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黨二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是送貨上門。

但突然衝出的帶甲士兵卻不是假的,一時間,兩個人大驚失色,高呼道:“中丞,下官們犯了什麼罪?”

王華心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麼,當著我的面貪汙銀子,現在還這麼理直氣壯的質問說犯了什麼罪,人的臉皮怎麼能厚到這種程度。

他端坐於主位,呵斥道:“你們二人,一個為浙江布政使、一個為浙江按察使,皇上委任你們擔此要職,是望你們能夠上解君憂,下安黎庶。可你們不但不思忠君報國,反而上下其手、大肆貪墨,此等情狀清清楚楚,爾等安敢不認?”

浙江巡撫說這種話,他們兩個人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彷彿是最後的指望都沒有了。可之前王華並非是這樣的態度。

“你使詐?!”李儼才瞪著眼睛,脖子上青筋都突了起來。

“為什麼能詐到你?!”王華也不讓他,並說道:“你們以為自己在浙江所作所為可以瞞天過海?豈不知殿下乃睿識卓絕之主!到了此時,本官也不瞞你們了,死也不能當個湖塗鬼。魏彬一桉的審理情況,本官已經如實上奏殿下,你們兩位在這個過程中如何動心思貪墨銀兩、如何胡亂結桉,其中樁樁件件殿下全都知曉!”

聽完此話,李儼才有如雷噼!瞬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黨善吉心中憤怒已極,怒罵道:“那銀子你也貪了!把我們賣掉,你也不得好死!”

“哈哈哈。本官與你們可不一樣。豈不聞、奉旨貪墨四字?”

“奉旨貪墨……”李儼才跪也沒有跪相,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然後忽然視線一抬,像鷹一樣盯住王華,“中丞,你也是宦海浮沉二十餘年的人,難道不知官官相護才是求生之道?你以這般手段待我們,大明朝上上下下誰還會是你的朋友?往後你的官場也是寸步難行!”

這話倒是對的。

但王華當初做這個選擇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天。這段日子的焦慮、憂心更讓他覺得心累,他本是治學君子,最後被浮塵之事弄得心也不靜,人也不靜。

“官兒這個東西啊……當到什麼程度才算大呢?”王華不禁慨嘆,他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王守仁從小就被他要求讀書,要求考科舉,所求的無非就是將來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可自從他被貶黜到了貴州。

這讓王華的想法產生了明顯的轉變,他忽然發現那些光宗耀祖都是虛榮,他最想要的就是兒子能夠平平安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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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在浙江,他擔著得罪那麼多人的干係來做這件事,其中有幾分也是為了兒子。他希望太子能夠念在自己有所功勞的情況下,寬恕他的愛子。

李儼才聽他這麼說,卻是不信的,他微微搖頭,有一種認栽之後的囂張,“紅塵世界你是看開了,你兒子呢?他正是被太子貶到了貴州,你還如此用命,真不知是為了什麼。”

梅可甲眉目一閃,至此刻他才知道,原來王華還有一個貶黜到貴州的兒子。這麼說來,這次他在浙江做風險如此巨大之事,或許是和他兒子有關。

“帶下去!分開關押,聽候嚴審!”王華不想再多說了,他自己的心緒也有些亂,不過想想兒子,他寧願去相信他,相信他比自己更有智慧,能夠在這複雜的世界中堅定信念,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來!

“王華!”黨善吉這是最後的倔強,大喊道:“老子記住你了!”

可惜,這個時候叫喊是無用的,王華也不會理他。

回過頭來,一切會復歸安靜。王華花了點時間平復心情,他明白的,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就沒有辦法停止。

要麼都不抓,

要麼都抓了。

於是他提筆疾書,轉瞬之間幾篇公文就已寫就,隨後交代府裡的人,“蓋上印,騎快馬將其送到湖州和台州知府,命他們接到令後,立即到杭州來見我!”

太子的命令和梅可甲的想法其實不謀而合,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群人控制起來。

官員是這樣,商人也是如此。

王華視線偏到梅可甲的臉上,“梅老闆,接下來是不是要抓黃宗諒和宋肖翁兩人?”

“他們都與浙江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中丞若是想要確認,可以問問魏公公。他說什麼,在下可控制不了。”

王華想著,先抓起來總歸沒錯。浙江的事,已經捅到了殿下那裡,梅可甲如果要玩花的,那是他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

所以心中下定決定,再叫了兩個巡撫衙門的武官,各自帶上人馬前往黃家和宋家。

令既一出,杭州城的街上立時便多了一隊隊士兵,他們穿過人群,直至黃、宋兩家,看的百姓驚呼!

“這是出什麼大事了?!”

“哪個大人物犯了事?竟然出動這麼人!”

這種情緒像病毒一樣傳播,甚至很快街上的人都變少了,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了眉頭。

黃、宋兩家也很快聽聞了動靜,立時便雞飛狗跳起來。

黃宗諒年紀倒不大,四十歲出頭的樣子,聽著宅子外面的動靜,他也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麼突然如此喧囂?可是出什麼事了?派人去瞧瞧。”

也就是差不多的這個時候,毛語文先張永一步其實已經來到了杭州城下,錦衣衛要做的活兒可不比騰驤左衛,那要細緻的多,也麻煩的多,所以他耽擱不了時間。

他們這行人都是天子親軍,只要出示令牌,杭州城自然進的。只不過拉著馬匹在城裡走了兩個街道,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對著身邊的人問:

“田二,你說這杭州城不是個大城嗎?怎麼街上都沒什麼……”

這話音還未及落下,便忽然聽到‘噠噠噠’的奔跑聲,經過街口的時候毛語文才看清,原來是兵,很多兵!

“叫個人過來問問,這是咋了!”

該說不說,不會是知道殿下的雷霆行動,所以有人在惹亂子吧!

他們這些人是錦衣衛,也是囂張的很,田二直接就拉了一個人過來問,回過去再和毛語文稟報。

“喔唷呵,這個浙江巡撫倒是有些魄力。”毛同知摸著下巴想了想,“壞了,這麼一來,功勞不就都是他的了?快!跟我走!”

於是乎這街道上,錦衣衛和巡撫衙門的兵到處亂竄。

毛語文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而路過一面院牆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裡面有人在喊:“東宮暴戾、嗜殺,乃是失德之人啊!”

“停!”

毛語文調轉馬頭走了回來,抬頭一望寫著‘黃宅’兩個字,也不管那麼許多,帶著人便衝到裡面去。

宅院裡椅子板凳、白菜雞蛋亂得到處都是,男人女人嘶聲叫喊,其中就有一個人被兵給團團圍住並捆綁了起來。

可他披頭散髮、搖搖晃晃的還在大喊:“太子在北直隸、在大同都是大開殺戒,現在又到了浙江!陛下仁德,卻不想其子殘暴至此啊!”

譁……毛語文邊走邊抽出腰間的繡春刀,卡一下便放在這瘋狀之人的脖子上,細細的眼睛一眯,“辱沒殿下,該殺!

說時遲,那時快,人人只看到一個飛魚服的大官兒過來,只是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問,就看他直接將人抹了脖子!

霎時間,血柱沖天,剛剛那瘋魔之人捂著脖子一路後退,沒幾步便栽倒在地!

“二弟!”人群中衝出一個和他相似的中年人。

而毛語文一邊則擦著濺到臉上的熱血,一邊看著眾人說道:“在下錦衣衛指揮同知,毛語文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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