個月。同時動員全城以及沿途的百姓,幫助官員、士兵運糧,而且給予獎勵:

凡能從通州官倉運糧20石者,獎勵白銀一兩。

本質上來說,就是這些官方儲備糧,現在全都放開了,各家敞開運。只是有人拿糧食、有人拿銀子,就這個區別。

好傢伙,這道政令一下,全城軍民都瘋了。

從通州到京城的道路上頓時全是運糧隊,而且是自備車馬,都不用朝廷操心太多,可以說是白天車馬相接,夜裡火把通明。

于謙第一次展示了什麼叫人民的力量。

僅僅幾天的功夫,通州的糧倉被搬運一空。

京城也儲備了夠全城軍民吃一年多的糧食,可以說家家有存糧,一時間人心大定。

這是行之有效的法子,朱厚照也捨得,這些糧食又不是憑空消失了,只不過提前分散到千家萬戶手中。

只要糧食已經進了京城,還有什麼可慌的?

乾清宮裡也都是飽學之士,他們聽到皇帝提到於少保,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戶部尚書韓文當即領命,“微臣這就動員百姓運糧!”

其他人也沒有意見。

火器、糧食都有了。

接下來就是第三個關鍵,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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