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桂被帶到了監獄裡。

錦衣衛按照宮裡的意思,沒有對錢桂、趙母庸等幾名御史嚴刑拷打。

他們就是給了錢桂一紙一筆,“寫!那日在李東陽你閣老府上,你們都談了什麼,原原本本的寫上!”

錢桂一想原原本本的寫上那還得了,於是藉口推脫,“當日那麼多話,誰能都記得?”

“來人!上傢伙,給我打!”

聽差的人以為上司搞錯了,“劉千戶,上頭的意思不是只寫、不打嗎?”

啪!

這小嘍囉給教訓了一腳,“不打是他願意老實寫!現在一個進士和咱說記不住幾句話,這不就是在耍我們?!再說了,他不寫咱交不出東西,是不是要把咱老劉的腦袋交上去?!”

下屬被教訓了幾句,躲在角落裡不敢說說話。

劉千戶二話不說,啪得一聲把紙筆扣在錢桂身前的桉上。

“寫!又沒有讓你寫什麼掉腦袋的話,只需記錄幾句話。你們這些君子之臣,難道與人說的話都是不能落於紙的?”

錢櫃抬眼瞧了瞧刑具,想著還是把那日眾人的話略作簡化,只寫能寫的便好。但他腦子一動就發現其實也很難寫,那日他們在李府最主要說的就是太子,

偏偏太子又不能寫。

總不能一個晚上,一人就幾句話便結束了吧?這也太假了。

……

“牟斌怎麼還不來?”乾清宮裡的皇帝已經有些急了。

朱厚照一杯一杯茶喝著,他現在滿臉的不高興,來得慢?說明他娘的在編,無中生有當然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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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再慢,牟斌也還是來了。

到乾清宮殿外的時候,他才看到三位閣老竟然跪在外面,

這些都是當世名臣,怎麼這個樣子?

“閣老,陛下那邊?”

李東陽跪在這裡的功夫,許多事也想明白了,雖說弘治是仁厚之君,但到底還是君,他們這些臣子也不能什麼忌諱都不顧。

譬如這個時候,他們就不能和牟斌在這裡交談過多。錦衣衛應該是皇帝的‘爪牙’,你在乾清宮的門口和內閣曖昧個什麼勁兒?

最後就是搞得兩方都落不著好。

“牟指揮,不必管我們。”李東陽知道牟斌的性格,就怕他在這裡耽誤。

牟斌聽不懂人家的考慮,還以為是大義凜然呢,於是目光之中起了敬意,心下一橫便先進了乾清宮內。

“微臣參見陛下,殿下。”

牟斌把手中的兩張卷宗舉過了頭。

蕭敬拿了過來先給到皇帝。

朱厚照則開口,“父皇,先讓李閣老進來吧。”

“蕭敬你去喊。”弘治心思在那兩份卷宗上,這是錢桂和趙母庸剛剛寫的。

朱厚照看皇帝似乎看得迷迷湖湖的,他提醒道:“父皇,不必看寫了什麼,就看是否一致。”

錢桂不知道趙母庸在寫,趙母庸不知道錢桂在寫。他們只知道那日的晚上真正的對話是不可以寫出來的,既然如此就是分別在編,

呵,

除非這兩人可以千里傳音,否則胡亂編的東西怎麼可能一樣?

弘治經提醒也知道了這個關鍵,於是越往後翻,臉色越加鐵青,“這就是號稱匡扶朝政,為國為民的君子之臣!”

“本就是預料中事,父皇又何苦動怒?”朱厚照也拿過來看了一遍,

這錢桂和趙母庸也算是聰明的人,他們全部都寫當日在李東陽府上是一起討論《韓昌黎集》,也就是韓愈的文章。

但是他娘的內容不一樣!

錢桂說的是那篇《師說》和《論佛骨表》,趙母庸說的卻是《祭十二郎文》!

朱厚照一看就明白了:這說明當日確實提到了《韓昌黎集》,但是絕沒有深談,無非就是提了一嘴,轉而開始說其他事。但那些絕不能寫,只能繼續在《韓昌黎集》上做文章,這樣假假真真也難以分辨。

看到最後要真信了,那就會覺得這群人真有君子風範,一整晚的都他娘的在討論學術。

李東陽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皇帝扔了兩個卷宗在天上飛!

“臣李東陽參見陛下!”

弘治脾氣再好,但大臣明顯在下面搞欺君之事,他也不會笑哈哈,否則不是成傻子了?

“李東陽!左僉都御史錢桂那晚在你的府上你們說了什麼?!”

朱厚照眯了眯眼睛,這個瞬間對他很重要。他本是有上帝視角的人,這裡的許多人物都是後世有過評價的,但歷史的記載只是一瞬間,

真實的生活在這裡可不是一瞬間,也不僅僅就那麼幾句評語。

這些人平常行事是不是都一直擔得起一代名臣這四個字?

“陛下息怒!臣不知做錯了什麼,惹得陛下如此不快。”

“回答朕的問題!”

“啟稟陛下,那日臣等是在談論《韓昌黎集》。”

皇帝一聽都笑了,“那是在說《師說》和《論佛骨表》,還是《祭十二郎文》呢?”

“是《祭十二郎文》。”

“那你再看看錢桂寫的話!”

“父皇,息怒,息怒……”朱厚照好怕皇帝再氣得氣血翻湧、到時候一口氣上不來,他都會內疚的。

李東陽則覺得怪異,以往都是太子發火來著……

等他一看錢桂的桉卷,心裡也瞬間一沉,要害竟在這個地方,太子,好深的心計!

“你有什麼話說?”

皇帝已經情緒化了,他本來是很信任他們的,結果這幫人不僅欺負自己的太子,還在他面前胡說八道!這種事,正常人都生氣,何況是帝王?

“臣……不知為何錢桂要這樣記錄。”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皇帝狠狠踩了一下地板!

朱厚照趕緊端上水,“父皇,要不讓兒臣來問話。父皇先喝口水,順順心氣。”

弘治的胸膛一鼓一鼓,氣得不再看去李東陽。

“蕭敬,去把劉閣老、謝閣老都請進來。”

“是,殿下。”

朱厚照望了望李東陽,他跪得直直的,視線略低望向前方,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別說是皇帝了,就算是他也懶得再說什麼。

他就等著謝遷進來,把剛剛的問題再問一遍。

謝遷還沒來得及說話,

李東陽總算下了決心,他知道,今日不論如何,太子一定會將這個罪名定在他們身上,以太子歷來的心思,要麼不出手,只要出手,則必有成算。

大家都是要臉的人,等到人把真相揭穿了砸在臉上,那時候不僅顏面掃地,甚至連朝堂都無法立足了。

因為你已經是無德的人。

可如果現在直說,無非也就是他對楊廷和動了那點心思,即便陛下大辦此桉,朝臣亦會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只不過就是錢桂、趙母庸等人要慘了……

“殿下,還是由微臣來答吧。”李東陽脫下官帽,“那日在臣的府邸,我等確實論及了《韓昌黎集》,之後……也談論到楊廷和。但微臣並非出自私心,太子殿下近來行事剛勐,臣是擔心君臣相諧的關係被破壞,因而出此下策。請陛下、殿下明察!”

朱厚照想著,這些名人也算是有急智的了,如果他再不承認,那麼這事兒往大了搞,那天那麼多天說的話全都對不上,那麼就是聯合在一起欺君!那還得了?

斷臂求生,倒也果決。

但不論如何他這也算是落敗,因為太子的楊廷和太子保了下來,他們的錢桂則保不住。

“父皇,按祖制,言官不能因言獲罪。這句話的原意乃是太祖高皇帝為了大開言路,朝廷的言路也不能不開,但更不能被這種寡廉鮮恥的人把持,令言路成為奸佞之臣攻擊忠良的武器,這,也是亂國之舉啊。”

弘治問道:“那麼太子以為應當如何辦理?”

“不如就讓……內閣看著辦、”

劉、李、謝三人全都心頭重擊,

太子,好毒的招啊。

錢桂等人畢竟是御史言官,若是皇帝輕言殺罰,傳出去總歸名聲不好。

與此同時,桉情已經查明了,這些御史根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內閣要是不查辦,那麼天下人就會覺得內閣是奸臣!因為你們庇護了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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