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三月初四日。

天氣大晴。

皇帝於奉天殿召見群臣,行大朝會!

奉天殿有臣子上百人,分三列而立。

最左邊為武官,以英國公、成國公為首。中間為京官,六部九卿居前,最右邊則以地方督撫為主。

中間在第一排的有三人,內閣李東陽、謝遷、楊一清。

第二排是六部九卿主官共九人。

第三排是各部侍郎,他們一一對應都站在自己尚書的後方。在他們身後就是員外郎、郎中、主事。

地方督撫以王鏊為首,隨後就是南北直隸的四個巡撫,再次就是其他省份的巡撫、布政使等。

可以說,大明朝最核心的一群統治者就在此處了。

“正德元年朝廷定了七個議題,其中大半都不是一年能完成的,例如復套、河工、軍政,因而今年的議題朕不準備做太大的變化。其用意在於,朝廷施政要延續不斷、久久為功,天下事有些很急,有些也急不來。就今年而言,朝廷要在復套、河工方面下更大的力氣,保證全年夏收秋稅的穩定。

大明朝那麼大,有些地方好,有些地方不好。不好的地方朕與各位愛卿想法子一一解決,但好的地方,不能夠變差。山東、河南、南直隸、江西、浙江、福建、山西、北直隸,這些省份的巡撫、布政使今日也都到了。

記著朕的話,大明朝的國泰民安,實際上就是你們各自治下的國泰民安,朝廷沒有加派賦稅、也沒有使民過甚,朕更是屢屢在你們的奏疏中批示,遇上那些個不善待百姓的官員,該殺就殺,不必心軟。若是這些個地方由治變亂,老百姓找大明的麻煩,朕就找你們的麻煩。”

“臣等謹遵聖訓!”

有些省份,朱厚照沒點到,像湖廣,這時候有流民問題,廣西呢,偶爾會有少數民族叛亂,陝西地處邊疆,直面韃靼,也比較特殊。所以這並不算很過分的要求。

說白了倆字,穩定。

“有穩定的局面,才有騰挪的空間。至於其他朕不再多說,大朝會本是問計於你們,你們來說。朕來聽。李閣老,”

“臣在。”

“你看,先議什麼比較好?”

李東陽晃了晃身子往前,“回陛下,臣以為治國也需以量力而行四字為準,若要論今年的大政,勢必要算今年的賬本,然後再把攤子鋪開。到時就如陛下所言,不急於一時,能辦幾件事,就辦幾件事。”

“你們以為呢?”

“臣附議。”謝遷先跟。

接著楊一清、王鏊也都回話,“臣附議。”

有他們四個這樣說,朱厚照也無其他意見,他一甩袖子,“好,那便這麼定,先把賬目算一算。戶部尚書?”

韓文執著笏板出來,“啟稟陛下,今年國庫共錄得夏稅大小米麥482萬石,麥荍260萬石,絲綿4.4萬匹,麻布4千匹,稅絲、農桑絲、人丁絲等折捐6萬餘匹。錄得秋糧2408萬石……”

這個時候還沒有一條鞭法,所以收的稅賦有很多都是實物。聽韓尚書這麼說下來,那是像讀萬字文章一樣,譁啦啦一大堆。

總的來說,正德元年的糧食大約是2890萬石,比之去年增長40萬石,但還是沒能突破2900萬的大關,終明一代,比較好的年份大約就是在這個水平,正德元年還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高峰呢。

主要是浙江增長30萬,山東增長8萬石,北直隸增長7萬石,其他地區基本持平或小有增長,而之所以最後被平為40萬,則是因為有些地方在減少,例如四川。

“……另,今年查兩淮鹽稅一桉,抄贓銀862.34萬兩,按照陛下‘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的原則,存銀目前放於少府,計劃於今年花費到民間。另有市舶司准入存銀118萬兩,按照陛下旨意,這筆銀兩用於賑災,目前也是封存之中。”

這是當初皇帝答應臣子的,在福建搞市舶司準入制,所得銀兩用於賑災,而且說是賑災就是賑災,朱厚照一分沒動過,也沒讓其他人動過。

韓尚書這一番話交代下來,好些個臣子臉上都有欣喜。

大明朝的國庫也開始有‘餘糧’了!

不過國庫這邊沒什麼搞頭,這些稅賦,三分之一要用作俸祿發放,三分之一要給天下宗藩,剩餘的因為開中法取消,商人不再向邊疆輸糧,所以還得撥一部分到邊疆,用作軍餉。

這些花銷都是固定的,除非忽然間稅賦從2800萬變成5600萬,否則不太可能有太多的餘糧。但這又很難,朱厚照再厲害,也搞不出雜交水稻和化肥這種東西,生產力在這兒擺著呢。

不過除了國庫,還有一項。

也是許多人關心的一項。

就是宮裡。

皇帝內帑還餘400多萬兩銀子,但關鍵在於,皇商、以及杭州、蘇州等地的織造局起解了多少銀子入京。

因為是百萬兩級別,箱子太多,瞞也瞞不住,因而眾臣都知道有錢,只是不確定具體多少。

一般來說,內帑就是皇帝要把自己的錢和國庫分開。

但碰上正德皇帝,他是光明正大,浩然正氣,便是內帑的錢也不是用在自身,所以這個賬目也不瞞著。

只不過要讓皇帝花錢,理由得充分,不然皇上就當成冤大頭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筆錢和國庫一樣,都還是用於國計民生。

“國庫的賬,大約就是如此。不過想必諸位愛卿也知道,正德元年是開海的頭一年,皇商的海貿盈利甚巨,劉瑾,”

“是。”大太監向前一步,大大方方的宣佈,“據皇商和各地織造局進奏,正德元年因有陛下開海之策,三地市舶司均大開海貿,共計上繳銀兩計502.58萬兩!”

數字一出,滿堂皆驚。

劉瑾直接卷了起來,“萬幸當初陛下力排眾議、乾綱獨斷,堅持開海,方才有今日我大明財源滾進!陛下真乃萬世之明君!”

他都這樣講了,其他人也都不好不表示。奉天殿內,一時盡是頌聖之語。

朱厚照看著他們一個個驚訝的表情,也是覺得還好沒聽你們這群人的。

至於那個數字,也是頗具味道,500出點頭,這就是用了心思的,他永遠不有498這種數字上來,真的是這樣也自己貼點銀子湊齊了。不然,少上了一個臺階。

而合計起來算,朱厚照如今可以動用的銀兩已經超過1700萬。

數字很龐大,但其中僅是這兩年從海外收穫的就是700多萬兩白銀,再加上前些年的,基本上是一千多萬兩都直接從海外流入大明的。

大明這個時候還是白銀短缺,雖然這只是算了皇室的,民間的白銀流入並未統計,但在短期內還是沒有問題。

大明再窮,至少規模很大,吃得下。

這賬是基本算清楚了,

朱厚照說道:“你們不要太狠,給朕留個小金庫,以備不時之需,便是尋常百姓之家也知道備糧以防不測。至於其他的,朕並不吝嗇,但再多的積銀,也不能夠花費無度,更加不能夠鋪張浪費。這是第一點。另外,大明這麼大,真要說要銀子,一萬萬兩也是不夠的。所以事分輕重緩急,便是你們誰沒要到銀子,也不要心生怨惱。朕也恨不得有個一萬萬兩,到時候你們每個巡撫都領500萬兩回去。”

有些臣子忍不住笑,皇帝講得其實也有些俏皮。

“這最後一點,就拿了朝廷的銀子去花,朕會尤其去看、去查的,原因先前也說了,大明並不富裕,擠出來的銀兩給你,是要你花出效果來。若是給朕查到,這些銀子被誰給貪了……今日內閣、六部九卿、朝廷勳貴、地方要員皆在,醜話說在前頭。

真到那一天,朕要砍誰腦袋的時候,誰也不準求情。就是求了,朕也不會給你們面子。所以說,真要到了這筆錢,是喜是悲還不一定呢。”

皇帝的許多臺詞,像是剛正的臣子一般,搞得他們有些沒話可說,更有些角色錯亂……到底誰在勸誰,一般不都是臣子規勸皇帝節儉愛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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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李東陽又出來說話,“既然賬目已明,臣以為可以議一議今年的事了。臣已想過,諸多議題之中,唯復套稱為國策,也是關乎邊疆百萬生民性命之大略,因而或可早議復套。去年此時,朝廷定了三年復套的方略,即元年剿套、二年封鎖、三年復套。如此,今年應是封鎖了。”

這話說的很是好聽,不過兵部尚書王炳已經開始滴咕起來了,閣老打的主意,大概是今年再撥一百萬兩用於復套吧。

畢竟去年打了仗也就是這樣的銀子,今年還能多多少?

可剩下千餘萬兩的銀子呢?怎麼弄?

而提到這個朱厚照則是忽然抬頭到處找,並問:“永謝布部落的亦不剌,在嘛?”

額……?

臣子群體忽然有一絲騷亂,大家交頭接耳、互相之間尋找此人。

上面的劉瑾也有些小慌,“陛下,大朝會並未要求異……”

朱厚照盯了他一眼。

劉瑾額頭冒汗,“……並未邀請亦不剌首領。”

“無妨,若是沒請,請人去邀一下。永謝布部落已經歸順大明,其首領怎麼能不參加復套之議?”

“陛下。”英國公張懋有些介意,“亦不剌是韃靼人,大朝會所涉皆我大明至關重要之政,是不是請他迴避為上?”

朱厚照搖頭,強大的時代、要有一種包容的心態,他堅定的說:“去請。既已相約戰場之上共進退,還防著做什麼?再說復套,也要有永謝布參與,為何不能宣來?”

草原之上,實力為尊。他就是要讓這個韃靼首領看到大明已經不是過去的大明。強大是控弦百萬,也是君明臣賢。強大是一切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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