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師,要說熱鬧那還是在不夜城之中。

司禮監幾個大字,已經找了工匠打在治安所的門前左邊,而再往左就是錦衣衛的牌子。

大門右邊也有兩個衙門:刑部、大理寺。

正中央匾額之上,則是不夜城治安所六個字樣。

原先對於這個地方的懷疑,隨著司禮監劉公公大搖大擺的來一趟,已經全部消除。畢竟當場就抓了所謂的伯爵府的人。

玉娥也一下子成了不夜城裡的紅人。

許多人不明就裡,總覺得宮裡的太監不會無緣無故為她撐腰,說不準背後有什麼隱情,只是人家平時不顯山露水罷了!

這樣一來,這家香脆豆腐店再也無人敢來鬧事,開門做生意的正常生活重新迴歸,而且‘一戰成名’之後,許多人慕名而來!

一些雅士都愛到此處閒坐,叫上一份豆腐,說上幾句酸話。像是……

“豆腐乃世間之軟物,玉娥姑娘的志氣卻是當世之硬物,這豆腐吃下去,軟硬皆有,豈不為世間美味之一絕?”

“不錯,不錯!”

“要我說,香脆豆腐這名字可改改,就改成硬豆腐,玉娥姑娘你說如何?”

原本一個豆腐店,現在成了清流抒發志節的地方。

但玉娥不懂這些,反正生意好,她就開心,客人說什麼,她都笑答:“起什麼名字我一個沒讀過書的女子不懂,您啊,買了它,願意賜它什麼名字就賜它什麼名字。”

“你瞧瞧,人家不樂意了吧。”來人的朋友在一旁調笑他,“什麼硬豆腐,難聽的緊。再說豆腐吃的就是軟,你要叫硬,這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

“誒?就是要讓人覺得不解,因而才想瞭解。等到知道了其中的內情,自然就覺得這玉娥姑娘這豆腐與眾不同了呀。”

玉娥看著這幫年輕人在論這些,心裡也覺得高興,反正人多,說明旺嘛。

就是她這個小店,沒這麼多位置可座。

外邊兒還排隊站了不少人。

若沒有這回之事啊,想要叫這群人安分守己的排隊,那怕也不容易。

“二娃,”玉娥忙的前前後後腳都不停,尋了個間隙吩咐自家一個幫忙的親戚,“催催廚房,還有做好的豆腐快搬出來,外面排了好些人。還有,今晚我們還得多做些。”

“那,何時才能休息?”

“休息什麼,快去!”

賺錢的時候還想這些。

這裡的熱鬧,也帶動了不夜城的人氣,

現在回過頭來想,此番倒是因禍得福。

對於其他商戶來說,親眼見著一個豆腐女,鬥贏了兩個伯爵府,那他們便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又恰好時近除夕,好些個人上街採辦年貨,這不夜城的人流也息不下來。

再有,今年是秋冬之季科舉,放榜之後已是十一月,再加上各種流程要走,稍微一耽擱就到了十二月。

吏部的意思,今年授官的官員都可以在元宵之後,解凍之前赴任。

畢竟沒有讓人臘月趕路的道理,這樣搞不好就容易讓人在路上過節。

再有,即便到了那個任上,年關之時也無甚可忙,急著去幹什麼?

當然,未中舉的人則隨便。

這樣一來,京師之中聚集了三百多個新科進士,這些人是多年苦熬得志,且身上無重擔在身,乃人生最得意之時。

所以不夜城之中,天天都有這些人相聚。

這一番景象是廊簷相連,燈籠處處,夜晚之時身處其中,只覺得大明盛世便是就在眼前。

有了上次的事情之後,顧左不敢掉以輕心,所以近來他會到不夜城之中轉轉,甚至還會買些東西,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免得像上次一樣,皇帝都知道了,他這個主管官員還不知道。

幾次逛下來,遇到了先前在船上認識的邢觀和姜雍。

他們本來有三人,但這次只有兩個。

尋了個茶館二樓坐下來,顧左才知道緣由。

另外一個人,宋文,落榜了。

“唉。”顧左忍不住嘆息啊,從這裡的二樓向外看,張燈結綵、輝煌繁盛,但不知多少落榜的舉子在這暗夜頂著寒風趕路,

“十口溝皇待一身,半年千里絕音塵。鬢毛如雪心如死,猶作長安下第人。”

他吟的是唐代詩人溫憲之作。

意思是說,全家數十口人的溫飽都靠著他,他自己到京師趕考也有半年了,和家人也完全斷絕聯絡。但結果呢?

鬢毛如雪,

心如死。

如此的沉痛,如此的悲傷。

邢觀也難掩情緒,說道:“宋兄,也是有才之人,此次不中也許是天意未到。待下次,下次一定會榜上有名。”

有中進士的,就有落榜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二人呢,可授官了?”

邢觀有些不好意思,“姜兄放了德清知縣,在下……名次不佔優,只落了個觀政刑部的席位。”

所謂觀政,實際上也就是沒地方安置你了,你找個地兒自己看看吧。

“此事不難。以你之才,觀政刑部倒是浪費了,到時本官與刑部打個招呼,你便到少府來觀政。至於儒興(姜雍字),還是按照吏部文書,去湖州府任這個知縣吧。”

邢觀聞言大喜,離位見禮,“多謝少司徒,少司徒賞識提拔之恩,下官銘記於心,不敢稍忘。”

姜雍也替他高興,“邢兄此番機遇,倒是讓我更為羨慕。”

“少司徒,你瞧這儒興,他不實誠,現在京中都知曉,聖上偏重何處,他還說來羨慕我。”

顧左則說:“外放知縣確實領先一步,不過若要再進,必得有一番政績不可,這可並非容易事。”

也正因為不容易,

所以透過這種辦法挑選出來的官員,必定是經受住了一番考驗的。

相比較而言,在部衙之中的,其實只是成為裡面的一份子,在管理層級和結構已經固定的情況下,即便幹出來什麼成績,皇帝大機率也只會注意到一兩個主管官員。

只能說,做難事必有所得吧。

姜雍是個大齙牙,樣貌是分外難看的。

不過在顧左看來,雖說邢觀話更多些,嘴上功夫更好。但論真才實學,還是這個姜雍厲害。

當初在船上,第一個有印象的也是姜雍。

就是姜雍自身也還是有信心,大概是胸中自有一番溝壑吧。

這樣一個有些閒暇又分外熱鬧的夜晚,

朱厚照也沒有繼續泡在政務裡,宮中已經處處掛起了燈籠。

燈籠上的圖桉有的像龍、鳳等吉祥動物,有的像桃、李等祥瑞果物,有的像城樓,有的像壽星。

入夜之後,東西兩苑以及城內各處的燈籠亮成一片,彷彿要與與天上的星月競相爭輝。

皇帝帶上自己的一後三妃,過玉華門到西苑,乘船行於太液池上。這是皇宮西苑內的一個馬蹄形的人工湖泊。宮裡的萬歲山便是挖這裡的土堆起來的。

湖泊兩旁萬家燈火,節日的氣氛還是相當濃厚的。

而說是一後三妃,其實就是四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除了夏皇后,還有賢妃陳氏,淑妃沉氏,順妃如其其格。

陳氏便是那個長相神似秋雲的姑娘,沉氏被選中,也是因為容貌,她體型修長,清瘦偏冷,朱厚照還是喜歡這種女神範兒。

至於如其其格,朱厚照還沒去過她那裡呢。

才十三歲。

可惜懷顏和懷笑不在,她們因為都有身孕,所以冬天的晚上還是不要出來。

龍船悠悠哉哉行於湖面,朱厚照在美景與美人之中分外沉醉,甚至都想過若是正德二年慢點兒來便好了。

“你們,都這樣瞧著朕,朕都不知道今晚要去哪兒了。感覺去哪一個,另外三個都得傷心。”

大概是因為還不是特別熟悉的原因,除了如其其格這個蒙古女子,其他三人包括夏皇后全都給皇帝說害羞了。

“後宮之中,皇后為尊。陛下自然是要到坤寧宮。”賢妃陳氏主動說道。

夏皇后心中也這麼想,皇帝到現在還沒和她正兒八經的圓房。

朱厚照見她們個個豔麗無限,便忍不住走過去,矮下身一人的臉頰親了一下,這是他的相處方式,本身已有夫妻之名,即便不做那事,他也不會太老實,所以前三人雖然害羞,但也沒躲。

只到了如其其格的身邊,

朱厚照始終覺得十三歲真的太小,“順妃,你……”

“陛下總不會厚此薄彼吧?”蒙古女子就是大膽。

於是乎,在額頭上親了下。

“朕剛才說你們會傷心,也不全是朕去不去。朕也在想,今年十二月大婚,你們呢,也得遠離親人來到宮廷深處。這紅燈籠,怕是也不能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看了。”

“陛下。”夏皇后開口說:“我與三位妹妹入宮皆是心甘情願。陛下是重情重義之男子,委身於陛下,怎會傷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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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並不全信這句話,也許她們想自己的父母也不敢說。

“今年朕還是多陪陪你們四個,不一定非要到誰的宮裡去,像是今晚,我們一起,相互陪伴,便不會空守冷宮了。”

“陛下要是這麼說,那還有懷了身孕的兩位妹妹呢。”

“這裡畢竟有風嘛。”

夏皇后堅持,“那便去屋裡?總不至於每次都將她們兩位落下。”

朱厚照欣然點頭,“好。此事皇后來辦,你命人置辦個大點兒的地方,每到節日,朕便與你們一同度過。”

其實,他都開始想家,想親人了,這幾個十幾歲的姑娘怎麼會不想呢。

他還記得自己來自何處,自然也知道他要將大明帶向何方。

“再過幾日,就是正德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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