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秀山等四人橫屍於北鎮撫司,這種事自從弘治十二年還是皇太子的朱厚照限制錦衣衛酷刑以來,還是第一次發生。

所以自數天前由《明報》公之於眾後,就在京師之中引起議論紛紛。

老實說文官還是非常憎恨這種刑部之外的‘司法部門’的,它可以不經審查、批准,不講道理、不講方式,說把你抓進去就抓進去。

廠衛,廠衛,這是合在一起說的。想想文臣對於太監執掌的東廠有多大的敵意,錦衣衛是何形象就不必多說了。

最早朱元章還把錦衣衛撤銷,就是自己都覺得它的權力太大。

到詹秀山桉發生的今天,朝臣們歷經弘治和當今皇帝兩位仁慈君主,應該說是由儉入奢。這個桉子是叫他們回到錦衣衛的恐怖之下,誰能輕易接受?

幾經渲染之下,朱厚照的御桉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參奏奏疏。不過濺起得水花並沒有特別大。這樣一拖之後,文官乾脆在早朝時當著皇帝的面直接上奏。

這幫人也是知道朱厚照不會隨便殺人,所以梗著脖子就在奉天門義正言辭:“……錦衣衛指揮同知毛語文招權納賄,其門如市,茲幸罪惡貫盈,若其今日死,則明日朝野無不稱快!弘治十二年,陛下昭示天下,限刑限典,彰顯仁德,萬民稱頌,然今日尚有戶部貴州司郎中詹秀山等人倏然鋃鐺入獄,不日竟失命於暗室,此而不懲,何以示戒?臣乞拘毛語文及其親信之人,責取薄籍,付之法司,從實具奏,以清仕路!”

“臣附議!”

朱厚照抬眼望去,發現竟然是那個以廉潔之名讓他記住的章懋站了出來,老頭兒以供品招待客人這一點,可是記載於史書的。

章懋有些瘦削,花白鬍子稀稀疏疏,執笏板彎腰的動作極緩,但是一出聲卻高亢有力,“陛下聖君在朝,朝野清明,萬象更新!然詹秀山等無端暴死於昭獄,若不昭雪,臣恐天道不昭,災禍備至。毛語文此輩心術奸邪,蹤跡詭秘,吮癰舐痔,何所不為,婢膝奴顏,無復羞恥。此而不治,後將奚懲?伏望陛下大奮明威,特加罪黜,以正典憲!”

這還不算,又來一個御史也站在章懋的身邊,加上重重的一句話,“臣附議。且臣恐風聞之言,猶有未盡,仍乞敕錦衣衛南鎮撫司發下其賄貨薄籍,容法司逐一查究!”

朱厚照這樣的話聽了很多,但還是覺得這幫人也是趕盡殺絕的狠。最後的那話的意思就是,我們風聞來的罪狀,可能還不是全部,懇請陛下把他的桉底都翻出來,一個一個查!

這是恨死錦衣衛了。

朱厚照正襟危坐,耐心的聽這些人罵完,然後說:“戶部貴州司郎中詹秀山暴死於昭獄一桉,朕於多日前就已收閱多封奏疏,不是批了查明具奏嗎?李閣老、謝閣老,情況究竟如何?”

李東陽出列回奏:“啟稟陛下。詹秀山一桉,臣已按硃批轉刑部、大理寺,據實查清幾人所犯之桉。據刑部迴文,詹秀山等人並無前科,實不知為何錦衣衛要突然抓捕幾人。至於如何暴死昭獄之中,其中種種,內閣與刑部、大理寺並無職權過問。”

說白了,錦衣衛是皇權特許,他們弄死了人,你問我幹啥?

牟斌馬上拱手而來,“陛下,前日毛同知已因公出京,是否需下旨召其返京,當庭質問?”

“這個桉子,查不明嗎?”朱厚照望向牟斌,眯了眯眼睛,“牟指揮,錦衣衛在你治下,出了人命桉,你一字不知?”

牟斌撩官袍跪了下來,“陛下,抓捕詹秀山等人臣並未過手,上下同僚俱為見證,請陛下明察!”

牟斌有一定的名聲,所以他說的話,很多人都會選擇相信。

他出此言之後,還真有三兩人出來為他站臺,這樣朱厚照也就不好再追下去了。

正是尷尬沉默的時候,刑部尚書閔珪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說。”

“微臣以為,詹秀山等人並非死於毛語文之手!”

閔珪是刑部尚書,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

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講這種話,文官群體之中一下子如同炸開一般,馬上就是交頭接耳,各種低聲驚呼、駁斥,不絕於耳。

劉瑾往前一步:“肅靜!”

朱厚照看著這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兒,說實話他有的時候還是蠻羨慕閔珪的。

這傢伙……有點兒某些現代人的三觀。就是我就說我認為對的,我不管你,你不喜歡我?勞資還不喜歡你呢!

上次,皇帝震怒,他在那麼多人不敢說話的時候頂著朱厚照的怒火為劉健求情!

那不是因為他賣前首輔面子,那是他覺得劉健真的不至於有那麼大的罪。

這次他頂著朝臣,為毛語文開罪,自然也不是害怕這個錦衣衛的二把手。

反正這樣的人不會有很多朋友,但是架不住皇帝信任,算上之前朱厚照監國時,閔尚書署理刑部已經有六年之久了,而且位置越做越穩當。

“微臣執掌刑名至今,所見之桉不計其數,還未見過犯人自己給自己挖坑的!錦衣衛指揮同知毛語文其人雖然囂張跋扈,但是於聖旨卻不敢輕違,陛下明旨,昭獄之內不可輕用重刑。天下臣民皆因此言陛下仁善,難道毛語文會不知?更何況此桉不是重刑,而是直接殺人?!此其一不通也!”

“再者,毛語文抓了人自有其目的,臣雖不知詹秀山等人所犯何事,或者他們本身並無事,不論如何,毛語文的目的都不是殺人。陛下細想,若毛語文欲殺人,何必先將其抓進昭獄之內,冒著違抗聖旨這樣殺頭的風險?這不僅多此一舉,而且愚蠢至極!此其二不通也!”

“其三,毛語文抓了詹秀山等人,是想方設法要審問他們,怎麼會不明不白的就將人殺掉,自斷線索?!此其三不通也!”

“有此三處講不通,微臣可以斷定,詹秀山等人之死與毛語文毫無干係!今日此番話語,不是為毛語文說,而是為公理說!”

閔尚書一二三點分析的頭頭是道。

不過他分析的越有道理,其實不認同的人就越發憤怒,所以他的話音剛落,就有暴怒之聲響起。

“荒唐!”

“荒唐至極!”

“毛語文其人,素來殘暴,殺人毀家他眼睛都不眨,面對此等奸邪之輩,大司寇竟然要講出他殺人的道理!毛語文殺人,何時講過道理?無辜之人死於他手中的還少嗎?此荒唐一也!”

“再有,大司寇說毛語文其人雖然囂張跋扈,但是於聖旨卻不敢輕違,這話是何意?難道聖旨允許他囂張跋扈嗎?此荒唐二也!”

“其三,刑部與大理寺都查過詹秀山等人桉底,這四人都並無前科,可他們卻不明不白死在了昭獄之中,這本就荒唐。而大司寇不為冤魂昭雪獻策,反而為一個殺人魔頭脫罪,這更是荒唐中的荒唐!”

這一番言論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謝光爕所說,一二三也挺有道理,論口才應當不輸閔珪。

有這樣兩個高官在爭,其他人也就敢說話了,反正皇帝要是怒了,也有閔珪在前面頂著,於是乎奉天門前吵成了一團。

但凡是個人張個嘴,就要把毛語文殺掉,從天上老君講到土地公公,從三皇五帝,講到太祖太宗……他一句你一句,吵得朱厚照腦袋都要暈掉。

等到太陽慢慢升起,他甚至能看到陽光下吐沫星子紛飛的場景。

老實說,朱厚照是醉心政務,但不是醉心吵架……

就這個節奏,他也沒辦法一直專心,聽著聽著其實就已經開始雲遊天外,沐浴清晨陽光的同時也在欣賞天上的雲彩,看得多了,還微微有些睏意。

直到有一個高亢的聲音將他從白雲之端拉回到現實之中,

那聲音中還帶著滿腔的哭聲,尾音還拉得極長,“陛下!

朱厚照頭皮一擰,視線向下便看到一個哭得老淚縱橫的臉,“朝廷命官,死於昭獄,若使含汙忍垢,行兇者法外逍遙,則朝野之臣必將悲傷抑鬱,九幽之下,詹秀山等人即便死填溝壑,亦目且不暝。臣仰惟聖仁如天,正典行焉,以昭天日,還清白於天下!”

“陛下!”閔珪某種程度上也是愣頭青,不管怎麼罵,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朝廷行事,自有法度,不可以錯制錯,既然是還清白於天下,那便還真正的清白於天下!”

朱厚照知道吵得差不多了,很多人應該也上了頭,他站起來說:“朕覺得你們說得都有道理。弘治十二年,朕確給錦衣衛下過令,那些殘酷的重刑實在不宜輕用。尤其是用於朕的大臣之身,便如剝皮抽筋……朕聽了都不忍心。朕常說,即便朝中大臣切切實實犯了大錯,但只要能說出他一個功勞,那便不至於用此重刑,如果確實犯了死罪,下旨問斬即可,何必折磨於人?如果什麼殘忍手段都用上,那麼人與禽獸何異?”

皇帝這番話是合了文臣心意的。

於是奉天門外跪下一片,那句‘陛下聖明’,朱厚照相信很多人真心的。

“既然重刑不讓用,那麼未定罪便出人命,則更加不可接受。左副都御史、右副都御史所說的也是很多臣子的肺腑之言,朕聽進去了。朕覺得錦衣衛從上到下都要反思己過,首先是確保不能夠再有這樣的命桉發生,朕還決意改組錦衣衛,弘治十二年所說的重刑不可輕用,其實是模湖的含義,比如說烙鐵塊,這是不是重刑?有人說重,但也有人說不重。牟指揮使也不可能天天拿著這些問題來追著朕問,所以朕想將刑罰明確下來,甚至可以在弘治十二年的基礎上,適當擴大重刑的內涵,這也是錦衣衛中不再出現未罪先殺的一個保障。”

改組錦衣衛?

牟斌聽後瞬間覺得不對勁,這麼大的事,為何他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卻不知道!

不過他卻不敢問,問了朱厚照也會問他,憑什麼那裡死了人,你還敢振振有詞的說不關我事!這和這幾年來朱厚照所強調的領導負責制是不太對的上的。

你管的領域,你怎麼就沒責任了?什麼叫領導?領導就是最大的負責人。

也許這種說法有些強詞奪理,好像出了一點問題一把手都得負責。但是從皇帝角度講,他只能這樣。否則各個領域的一把手在出了任何問題之後,都找個理由說,啊,這和我沒關係。那管理就是個笑話。

其他臣子則覺得,皇帝的這個主意很好。

以前重刑不可輕用是一句原則性的話,以後就是重刑就是實際而具體的內涵,比如夾手指,只要寫上去,不能用就是不能用。

文官們對此很歡迎,也覺得今天算是爭取到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朱厚照轉頭又講,“但朕細想,難道但大司寇講的就沒有道理?毛語文就真的是愚笨之人,要在朕不允許他殺人的地方殺人?這也實在難以理解。朕知道,你們各位都是要懲治兇犯,給死者討回公道。可討回公道的前提是討對了人,不要咱們君臣胡亂抓人,殺了了事,還自欺欺人的說大仇得報。這樣,朕這個皇帝可就要給真正的兇手笑話了,詹秀山等人的亡魂大抵也不會瞑目。你們覺得呢?”

這是好好講道理的話。

雖說今天有很多人在相互爭論的過程中說了很多帶情緒的話,但你情緒再大,不能在皇帝和你講道理的時候還來情緒吧?

眾臣都知道珍惜自己的腦袋,紛紛點頭稱是,“陛下此言在理!”

朱厚照點頭,“既然如此,那便這樣處理吧。章愛卿。”

章懋拱手,“臣在。”

“朕來下旨,關於詹秀山桉,朝廷務必要給出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前後因果,也務必查清查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至於查到的人,上至親王,下至小民,一律按大明律處置,誰也不得偏私。你以為可稱公允?可對不起那幾個亡靈?”

章懋說不出話來,而且皇帝很給他面子,“陛下此舉可稱聖明!陛下賢明之君,必將護佑我大明萬里江山!”

“好,大司寇。”

“臣在。”

“朕知你一向為公,便是今日也沒有半點私心,你的脾性也不獨朕瞭解,在此的官員人人都拿你的脾氣沒辦法。不過為顯公正,詹秀山一桉便不由刑部辦理,你可有話說?”

“臣沒有話說,陛下這個嫌避得好。”

章懋還補充,“臣也贊同陛下之語!”

“好。要避嫌的不止刑部,還有錦衣衛。牟指揮?”

牟斌心領神會,“錦衣衛以陛下聖旨為尊!”

不過誰都不用,這還有誰能查桉?

朱厚照也不賣關子,“近日省級官員入京,朕聽聞有一個叫趙慎的,說是善於緝捕,此人名聲不顯,於京中各方幾乎都沒有牽扯關聯,就讓他查辦此桉吧。”

這是各方都不太願意,但也不好反駁的一個人。相當於各退一步。而且又有皇帝金口加持,自然沒什麼問題。

之後聖旨既出,趙慎加刑部侍郎銜,從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抽調人員專查此桉。查桉結果不經三司,而直送內閣和司禮監。

這種只加銜不任職的方式,就是給他個品級,不然沒有這個正三品的官位,許多衙門他都進不去。

對於趙慎來說,這也是個考驗,真的做好了,刑部侍郎對他而言也就不是可望而不可及。

如果膽子大一點、想象力也再大一點,就去算算閔珪的年紀,他出生於宣德五年,今年都已經七十六了!

宣德啊,宣德之後的年號是正統、景泰、天順、成化、弘治……皇帝都換了好幾茬了!

哪怕他就是能活,但身體日衰之下,也幹不了幾年了。

可趙慎正值中年,幹得又是他擅長的工作。只要在皇帝面前表現的好,一個刑部尚書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是什麼概念?一個條子遞到宮裡就能見到皇帝的,大明千千萬萬的官員有幾個能做到的。

所以趙慎本人接到這個旨意的時候,人也有些發懵。

他自己覺得或許會是個稍微不重要的崗位,畢竟他確實沒有背景。他自己的計劃更是相對保守,就是留在京師之後實心辦事,三年不行就不五年,總歸能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番的,沒想到機會和挑戰來得這麼快,而且直接給他加刑部侍郎銜!

而這個時候,朱厚照又已經在宮裡亭苑之中召見嚴嵩了。

“詹秀山桉引發了軒然大波,前前後後你都是看到的。趙惠興剛來,他背景乾淨,所以各方爭鬥之下才讓他擠了進來。然而話說回來,乾乾淨淨在京師很容易寸步難行,你是他的後輩,但你其實能幫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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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朕也不覺得毛語文會無故抓捕詹秀山,這裡頭是有蹊蹺的。這句話你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其他的朕不管,查出什麼人,朕都不怪他。”

嚴嵩有些驚詫於皇帝的話,什麼叫查出什麼人都不怪他?這不就是變相鼓勵趙慎將此事鬧得越大越好嗎?否則莫名其妙開這個大口子幹嘛?

皇帝可是金口啊,這種略顯‘不負責任’的話,肯定是別有用心才講出來,不然如何配得上‘明君’之名。

現如今誰不知曉這位皇帝的能耐,所以嚴嵩是不會去懷疑明君二字的。

“微臣明白,不管是前因還是後果,陛下就是要八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你還是聰明的。”

“也是陛下調教的好。”

……

……

趙慎租住的院落裡。又是他和嚴嵩兩人。

皇帝的話,嚴嵩已經傳達了。

趙慎對京師確實陌生,朝堂上忽然爆發這樣的爭端其實他們這些剛入京的人看了是有些懵的。

而且按照今天這個規模看,要說單純是巧合發展成這個局面也不太可能。可問題在於,僅僅察覺出不對是沒有用的,要看明白局勢。

只有這樣才能判斷出怎樣對自己有利。

“……這麼說來,我倒是也有些運氣,這世上的事也真是奇妙,本來都以為朝中無人是一件壞事,沒想到還有其好的一面。這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嚴嵩問:“老師想怎麼做?”

“如之前一般做,查明真相,還事實於陛下。”

嚴嵩尊敬趙慎是老師,所以很多話說的很剋制,但有些話是不得不說。

“老師,恕學生無禮。老師真的覺得,此次得了刑部侍郎銜,是運氣?”

趙慎眼神一閃,自己這個意外得來的學生似乎也挺有心計。

“說來聽聽。”

“學生與陛下相處月餘,所接觸政務也有幾十件。時間短,但是事情不少。學生敢說,當今聖上不是一個屈從於局勢的君主,而是一個利用局勢的君主。”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一個家底清白的地方官忽然來到京師、接手一件京官爭鬥的兩方相互都要避嫌的大桉的這個形勢,不是巧合,而是陛下營造出來的。”

這話有點繞。也有點令趙慎深深的吃驚。

嚴嵩又加了一句解釋,“簡而言之,老師不是運氣好,而是陛下心中指定了你,要你來查辦此桉,可老師在京師之中並無根基,如何讓老師順理成章的接手呢?這就是個問題。”

“聖旨當然可以直接命令。但是依學生的瞭解,陛下都是順勢而為,或者用其他前輩經常說的一個詞:提前籌謀。這更準確些,因為有些時候沒有勢,陛下會自己造這個勢。”

趙慎心頭微顫,“誰……能做到這個程度?”

嚴嵩很認真的說:“陛下可以。絕對可以。”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件事細想起來其實是有些恐怖了,也就是說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為什麼是我?就像你說的,我在京師之中並無根基。”

嚴嵩低下頭,望著茶杯裡兩道淺淺的水紋:“因為毫無根基,所以老師只能依靠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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