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按住了關於復套的朝議,但大朝會上,這樣的國策拖一天、拖兩天,拖到最後也還是要說。

前幾日議下來,正德二年朝廷要撥下修河工款一百八十萬兩,撥下第一期修路工款四百萬兩。

今年藏書園的工程要正式啟動,初步預估需銀八十萬兩。

去年大朝會皇帝力排眾議要求重新建立永樂年間的神機營,規模以一衛五千六百人控制,今年需要繼續撥給銀兩六十萬兩。

當然,也不能忘記需要持續建設的官牧馬場。

弘治十八年朝廷對安定苑大加整飭,使之恢復為歲馬一萬匹的上苑,正德元年朱厚照又撥銀三十萬,用於惠安苑的恢復。

去年大朝會,太僕寺卿王稟保證惠安苑年底時歲馬五千匹,實際上最終楊一清是買了5600匹。

官牧馬場的逐漸恢復,有利支撐了大明騎兵的擴大。

現如今大明有官牧馬場9處,草場20.4萬頃,去年增加了3.6萬頃,每年蓄養戰馬3.4萬匹。

今年惠安苑要完全建設完成,日後預估歲馬八千八百匹。

此次大朝會,皇帝再撥銀四十萬兩,繼續建設文定、安遠兩處中苑馬場。

馬這件事,朱厚照可是動了腦筋了,他之所以只撥銀四十萬兩,實際上是因為陝西八處馬場的馬都是賣出去的。

就是楊一清也花銀子去買。

所以太僕寺本身有錢,而且朝廷允許多餘的銀子暫時不必上繳,可以自行決定擴大馬場,只是圈一處草場,這需要向朝廷報備。

除此之外,為了緩解中原地區馬匹數量的不足的問題,與西域進行互市購馬的事宜朱厚照也是支援的。

也算是多種方式了。

但大抵也就是如此。

冷兵器時代,馬匹這個東西挺讓人頭痛的。因為一旦有大規模的戰事,就會忽然間需要大幾十萬匹馬,可不打仗也不需要那麼多。

為了維持軍力,就得財政供養那麼多的馬,可哪個封建王朝的朝廷養得起啊。說句不好聽的,人還餓著肚子呢。所以一旦承平,馬匹數量就會持續下降。

當然,等到軍事活動需要用馬的時候,自然就會覺察到數量不夠。

朱厚照所在的王朝中期,正是如此,他已經在籌謀著,要對全國的馬匹數量進行統計,現在大明到底儲存了多少馬匹,他都不知道。

反正現在也是就問題解決問題,先把騎兵要的戰馬供上再說。

而整體上這麼算下來,朝廷今年已經要支付740萬兩白銀。

朱厚照倒不心疼,只不過這錢不能瞎花,面對群臣的時候他大致歷數了一下,“河工、修路、藏書園、馬場、神機營,朝廷花了這麼多的銀子,今年要見到成效。河工歸工部、修路和藏書園歸少府、馬場歸兵部、神機營由朕親自過問。你們各部尚書要跟蹤這些事的進展,倒不用每月,但每三個月要向朕遞交一份奏疏,稟報情況。這樣到年底大約就是三次……”

眾臣以為皇帝就到了這裡。

結果朱厚照負著手晃了一圈說:“到第三次的時候,朕會派出欽差進行核查驗收。”

不管有多大用,反正這些手段得上。

總不能什麼籬笆都不築,那更加沒有底線了。

“若是驗收合格,欽差簽字確認即可。將來出什麼大事,朕只找署名之人。若是不合格,朕就找經辦此事的大臣。”

“陛下聖明!”

如前文所述,封建王朝並不是沒有力量。一個創造了如此燦爛的文明,橫亙在幾百萬平方公裡土地之上、有數千萬人口的大國,怎麼會沒有力量。

關鍵是要看力量怎麼用。

朱厚照到現在為止,沒有批准過什麼宮殿的建設,就是自己的生日也是簡樸著過。而且是想盡辦法利用後世的經驗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就是吏治腐敗,他的確沒什麼好辦法。只能是儘量用有能力的大臣,能辦成一件事就辦成一件吧。

歷朝歷代,一旦到了中期,貪官汙吏橫行是一個必然現象。

聰明的老百姓把各種政策設計的漏洞鑽得透透的,其實也有皇帝試圖改出這種狀態。比如乾隆之後的嘉慶。

乾隆晚年國家貪腐都什麼模樣了,嘉慶登基以後也是一心反貪。結果反了十年心灰意冷,而且基本也沒什麼成效。

只能說,老百姓的智慧是無窮的。

就像威寧伯,他覺得自己是在嚴格按照太僕寺對馬匹的各項治標要求辦事,哪裡又想得到,下面的官員早就把馬給換了。

固安縣的百姓看到縣衙張榜退出民牧,許多人是開開心心準備把手中的破馬交出去不管了,結果平日裡便欺負鄉民的那些個大戶,竟然要換馬!

真是天理何在!

朱厚照其實也知道,大明還是有水深火熱的地方,至少北直隸就是。

大朝會進行到這個程度,許多議題都有了結果。但復套還被壓著,話雖如此,也不能一直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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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晚上。

天子突然星夜召見內閣、六部九卿和英國公、成國公等最主要的大臣。

第六天已經沒其他事了,今晚必須要說清楚。

這麼十幾個人都到了,朱厚照終於開口,“有一份奏疏,朕已經在懷裡揣了好幾天了。朕,看了以後是痛心疾首,始終夜不能寐。”

皇帝這樣講。

李東陽、謝遷、楊一清、王鏊、英國公五人列第一排,都跪下來。

“主憂臣辱,尤以內閣為百官之首,未能解君憂,實臣等之罪也。”

“李閣老。第一日,你勸朕罷兵而安民,按理說,這樣的奏議朕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可你們知道,為什麼朕壓到了今日?”

大臣們當然都疑惑。

朱厚照把手中的奏疏舉起來,“答桉都在這裡。已退出民牧的縣,百姓依舊沿街乞討,路有凍死之骨,觸目驚心,以往,朕竟不聞也。所以朕不確信,是不是朝廷耗費了千萬兩白銀,全面退出民牧以後,百姓就真的能過上好日子。”

按照以往的經驗,大家都知道今夜不是小事。一時間都多少有些噤若寒蟬。

朱厚照有些看出來,“你們都不必害怕。今日朕所說之事,非眾臣之過,朕亦有過。劉瑾,你將這道奏疏,給各位看看。”

劉瑾自然知道那是什麼,

就是四川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知縣,顧人儀上的。

然此事,牽涉甚廣,皇帝,真要如此嗎?

“陛下……?”劉瑾跪了下來,“去年,朝廷與韃靼打了仗,今年小王子說不準便會興兵報復。而京畿之地,關乎天下,一亂,天下震動啊!”

朱厚照握緊了拳頭,催道:“去!朕心中有數。”

所謂皇莊、官莊之事,在明朝中期也算是個較大的議題,許多著名的臣子都給天子上過奏疏要求皇帝退還莊田。只不過明朝的幾任皇帝都不理罷了。

但朱厚照並不真的姓朱,他是為了漢家百姓、這片土地上的文化才想當好這個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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