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左春坊左諭德李旻被扔到南京去了,接任他的是張天瑞,而接任張天瑞右中允的則是費宏。

這是先前張天瑞和太子推薦過的人。當時朱厚照沒有立即啟用,人,仍然在詹事府熬時間。

這次算是給他一個機會,同時也提拔一下年輕的官員。

與他一同升任,接任楊廷和左中允位置的也是詹事府屬官,擔任編修兼校書的靳貴,時年三十五歲。

靳貴這個人,在後來的正德朝廷裡也入閣了,他的性格用今天的話說,就是那種單位的小透明人。

一生簡重靜默。心裡靜、行事靜,如果有御史參他,他也不喜歡回應,反正就是做自己的事,如果實在反對我的人多了,那就辭職,歸鄉讀書,後來他就是這樣。

但他也有自己的主張,就是提倡典雅、反對浮華。

在名利場有這種初心,也不容易。朱厚照聽說後還是把這個人提到了自己身邊。

與此同時,右諭德王華到山東走馬上任,布政使可是大官,至少在太常寺少卿焦芳的眼裡是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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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太子府屬官一個一個的獲得大用,他這心裡也開始癢癢,韃靼使團來了之後,鴻臚寺卿周度和太子的關係似乎不睦,這就讓他覺得有了機會,說不準就能‘異地升任’。

而且,太子現在很需要朝堂上出現為他說話的聲音。

因為整軍之後,朝堂一片譁然,反對聲音較大的是兵部尚書馬文升。

其實格局都是這樣演化的,已經是高官的人太子能給他的不多,職位較低的人則一心想往上爬。而且年輕人更有衝勁,傾向於有所作為。

朱厚照近來頻繁的調動官員,其實也是要給出這樣一個訊號。

整軍之後,朝堂立馬掀起了大爭論。

上疏是不管用了,到了宮裡就被皇帝留中。

所以馬文升及吳寬等官員在早朝之時,面陳痛訴,

朱厚照還在文華殿讀書時,就有小宦官尋著間隙過來告訴他,奉天殿吵成了一團。

用的是‘吵’字,他這顆心就不慌,

能吵起來,自然就是有人贊同,有人反對,經營到現在,已經不是一邊倒的局面了,那還擔心什麼?

兵部尚書馬文升一身紅袍,他也是老臣了,威望極高,上來就說皇太子當著達延汗三子的面,顯示朝廷在備兵,這不就是激著旁人來打你嗎?這豈不是為了一己之意氣,而置天下黎民於險境?

繼而也有官員反駁,“太子殿下是大明的儲君,自然是要展現我大明的武功,朝廷整軍之策本就是光明正大,何以不能示人?難道殿下不提,韃靼人自己便瞧不見?!”

類似這樣的爭鬥與吵鬧持續了很久,而且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激烈。

這個時候京師開始出現一種叫做《明報》的東西,上面開始刊登一些朝廷的國策,譬如整軍,從聖旨、到目的、到動員,一篇系統的文章被列了上去。

雖說妄議國政是不允許的,但大家都知道,背後是太子。

所以也沒有人去攻擊這一條。

文官集團對此很警覺,他們最近被逼得太狠了。

“太子殿下這一套已經用的很純熟了,便是不論做什麼都先佔住大義,譬如學宮是為窮苦百姓,整軍是為朝廷強軍,咱們即便反對,也是各講各的道理,這樣一來……”

其實近來的效果已經顯現了,就是如焦芳這樣的人,蠢蠢欲動。

吳寬同程敏政說:“朝中有許多官員開始傾向於太子,緣由便是太子替他們脫去了投機之徒的後顧之憂,學宮也好、整軍也好,說出去都是為國為民,可你我都知道,這其中有多少小人是為了自己的進身之階所考慮?長此以往,朝中必為小人所佔據。”

他哪裡知道,朱厚照的標準,並非君子小人,弘治時說用了許多正直之臣,結果呢?還不是有一大幫人欺上瞞下,大肆貪墨,國家的政治生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有的時候,生態在逼著好人成為壞人。明朝的文官體系,就是逼著大家都成為‘道德模範’,到最後就很容易變成只講道德,不講模範。進一步推而論之,就會大面積出現那種皇帝這個言行不合聖人之道,那我便不幹了的官員。

這讓朱厚照怎麼治國?

他不需要滿朝的‘孔子’,他需要好官。

而且幹不好活的,不是說就懲治不了你。

楊廷和上回還被申斥呢。

說到底,他更為實用一些。當然,後世之君能不能模彷便不一定了。

所以吳寬的擔憂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程敏政聽起來也覺得不難理解,只是憂慮,“東宮之謀通常都是有進有退,我們想要阻止,怕是也難。”

“所以便更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我看需得聯合大司馬(兵部尚書別稱)和朝中各同僚,來一次大諫!”吳寬勐地捶了一下桌子。

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他們這些人,也是給太子溫水煮青蛙才至今天的局面的,反正許多事都有人反對,但太子也在做。

皇帝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再反對能反對到什麼程度去?

本來有一個辦法,就是盯住太子身邊的人,第一次是張永,太子力保了下來,後來是楊廷和,現在錢桂人都不見了,李東陽也是日日被彈劾。

所以現在這個辦法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是太子府屬官越發壯大,再過幾年估摸著他們這些人就一句話也說不上了。

值此時刻,馬文升、吳寬等人必得聯合在一起,此外,他們還糾集了督察院都御史戴珊,鴻臚寺卿周度,以及刑部尚書白昂,工部尚書徐貫,戶部尚書周經,禮部尚書徐瓊,

六部之中,也就是吏部尚書屠滽因為當初李廣之事與他們中有些人關係不好,所以沒有答應。

這些人每日在一起議事,並有一句話流傳出來,使得眾人下定決心。

這話,朱厚照的桉頭也有:

觀東宮言行,日後必是興兵好戰之主。此次韃靼使團之事,乃是為了收兵部統兵之權,以利日後調兵之用。一旦事成,則國家之戰與不戰,全在帝王好惡之間,如此終有一日,土木堡之變會再現於世。

“殿下……”劉瑾也覺得此次文官好像動靜不小,所以心中也在為太子捏汗。

但朱厚照並不為此有太多的憂懼,因為他堅信自己做的是正確的,是要帶領大明實現真正的中興,哪怕再多人反對,他也不會懷疑自己。

至於手段,文官們也無非是哭鬧這一條。

但有一點他不願,不願背上昏君的名頭,因為這樣不利於做事,也不願傷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叫他們來吧。”朱厚照對於刺探到的這些訊息,都是表示知道了,他的心思在兩邊,一北一南。

南邊是這個韓子仁……

他第一次看到楊廷和提及這個人。

“讓楊廷和進一次京吧,帶著那個樂山知縣一起。”

“是。”

“那個毛語文……”朱厚照摩挲著手指,“有什麼訊息立即傳與我知曉,他這個差事不簡單,我也想瞧瞧他要如何做。”

毛語文在大同等得焦心,一方面是擔心自己在這踟躕不前會不會惹怒了東宮,一方面又害怕大同鎮的總兵把他直接抓起來砍了。

好在幾天後京裡的信終於到了。

信封一開,他便興奮得跳腳,“幹活兒!”

這次隨信而來的,還有錦衣衛百戶許傑,那些關於南寧伯的謠言,他也知道,所以心中猜測,眼前這個人想必日後會一飛沖天,也因此,比較聽毛語文的命令。

“今天就抓人?”

毛語文細長的眼睛又眯起來,“許百戶,這事兒咱們可不能想得太簡單。這世上有人會等著你上門抓他,便不反抗的?若是殿下在此,咱們自然是明火持刀,任誰也不敢說個‘不’字,可你我就不一樣了。”

“難道他們還敢抗旨不成?!”許傑有些不信。

“嘿嘿,殺人不必用自己的刀,他們可以借韃靼人的刀,到時候說是韃靼人幹的,咱們可是人頭落地,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

“那……要怎麼辦?暗中抓捕?”

“可以。但要保證萬無一失,萬一有什麼疏漏,鬧出了亂子,這些大家族和官府的關係是理不清的,你能確保他們一定站在我們這邊?”

“那……去借大同總兵之力?”

“借?”毛語文認真思考了這個建議,和他心中想的有些相似,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借總是軟了點,唬不住人。若是不人家隨便找個理由推脫一下呢?又不是不借,咱們怎麼說?”

許傑思索著,“應當不會吧。這可是太子的意思。”

“既然是太子的意思,為何不乾脆命令他配合我們?”毛語文說出了個大膽的想法,他已經想了很久了,“許百戶,你想,咱們首先不能貿貿然抓人,這些大家族背景深厚,個個又都有家丁護衛,一旦動了刀戈,不說咱們這些兄弟有性命之危,傳到殿下耳朵裡也會覺得咱們辦事不動腦子。”

思來想去,他決定來個狠的,“他媽的,一不做二不休!明日,咱們騎著高頭大馬去總兵府!錦衣衛是天子親軍,我還有東宮書信,就是命令大同總兵按照朝廷的旨意辦事!要敲鑼打鼓,要滿城皆知!到了那個時候,咱們有任何閃失,叫那個大同總兵自己去和朝廷解釋!他要是不辦,那就得擔心殿下和皇上如何看他!”

許傑一聽人暈了一大半,你原來只是個牢頭兒啊!也太膽大包天了吧!

“大同總兵可是朝廷二品大員!這樣上門,怕不是直接給人一刀砍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太子的旨意要我等大辦,就是要把涉桉人員全部抓獲,若他不出手,我們又當如何?”

話雖如此,但狐假虎威到這種地步他心裡也發虛,只能強撐著齜牙,笑得甚至有些瘋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兄弟,陪我拼一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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