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殿下!”

韓忠德竟是一時未有反應過來, 怔愣的看著擋在厲長生身前的荊白玉,整個人目瞪口呆。

韓忠德渾身顫抖不止, 自己這是對太子殿下揮了鞭子?

“咕咚”聲響。

韓忠德跪在地上,接連又是“咚咚咚”三響,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卑臣不是有意的……”

“卑臣只是……”

“卑臣只是想要幫太子殿下教訓這不知死活的期門郎罷了!”

韓忠德先發制人,將自己的私人恩怨,說的是大義凜然, 一副全為了荊白玉一心一意的模樣。

荊白玉冷笑一聲,長劍一擺,“唰”的一聲, 就架在了跪拜於地的韓忠德頸間。

“嗬!”

韓忠德嚇得嗓子裡抽氣不止,眼睛也是瞪大。

荊白玉聲音冰冷,道:“膽大妄為,還滿口胡言亂語,若本太子留著你,倒顯得本太子懦弱無能。”

“不不不!”

“太子殿下!”

“您不能啊……”

韓忠德嚇得渾身篩糠不止,險些便要給嚇尿了去。

他口裡不停的說著:“太子殿下, 小人……小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弟啊!”

“請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 放了小人罷!”

“放了小人這一次罷!”

韓忠德不說還好, 這話一出口, 簡直碰了荊白玉的逆鱗。

誰不知韓忠德乃是皇后的表弟?否則韓忠德也不會總在宮中仗勢欺人。

明明韓忠德乃是太子殿下荊白玉身邊的期門掌,那可是隨身護衛太子殿下的官職,卻一口一個皇后娘娘的表弟, 這輕重遠近都不需旁人添油加醋。

“嗤——”

韓忠德正不停告饒著,但覺頸側一涼,他登時雙眼一翻,嗓子裡卡住,整個人往後一仰,竟是這般昏死了過去。

“好味……”

喻青崖在旁邊捂住鼻子,驚訝的說道:“這韓忠德也太慫了一些罷?他還是什麼期門掌呢?這般便嚇尿了去!我的娘喂!”

荊白玉不過抬劍削了韓忠德一縷頭髮罷了,也未有料到韓忠德這般不禁嚇。

韓忠德說的對,他乃是皇后的表弟,荊白玉不好真的動手殺了他,總要給皇后一些個薄面,所以本就只是打算嚇唬嚇唬他。

荊白玉涼颼颼的側目看了一眼起鬨的喻青崖。

喻青崖連忙閉嘴,對著荊白玉訕訕的笑了一下,隨即還對厲長生打了個眼色。

厲長生自然知道喻青崖心中想的什麼,不就是在日思夜想他的玻璃小鏡子?這對厲長生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難事兒。

荊白玉道:“喻青崖,著人將韓忠德押下去,叫他閉門思過,未有本太子的許可,不得外出一步!”

“是,敬諾。”喻青崖難得正經一些的樣子。

荊白玉說罷了轉身欲走,這會兒一直未有開口的厲長生,終於是開了口。

厲長生說道:“太子殿下,長生還被綁在這裡……”

荊白玉回頭狠狠瞪了厲長生一眼,這一瞧,就瞧見斷成兩截的長鞭,便落在厲長生的靴子邊。

若是荊白玉方才晚到片刻……

厲長生怕是已體無完膚!

荊白玉這般一想,整個人被春風吹拂的竟是抖了一抖。

荊白玉表情惡狠狠,自然拉不下臉來,親自去給厲長生鬆綁,他乾脆側頭看了一眼喻青崖。

喻青崖一瞧,哪裡有不懂的道理。

“是是是!”喻青崖眼珠子一轉,油滑的說道:“太子莫急,我這就去找人將惡臭惡臭的韓忠德弄走!”

喻青崖說著,一連串的答應,然後……

跑了!

“喻……”

荊白玉瞪著眼睛,差點子被喻青崖給氣炸了。

就在這個時候,還聽到了厲長生的低笑之聲。

“你笑什麼?”荊白玉板著臉瞧向厲長生,道:“怎麼的,還想要繼續綁在這裡吃苦頭?”

這喻青崖十年未曾變性子,還是這般的做事不著調,對荊白玉亦是無有半點懼怕心理。

其實在厲長生眼中,這是好事一樁。喻青崖未變,說明荊白玉亦是未變。

荊白玉只是看起來冰冷傲慢,只是給自己套上了堅強的外衣罷了。若他真變得冷漠殘忍,他身旁之人,恐怕早已離他遠去。

厲長生求饒說道:“太子殿下開恩,您看我這在這兒站了半晌。方才韓大人也代替太子殿下您教訓我過了,我是知錯的。”

荊白玉一聽便皺了眉,踏上前一步,有些個著急的問道:“怎麼的?他方才就打了你?打在了哪裡?”

荊白玉如此關心模樣,叫厲長生止不住又是低笑一聲。

荊白玉後知後覺,自己怕是又被厲長生給騙了去。

“你這人……”

荊白玉不敢置信的說道:“被綁著竟還是不知死活!”

“太子殿下,長生真的知錯了。”厲長生懇切的說道。

“哦?”荊白玉冷笑一聲,抱臂看著他道:“那你說一說,你錯在何處了?”

“這……”

厲長生頓時哭笑不得,他差點子忘了,荊白玉八歲之時,就會了這道情侶吵架的送命題……

這送命題簡直無解,厲長生就算聰明絕頂,亦是不好回答的。

厲長生無奈的笑著說道:“太子殿下恐怕不知……您這問話,一般都是親密之人間打情罵俏時才問的。”

“什麼?”荊白玉一臉納罕。

厲長生道:“例如情侶之間撒撒嬌,鬧鬧彆扭什麼的時候。”

“情侶?”

雖說這會兒還不流行叫情侶,但是這兩個字意思明了,擺在一起,荊白玉稍微一琢磨,頓時一張巴掌大的臉,騰傢伙就通紅了起來。

“你這人!”

荊白玉狠狠瞪他,恨不得要在他身上戳出兩個大窟窿來。

荊白玉氣不過,轉身便要徑自離去。

他轉了兩步,不見厲長生叫住自己,心中正納悶不已,就感覺自己的衣襬被拽了一下。

荊白玉好奇的順著回頭,就瞧厲長生被綁著也不老實。

他中指和食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拉住了荊白玉的一片衣襟,荊白玉白衣翩然,走出幾步衣襟拽緊,這才感覺到有人拉他。

厲長生露出一個十足溫和的笑容,道:“太子殿下就莫氣了,饒了長生這麼一回罷。”

厲長生這十二分的溫柔,叫荊白玉莫名臉上更紅,心臟也止不住的一陣狂跳。

荊白玉當下不再看厲長生,手腕輕輕一轉,長劍便將厲長生身上的麻繩束縛解開。

厲長生得了自由,趕緊活動了一下手腕,道:“多謝太子殿下饒命。”

“哼——”

荊白玉哼了一聲,意味不明,已然不再理他。

只聽到靴履颯沓之響,荊白玉是走的腳下生風。

厲長生趕忙跟上,恭恭敬敬的跟在一旁,兩個人這才從小教場往殿內而去。

靈雨瞧他們回來,頓時松了口氣,道:“太子殿下可需要用些點心,婢子這就去準備。”

“不用。”荊白玉擺擺手,道:“浪費了許多時辰,我那裡還有不少事情未曾處理,你們去忙你們的,無需管我。”

荊白玉瞧上去便是真的忙,匆匆說了兩句,進了內殿又去瞧奏章。

厲長生跟在後面,見荊白玉不理會自己,乾脆直接跟著荊白玉就入了內殿,亦步亦趨的。

荊白玉入座席間,立刻拿起一卷簡牘來,開始低頭細看。

厲長生隨之而來,眼看著殿內有些昏暗,便轉身去找了盞燭燈過來,點起來放在荊白玉手邊給他照明。

荊白玉用餘光瞧了一眼燭燈,未有言語。

有了燭燈照明,案几上的各個物件清晰了不少,厲長生定眼一瞧,就看到荊白玉臉頰上的小口子,定然是方才被青石板劃破的。

傷口不大,流了血,這會兒半結痂狀態,卻有點發紅,也不知是不是荊白玉用手碰了。

厲長生目光微動,將系統道具箱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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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箱裡塞得是滿滿當當,雖然系統升級2.0,卻未有將1.0時的道具清零,厲長生稍微一番找,便尋到了自己需要的小藍瓶子。

只是……

方要將其拿出,厲長生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自己一閉眼再一睜眼,十年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那道具箱裡這些個化妝品和護膚品,還有一沓子一沓子的面膜……

“莫不是已經過了保質期……”

厲長生止不住頭疼的低聲自然自語。

這事情一時半會兒是想不明白的,若是在臉上用了過期的東西,荊白玉又細皮嫩肉的,只怕會過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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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長生乾脆在系統商城之中重新購買了需要的小藍瓶,一樣的賣家,不過顯然“十年”過去,價格稍稍提高了10元。

反正厲長生現在已經算是挺有錢的人,10元不10元的,也就不在意了,全當是郵費差價。

厲長生將城野醫生egf修復精華原液的小藍瓶拿在手心裡,開口說道:“太子殿下,您的臉頰受傷了,長生為您塗些藥,可好?”

他雖這麼說著,卻已經開始動手,擰開小藍瓶,稍微蘸取一些裡面透明的液體,就要伸手輕觸荊白玉的傷口。

“啪——”

荊白玉一眯眼,便抓住了厲長生的手腕。

“這是什麼?!”

荊白玉彷彿被驚雷劈中,不敢置信的眼瞧著厲長生手中的小藍瓶子。

十年前,厲長生剛剛與荊白玉相遇的那會兒,荊白玉亦是如此,臉頰上受了一點小傷,厲長生便拿出一個奇怪的小藍瓶子,說著荊白玉聽不懂的話,輕輕的將涼絲絲的液體,塗抹在荊白玉受傷的小臉蛋上。

雖不知是什麼藥,但荊白玉覺得煞是管用。

這不過是流逝時光中的一個片段罷了,但是荊白玉記得清清楚楚,此時此刻厲長生手裡拿的小藍瓶……

厲長生面色坦然,他當然記得自己當時為荊白玉塗抹傷口的事情,否則也不會此時再重新買這小藍瓶了。

厲長生的系統只能購買化妝品護膚品以及化妝工具這些類別,是無法從系統商城中購買日用品和藥品等等的。所以當時厲長生買不到藥膏,便買了有些修復功能的城野醫生egf修復精華原液。

厲長生此時此刻拿出這小藍瓶子,的確是別有深意,醉翁之意不在酒。

荊白玉震驚不已,厲長生淡定坦然。

厲長生看著荊白玉死扣住自己腕子的手,說道:“太子,你的手也受了傷。”

荊白玉的手生的並不太大,可能還是少年的緣故,白/皙修長,雖不似女子的柔弱無骨,看著亦是脆弱無比。

就在他白/皙的指關節上,有一道發青發紫的痕跡,還些許破了皮。被雪白的皮膚一襯托,那並不怎麼嚴重的傷勢,卻叫人瞧著著實膽戰心驚。

厲長生感覺一陣心疼,一翻手腕,反過來輕輕握住了荊白玉的手,道:“可是方才被鞭子所傷?”

厲長生預想的無錯,方才荊白玉見厲長生要挨那一鞭子,心中氣憤不已,什麼也未多想,立刻縱身搶上,揮劍便斬。

長鞭是一絲一毫也未有碰到厲長生的,可鞭梢卻在荊白玉執劍的手指上蹭了一下,火辣辣的,卻不嚴重。

荊白玉從小習武,這點子傷不算什麼。厲長生瞧著,心裡卻是有些個心疼的。

厲長生道:“乖,別動,我給你的手上也擦一點藥,擦了能讓你好的快一點。”

荊白玉如同十年前一樣,彷彿被厲長生施展了定身術一般,呆呆愣愣,一動不動的坐著,眼看著厲長生給他上藥,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你……”

厲長生聽到荊白玉開口,正巧給他上好了藥,抬頭平靜的瞧他。

荊白玉已然平靜不下來,嘴唇顫抖著,他被厲長生握住的手也顫抖著。

荊白玉艱難的開了口,道:“你到底是誰……”

“告訴我!”

荊白玉的聲音,在厲長生耳朵裡聽著,有些迷茫,有些苦澀,有些委屈,同時也有希望和絕望,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十足複雜。

厲長生還是相當淡然,他毫不避諱的與荊白玉目光相觸,道:“太子心中早有答案。現在重要的不是我說什麼,而是太子心中想的是什麼。”

厲長生說的沒錯,他曾經告訴過荊白玉,自己到底是誰,然而荊白玉根本不相信。

厲長生到底是誰,要問荊白玉心底裡的那個答案。

荊白玉的目光閃爍著,眼眶變得通紅起來……

兔子玩偶,喻青崖的鏡子,還有眼下的小藍瓶……

厲長生像極了,不管是模樣是秉性,或者是那叫人又愛又恨的感覺……

還有厲長生看著荊白玉的目光……

這一切都似曾相識。

荊白玉一直不敢相信,不願意相信,但此時此刻,他不停的在心中盤問著自己,又不得不相信。

荊白玉的嘴唇哆嗦了數下,厲長生知道他有話要問。

可荊白玉始終未有問出口……

他不管厲長生是人是鬼,又或者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他只是想問,為什麼要離開這般久,既然可以回來,為何要叫自己憑白等了十年之久。

這十年……

荊白玉嘴唇哆嗦著,幾次欲言又止,卻怎麼也未有說出口來。

他心中害怕,不安,忐忑,生怕從厲長生口中聽到令人心碎的答案。

“你……”

荊白玉這才開口,就聽到殿外有靈雨的聲音。

靈雨站在外面,說道:“太子殿下,陛下請您過去一趟呢。”

“皇上?”

荊白玉連忙不著痕跡的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幸好只是酸楚,並未有落淚。

厲長生著實善解人意,笑著說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什麼事情,想要與長生說,日後多的是時間,不急於一時。既然皇上請太子殿下過去,怕是有急事,便不要耽擱太久了。”

荊白玉很自然的點了點頭,站起來道:“嗯,那我先去了……”

他說罷了,站起來的動作便僵了,回頭不甘心的瞪了一眼厲長生,道:“誰叫你多管閒事,誰要聽你的話。”

“你給我老實在這裡等著,沒有本太子的命令,不得離開!”

“若是本太子回來瞧不見你,又聽說你出去鬼混了!哼!”

“你仔細著自己之後會怎麼樣!”

荊白玉連珠炮一樣,噼裡啪啦的一陣發難,聽在厲長生耳朵裡,卻沒什麼太大的破壞力,反而有些想要發笑。

荊白玉果然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一副撒嬌鬧彆扭的模樣,板著臉皺著眉頭,著實有點可人疼。

厲長生還記得,十年前的荊白玉是最喜歡叉腰嘟嘴的,一生氣就會不由自主的撅著嘴巴,一臉奶兇奶兇的模樣。

如今荊白玉十八歲了,自然不會再撅著嘴巴生氣,肉嘟嘟的小臉也變得尖削了不少,但模樣依稀可見,仍是奶兇奶兇的。

荊白玉說罷了,不再耽擱時間,轉身快步而走。

厲長生嘆息了一聲,心中忖度著,看樣子荊白玉總算是肯相信自己的身份了。

但是新的問題接踵而來,當年的事情過於血腥,給荊白玉這小孩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只怕荊白玉心中有個心結,用十年的時間不停的發酵膨脹,不管是恐懼還是委屈,都叫荊白玉患得患失。

若是荊白玉開口承認厲長生便是當年的厲長生,那麼就代表著,指不定有朝一日,厲長生還會似當年一般,突然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重複的恐懼感,讓荊白玉害怕彷徨,心中下意識的不敢承認厲長生的存在。

就彷彿……

若是他不開口說那個人就是厲長生,他永遠也不會消失一般。

厲長生付之一笑,並非譏諷,倒是有幾分寵溺在其中。

低聲自言自語道:“人活著,自然是要矯情一番的……”

“你說誰矯情?!”

“踏踏——”

伴隨著清脆的跫音,荊白玉竟然又回來了,神出鬼沒一般站在了厲長生的背後。

“太子這是……”

厲長生連忙笑著說:“未曾說過,怕是太子聽錯了罷。”

“哼!”荊白玉瞪著他重重的冷哼一聲,未有立刻說話。

厲長生也不嫌棄冷場,打起千百疊的溫柔來,說:“太子怎麼的又回來了?”

荊白玉仍是仇人見面一般瞪著他,眼珠子分毫不錯。

厲長生倒覺得,荊白玉這是怕稍微一錯眼,自己會飛了上天似的。

荊白玉終於開了口,語氣有些彆彆扭扭的,道:“愣著做什麼,你可是本太子的期門郎,應當隨行護衛,還不隨我去見皇上?”

“是。”厲長生當下未有猶豫,大步上前,跟上荊白玉的步伐。

荊白玉才說叫厲長生老實的等在這裡,可走出去沒幾步,心中忐忑難安,生怕他再轉身回去,厲長生就消失不見,彷彿那飄渺不定的海市蜃樓。

荊白玉顧不得太多,慌里慌張的又趕了回去,乾脆將厲長生一同帶上,往皇上的寢殿而去。

皇上已經多日不管政事,尤其是這一年間,去上朝的次數屈指而數,一般都在寢殿,或者滌川園,城郊行宮等等地方休養生息。

今兒個皇上突然叫荊白玉過去,也不知道為的什麼事情,聽靈雨說道,這皇上應是有急事,叫的還煞是著急。

厲長生跟在荊白玉身後,一行往皇上寢宮走著。

一路上荊白玉皺眉不語,表情甚是嚴肅。

厲長生側目打量,低聲說道:“太子無需擔心,長生估摸著,皇上的急事八成與華夫人有干係,也並非什麼大事兒。”

“呵呵——”

厲長生一開口,就換來了荊白玉的冷笑嘲諷。

荊白玉不瞧他,只是說道:“你又知道了?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啊。哦對了……差點忘了,你與華夫人看起來頗為親密,還拉拉扯扯的。所以這華夫人有點什麼事情,你是最清楚不過了。”

這連打帶削的,一看就知道荊白玉還彆扭著,心情不甚好。

厲長生不作一回事的笑著,並不接話。

“你笑什麼?”荊白玉止不住心中疑問,總覺得厲長生一笑起來,準沒好事兒。

厲長生聽他發問,坦然的回答說:“只是長生覺得有點委屈,長生為了太子殿下去華夫人那面打探情況罷了,太子竟是不領情,還總是擠兌冤枉,長生能不委屈?”

“你委屈還笑?”荊白玉目光狐疑十分。

厲長生佯裝猶豫,隨即才說道:“只是覺著,若要在旁人看來,明明與長生親密的必然是太子殿下,怎麼會是華夫人呢?”

“你說什麼?”荊白玉眼睛圓瞪,不用厲長生再說,已然有點臉紅。

這太子荊白玉還是過於年輕,未有厲長生老道玲瓏,遇到這種事情,著實禁不住調/戲揶揄,很容易就紅了臉,一副外強中乾又甚是害羞的模樣。

荊白玉連忙慌張的說道:“我們根本沒什麼!”

厲長生坦然的點點頭,說道:“太子您說的對。長生與太子先是不清不楚,然後又是幕天席地的地咚,最後還曾同榻,這都是沒什麼,那長生不過與華夫人碰了個手罷了,自然也是沒什麼的。”

“你……”

“你……”

“你閉嘴!”

荊白玉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明明他們真的沒什麼,但從厲長生那張嘴巴裡說出來,竟是叫人不誤會都難,聽著當真無限遐想。

果然,在厲長生面前,這黑白曲直就壓根沒用。

荊白玉面頰通紅,不知道還以為太子才去教場練過武藝。

他們說著話,便已經到了皇上寢宮跟前。

有內侍在門口候著,一瞧是太子殿下荊白玉來了,頓時低頭哈腰萬分殷勤的跑了過來,道:“小臣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殿下。”

【危險指數:3】

【幸運指數:0】

厲長生不過隨同荊白玉前來罷了,沒成想在皇上寢宮門口,還能瞧見昔日裡的“熟人”。

這內侍看著有些面善,卑躬屈膝的有些掛相。厲長生還記得他,日前貂蟬女官采蘩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名字叫做溱洧的便是。

這女官採蘩昔日裡乃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仗著太后寵信,簡直比宮裡面的各位夫人美人還要囂張跋扈。

荊白玉身邊的大宮女靈雨,當時還被采蘩女官欺負過,差點被採蘩叫了些許寺人給侮辱了。這溱洧便是那些個寺人之間的其中一個。

如今采蘩早已銷聲匿跡,自然是被厲長生給整治了去,誰料到昔日裡的小太監溱洧,倒是成了皇上身邊的近侍。

荊白玉顯然並不記得溱洧這個人,只有厲長生有這樣過目不忘的本事,見了一面後就算十年不曾謀面,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厲長生瞧了一眼溱洧,未有露出什麼太多表情。

溱洧也打量了一眼厲長生,這一看嚇了個哆嗦,差點膝蓋發軟的跪在地上。

他是為數不多,見過九千歲厲長生之人,當時就被嚇得屁滾尿流,今兒個見了與九千歲十足相似的流安世子,只覺昔日恐懼久久不散。

溱洧乾笑著說:“太子殿下請隨小臣來,皇上已然等了許久了。”

荊白玉點點頭,對厲長生招了招手,道:“跟進來。”

“敬諾。”厲長生也不多話。

荊白玉入了皇上寢宮,就聽到裡面有嬉笑的聲音。

“皇上您看看這個……”

“皇上您歡喜不歡喜?”

“這是妾為小皇子繡的,繡了一下午才繡好的呢。”

“日後小皇子出生了呀,一定會喜歡的。”

“皇上您喜歡不喜歡啊?”

是華夫人的聲音,甜膩膩的,嗲聲嗲氣,恨不得叫人聽了一陣陣雞皮疙瘩,只覺得又是浮誇又是做作。

可偏偏皇上年紀大了,就喜歡這樣又年輕又會作的,就喜歡美人在自己身邊不停的說好聽話。

歷史上有多少位帝王一生豐功偉業雷厲風行,卻到臨了,晚節不保招至唾罵,簡直比比皆是。

這彷彿便是一個不可破除的詛咒……

厲長生與荊白玉入內之時,就瞧皇上攬著華夫人,正笑的合不攏嘴。

皇上說道:“喜歡喜歡!你做的什麼朕都喜歡。”

“皇上您又敷衍我了,我可不依了!”華夫人用拳頭輕輕的砸在皇上肩側,撓癢癢一般。

厲長生跟著荊白玉走進來,華夫人一邊撒嬌一邊也將他們瞧在眼中。

華夫人抽空盯著厲長生瞧了幾眼,竟是在皇上瞧不見的時候,對厲長生拋了個媚眼。

這華夫人一瞧便是肆無忌憚,當真覺得皇上已然老糊塗最為好騙。

不過話又說回來,的確就是這麼回事。

皇上身子骨不好,他自己又不願意承認,太醫曾說他陽虛氣虛,皇上聽了勃然大怒,一個男人被說陽虛,豈不是莫大的侮辱?

皇上為了面子亦是不肯吃藥,這身子骨自然一日比一日更虛。

如今已經是頭髮斑白,滿臉皺紋,走個路都需要一眾宮人架著攙著,眼神亦是不怎麼好使了。

皇上只看到了荊白玉前來,根本沒有看清楚站在荊白玉身邊的流安世子到底長個什麼模樣,只是看到個模糊輪廓,全以為是個不起眼的侍衛罷了。

荊白玉對華夫人早已心生不滿,當下冷著一張臉,跪在地上問安道:“兒子拜見父皇。”

“太子起身罷!”皇上招手叫荊白玉起來。

荊白玉問道:“父皇急召兒子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

“嘶——”皇上伸手壓了壓額角,道:“對,是有要緊事情,是什麼來著……這一轉眼,朕就給忘了。”

“皇上——”華夫人晃著皇上的手臂,嬌聲說道:“皇上您竟然忘了,妾可不依了,您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妾呀!”

皇上被她一晃,倒像是想起來了,說:“對對,是朕想在滌川園中,修建一處新的亭子,所以叫玉兒過來,你著人將這事情吩咐下去,調配一些個銀錢出來,讓將作少府的人好好設計。”

“亭子……”

荊白玉有些納罕的說。

厲長生一聽,當下垂著頭也不言語,但心中是什麼都再清楚不過。

他先前就說了,皇上定然並無什麼急事,八成就是因著華夫人才會急招荊白玉入宮的。

果然叫厲長生猜中了十成。

這新亭子,估摸著便是為了華夫人專門修建。

荊白玉稍做尋思,頓時也恍然大悟,臉色難看了些許。

皇上如今最為開懷的事情,便是華夫人懷孕。這不只是開枝散葉的問題,還是皇上大展雄風,證明自己寶刀未老的一刻,皇上自然是再開懷也未有的。

如今皇上眼中的頭等功臣便是華夫人,而皇上眼中的頭等大事,自然也就只有華夫人是否歡心。

皇上說道:“玉兒你也是知道的,滌川園是什麼樣兒的人都有,如今華夫人身子骨特殊,不得不多多注意著。朕就尋思著,不若重新修建一座亭子,專門供給華夫人專用。這樣以後華夫人啊,想要到滌川園坐坐,就可以去亭子裡,也不怕旁人把她給磕了碰了的,你說是也不是?”

皇上這把年紀了,忘事兒糊塗都是天天有的,哪裡能想的這般七拐八拐,不用猜測,這一屋子都是玲瓏心竅之人,自然明白這話必然是華夫人說給皇上聽,忽悠了皇上去,皇上才叫來太子荊白玉,又學舌一般說給了太子聽的。

華夫人嬌羞無限,道:“陛下對妾這般好,妾真是無以為報,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給皇上誕下小皇子的。”

荊白玉本是臉色難看,旁邊的厲長生見了,輕輕的碰了他一下。

荊白玉回頭瞪了一眼厲長生,厲長生就又碰了他一下。

輕輕在他手心裡一勾,壓低了聲音,只叫他們兩個可以聽到。

“太子勿急,修個亭子罷了,先答應下來。可別叫皇上捏住了您的把柄……”

如今皇上親自開了口,若是荊白玉不答應,這頭頂上的帽子便可大可小。

指不定就有人說荊白玉不孝順,皇上這麼點小小的要求,太子都推三阻四。

指不定就說荊白玉早有取代皇上的意思,越是不將皇上放在眼中,趁著皇上年邁便苛待了皇上去。

厲長生又低聲道:“不過是個亭子,修成什麼模樣,還不是太子殿下您一句話的事情,皇上也未有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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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白玉聽了黑色的眸子微動,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隨即朗聲說道:“是,兒子遵旨。”

“好好好!”皇上甚是歡心模樣,道:“朕尋玉兒來,便是為了這事情,也沒旁的了。玉兒這就去罷。”

皇上十天半個月不曾見過兒子荊白玉,平日裡說自己身子骨不好,也不叫荊白玉進門來問安,如今火急火燎,將人倒是給叫了過來,說完華夫人的事情,直接便叫荊白玉去了,著實一絲留念也未有。

荊白玉當下臉色又是不好了些許。

厲長生拉了拉他的手,這次未有開口,荊白玉垂著頭便與厲長生一道,從寢殿走了出去。

“太子莫要生氣。”厲長生笑著說道:“這不是,還有長生陪著太子您。”

“就你……”

荊白玉聽了這話,神色倒是不再暗淡,目光卻甚是鄙夷,側目看了一眼厲長生,將他的手甩開,大步就要離去。

厲長生搖著頭笑了笑,抬步追上去,道:“太子等一等。”

兩個人這才從皇上的大殿而出,就瞧見院子外面有個人被擋在那裡。

今兒個怕是什麼好日子,又叫厲長生遇見了個熟人。

“你們膽敢攔著我?!”

“皇上為什麼不見我?”

“你們都不曾去給我稟報!”

“著實膽大妄為!”

有個風華正茂的女子叫囂著,聲音底氣都極為洪亮,可不就是竇延亭將軍的親妹妹,馮夫人?

有皇后在上面壓著,馮夫人已經坐到了夫人這個位置,是無論如何也再升不得的了。

十年過去,馮夫人少許變了些個樣子,但仍是厲長生一眼便能認出的。

其實就算認不出,聽著那聲音,也全能聽出來。

馮夫人看起來是想要求見陛下,但是被外面的侍衛給攔了去,根本不肯給她通報。

馮夫人素性火爆,此時就像個被點燃的炮仗,恨不得炸上天去。

厲長生一瞧,心中便生了個壞主意,對荊白玉一笑,道:“太子不妨……”

荊白玉見他湊過來耳語,有些彆扭的想要躲開,不過還是被厲長生拉住了手臂,不得叫他動彈。

厲長生低聲說道:“太子不妨去與馮夫人說一說,華夫人正在陛下殿中的事情。”

“你這個人……”荊白玉看了他一眼,後半句話未有說出口。

果然壞得很……

荊白玉當下衝著馮夫人走了過去,道:“原來是馮夫人,也往父皇這邊來了?”

馮夫人好歹是竇延亭的妹妹,竇延亭乃是太子身邊的得力干將,所以馮夫人對太子並不厭惡,見了面還是規矩的行了個禮。

馮夫人也是聰明人,立刻捉住了荊白玉口中的那個“也”字。

馮夫人納罕的說道:“這皇上寢殿之內,莫不是還有旁人?”

“自然是有的,馮夫人原不知啊。”荊白玉笑的天真無邪,道:“可不就是剛查出身孕的華夫人嗎?正在父皇身邊陪著呢。”

“華夫人!”馮夫人登時咬牙切齒的,氣得差點便不雅的翻個大白眼。

馮夫人身份與華夫人是平起平坐的,可馮夫人這心中哪裡能甘心了去?

馮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竇延亭更是被太后看重。而那華家呢?根本就都是鄉野村夫,仗著華夫人爬上了皇上的榻,這才暴發戶一般崛起,是旁人根本瞧不上的。

華夫人一下子便做了夫人,叫誰瞧了能不心生怨念的。

而且這華夫人年紀輕,還未到二十歲,說起來也正值青春期叛逆期,說話做事根本沒有成年人的穩重,多數時候都是看心情行事的。

這說話不過腦子,做事不肯三思的毛病,可沒叫她在宮中少得罪了人去。然而就算如此,華夫人根本不在意,覺得有皇上撐腰,自己便能天不怕地不怕。

馮夫人磨著牙,低聲說道:“果然又是華夫人那賤女人!一準是她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皇上才不肯見我的!真是氣煞了我!”

正巧了,厲長生叫荊白玉去拱馮夫人的火。這火氣才旺盛著,那華夫人著實不禁唸叨,竟是從宮中搖曳而出,踩著蓮步,笑盈盈的走了出來。

厲長生挑唇一笑,將荊白玉拉著乾脆快走兩步,趁著馮夫人動怒顧不及太多之時,已經將� �給帶走了去。

“你拉我做什麼?放手!”

荊白玉想要抽手,卻被厲長生握的緊,根本抽不出。

厲長生將他帶到假山石後面,對他比了個“噓”的動作,用手比了個噤聲。

假山石後面地方就那般大,塞下兩個男子,就算荊白玉身板子單薄,可厲長生那一米九幾的身高,肩膀寬的厲害,是一點也不薄的,兩個擠在一起,就顯得著實擁擠。

荊白玉耳朵莫名發燙,瞪了厲長生一眼,轉身就要從假山石後面出去。

“啪——”

厲長生長臂一伸,輕輕鬆鬆的就將荊白玉給壁咚了。

上次荊白玉也給厲長生來過地咚的,不過荊白玉比不上厲長生的身量和身板,地咚起來有些個費勁。

反觀眼下,厲長生只是隨意一伸手,這效果就是不同的。

荊白玉被堵住了去路,一時仰著頭瞧厲長生,也不知道在想些個什麼。

厲長生對他一笑,道:“怎麼的,被我這霸道之氣,震懾住了?”

“什麼?”荊白玉納罕的瞧他,道:“霸道?為何要佔著路?”

厲長生一時間哭笑不得,看來因著朝代的問題,他們之間還是有些個代溝的,荊白玉根本體會不到自己這話中的含義。

“算了,也無什麼。”厲長生指了指外間,道:“太子莫要著急走,後面還有好戲。”

厲長生指的好戲,自然是馮夫人與華夫人之間的對決。

華夫人笑的趾高氣揚,乜斜了一眼馮夫人,道:“原是馮夫人來了。皇上近日裡身子欠佳,已經說過了,並不想見太多不相干的人。”

“你說什麼?!”馮夫人不敢置信,指著她的鼻子,說道:“你說我是不相干的人?”

華夫人浮誇的捂住嘴巴,道:“姐姐勿怪,我這個人啊,一向是心拙口笨的木訥秉性,若是一時說錯了什麼話,姐姐莫要見怪呀!”

馮夫人氣得渾身顫抖不止,道:“我看你不是心拙口笨,是故意捉弄於我!你不過新入宮的夫人罷了,你以為自己能囂張到什麼時候去?”

“這……”華夫人笑著說:“這我的確不知,我知道姐姐您啊,是早已無法這般囂張的了!”

如今就在皇上的寢殿門口,華夫人言辭尖銳,全不給馮夫人留一丁點的面子,也不怕殿內的皇上聽了去,可把馮夫人就要氣得原地爆炸。

馮夫人是個練家子,她當下便擼胳膊挽袖子,衝上去要與華夫人拼命。

馮夫人喊著:“你過來!我撕爛你這賤人的嘴!”

“你以為懷了孩子,我就怕了你?”

“指不定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野種!”

假山石後的厲長生一聽,還真叫馮夫人給說中了,只不過……

厲長生淡淡的說道:“這馮夫人也著實敢說。”

關於華夫人肚子裡的孩子,估摸著許多人心中都有所疑問。然而大家害怕華夫人受寵,只是心中編排一陣便罷了,誰敢高喊出來?

華夫人一聽這話,當下整個人臉色大變,也不陰陽怪氣了,滿臉怒容,呵斥道:“你!你說什麼?!你膽敢再說一遍?!”

“這一下子,怕是要真的精彩了……”

厲長生突然在荊白玉耳邊低語一聲。

荊白玉只覺耳朵癢的厲害,止不住伸手撓了撓,隨即轟蒼蠅一般的擺擺手,說:“你離我遠一點子!”

厲長生那話才說罷了,就瞧見又有人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人行至跟前,正好聽到馮夫人聲音洪亮的喊聲。

“大膽!”

“放肆!”

“給本宮住口!”

荊白玉側頭一瞧,吃了一驚,道:“是皇后來了!”

來的人可不就是皇后,氣得滿臉漲紅,就走了過來。

馮夫人轉頭見是皇后,當下露出了歡喜表情。

要知道,這華夫人懷孕,但凡生下個兒子來,不管是否年幼,都是太子荊白玉的勁敵。

荊白玉可是放在皇后身邊長大的,不是生母勝似生母的關係,荊白玉受到威脅,那麼皇后亦是第一個受到威脅。

如今華夫人受寵,真叫她誕下皇子,指不定皇上腦內一暈一個高興,就叫華夫人頂替了皇后的頭銜,那皇后可就……

怪不得馮夫人見到皇后會歡心,一副看到救兵的模樣,就要與皇后同仇敵愾,一同狠狠的將華夫人碾死。

“皇后娘娘……”

馮夫人快步走過去。

皇后卻怒目相視,呵斥一聲道:“住嘴,莫要讓本宮聽到你再說話。”

“瞧瞧你方才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可是陛下的夫人!竟是如此張口胡言,把我大荊皇家的身份,至於何處?!”

“叫外人聽了去,指不定如何編排歪派!”

“如此不知輕不知重的,本宮以前真是對你們的管教太鬆了!”

馮夫人愣是被皇后連珠炮一樣的給說懵了去,立在當地張口結舌,一句反駁的話也未有說出口來。

荊白玉也是同樣表情,未曾比馮夫人好上多少。

荊白玉止不住喃喃的說道:“這……”

“皇后這是怎麼了?竟是站在華夫人那面……”

厲長生莫名無聲一笑,他心中倒是有些個底子,所以並不如此驚訝。

華夫人也全不驚訝皇后站在自己這面兒,拿著帕子佯裝哭泣掩面,唉的嘆息一聲,道:“皇后娘娘明鑑,馮夫人如此詆譭於我……”

“我……”

“我真是不想活了!”

“乾脆叫我死了算了!”

“也好證明我的清白。”

華夫人光打雷不下雨,只是幹抹著眼睛,也不見絲毫眼淚落下。

她一副尋死膩活的言辭,卻根本不動彈,沒見她真的要自盡。

而那面不只是馮夫人一副生吞了死蒼蠅的模樣,就連無緣無故站在華夫人這邊說話的皇后娘娘,也是一副生吞十隻蚊蠅的樣子。

皇后臉色詭異的變了數遍,似乎已忍到了極點,極度噁心華夫人的裝腔作勢。可最後到臨了,皇后也未有開口說什麼。

皇后擺了擺手道:“都散了罷,平日裡要守些規矩,莫要咋咋呼呼的。聽懂了嗎?”

馮夫人是巴前算後,也未有料到這一節。

馮夫人忍耐半天,捯氣兒半天,終於不情不願應了一聲,答應下來,也不吵著要見皇上了,轉身憤憤然離開。

皇后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華夫人,也未有與她多說半句,形同陌路人,轉身也是一徑去了。

華夫人冷冷一笑,道:“什麼皇后夫人,不足畏懼!”

荊白玉愈看愈是覺得皇后有問題,可這問題出自於何處,荊白玉有些摸不著頭腦,心中迷茫一片。

按照皇后不服輸的秉性,怎麼可能叫華夫人威脅於她,更別說幫著華夫人說好話。

“太子……”

厲長生在旁邊叫了他一聲,道:“好戲散了,我們也走罷。”

荊白玉回了神,淡淡的瞧了他一眼,道:“你可是早已察覺了什麼?”

“的確如此,”厲長生無有猶豫,坦然的說道:“只是目下還無證據,所以不敢斷下妄語。”

荊白玉眯眼說道:“告訴本太子。”

“噓——”

厲長生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會兒厲長生是手指尖在荊白玉的嘴上一比。

荊白玉受了不小驚嚇,脊背緊緊貼著身後的假山石,只當厲長生是洪水猛獸一般。

“你做什麼?說話便說話,莫要動手動腳的。”荊白玉做出嫌棄模樣來。

厲長生道:“隔牆有耳,回去再說。”

兩個人快速回了大殿,荊白玉將左右屏退,這才轉身看向厲長生,道:“眼下你可以說了?”

厲長生當下點點頭,往前走了一步,道:“太子可知……”

他才踏上一步,荊白玉便往後退了一步。

厲長生無奈一笑,道:“太子這是何意?莫不是懼怕於長生?”

“呵呵——”荊白玉冷笑一聲,道:“懼怕於你?只不過本太子嫌棄於你罷了。你莫要動,就站在那面兒說話。”

“敬諾。”厲長生只是笑著,也不多說,極度包容荊白玉的模樣,再是寵溺也無有。

荊白玉有種錯覺,難不成自己是無理取鬧的孩童?

“你說罷。”荊白玉趕忙將自己的精神頭帶到了正經事兒上。

厲長生面露微笑,緩緩的說道:“長生懷疑,這華夫人肚子裡的孩子,乃是皇后表弟,那位韓忠德韓大人的。”

“韓忠德?!”

荊白玉嗤笑一聲,道:“如何可能?就算韓忠德膽子再大,那也是有皇后在上面壓制著。你可知道皇后是何種的秉性?”

厲長生也是滿面笑容,道:“若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皇后娘娘就算秉性再霹靂雷火,也是無法將韓忠德與華夫人如何的。畢竟……”

不用厲長生多言,荊白玉心中咯噔一下子,自然知道他那畢竟後面要說什麼。

厲長生幽幽的繼續開口:“畢竟這事情若是敗露出來,皇后娘娘也會被牽連其中,整個外戚都會受到牽連。弄不好一蹶不振,就此敗落下去,也不無可能。太子覺得,皇后娘娘可敢任性而為?可敢將韓忠德與華夫人怎麼樣?”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荊白玉入了定一般,喃喃的低聲一語。

他說罷了很長時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可是下意識的同意了厲長生的說辭?

荊白玉將臉一板,冷漠的說道:“這不過是你瞎猜的罷了,可有證據?事關重大,若是無有證據,叫本太子怎麼相信?”

“其實太子殿下……”

厲長生對上荊白玉的眸子,說:“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咯噔——”

荊白玉臉色發白,被厲長生戳中了心中所想,目光慌亂的躲閃起來,不願再於厲長生對視。

厲長生說的對,荊白玉聽了他的話,已信了七八分,甚至更多。

不為別的,就因這說話的人……

厲長生瞧荊白玉慌亂不已,倒也未有再說什麼令荊白玉炸毛的話。

厲長生換了一本正經的表情,道:“太子殿下可還記得,長生被綁在小教場之時,期門掌前來尋長生的晦氣?”

當時韓忠德惡狠狠的嘟囔了一句,說厲長生動了他的女人。

荊白玉這一聽,止不住眯了眯眼睛,他可是親眼看到華夫人與厲長生拉拉扯扯的,所以厲長生這麼一說,荊白玉頓時就將韓忠德與華夫人聯想到了一起。

隨即荊白玉瞧著厲長生,露出了鄙夷的目光,道:“哼,這事兒也是說不好。指不定你又摸了幾個人的手呢。”

“對天起誓。”厲長生笑的溫柔十足,道:“除了華夫人之外,這兩日長生便只碰過太子殿下您的手。”

“你……”

荊白玉已經後悔招惹於他,果真是敵不過的,全不知要怎麼才能壓他一個頭籌。

荊白玉這般想著,心動神移,有些越想越遠,一時間不少往事歷歷在目。

想當年厲長生也是這副模樣,就算是個太監罷了,在宮中亦是混的如魚得水,便沒有娘娘或者宮女不愛見厲長生的,都是被他這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皮囊給矇騙了去。

這不是,方才所見的馮夫人,當年見了厲長生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可不是和華夫人一個模子?

“對了……”

荊白玉低聲自言自語:“還有那採蘩和菀柳……”

昔日太后身邊最得力的兩位女官,亦是對厲長生又愛又恨,只可惜……

厲長生是那瞧著最溫柔最多情,其實內地裡最冷酷最寡情的壞傢伙。

厲長生聽荊白玉低聲喃喃說著什麼,卻聽不清楚。

他往前探了一下身,便投下一片陰影下來。

荊白玉瞧見陰影,猛然回了神,給厲長生放大的俊臉嚇了一跳。

荊白玉立刻伸手,在厲長生肩頭推了一把,道:“你……你過來做什麼?都叫你站在那面了。”

厲長生道:“太子所言,長生聽不清楚。”

“誰與你說話。”荊白玉道:“你只要老老實實,侍立一旁便是了。”

“敬諾。”厲長生果然煞是老實的模樣。

華夫人這事情,眼下無有證據,雖然他們有個猜測,但不好衝動行事,是一定要抓住把柄才能發難的。

否則一時不慎,很有可能打草驚蛇,甚至引火燒身。

荊白玉只說了一句:“本太子自有打算。”

隨後也不再言語。

厲長生瞧他不說,便不多問,果然是再老實也未有,叫荊白玉根本挑不出個理兒來。

厲長生侍立在側,殿內就他與荊白玉兩個。

荊白玉手中拿著一卷簡牘,是厲長生呈過去的,所以厲長生順便瞥了一眼,乃是關於河渠修建的事情,的確要緊的很……

只是……

再要緊的事情,荊白玉對著瞧了一個時辰也……

也誇張了些個。

厲長生有些哭笑不得,一看便知荊白玉走了神兒,根本未有將簡牘上的一字一句看在眼中,只是拿著簡牘在發呆罷了。

最要緊的是……

荊白玉發呆的時候,總會盯著厲長生瞧。

上上下下,周周全全,一遍一遍,來來回回的掃視著。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厲長生早已被荊白玉的目光凌遲了上百遍。

厲長生難得有些心中不確定,這荊白玉的眼神一會兒迷茫不解,一會兒又堅定絕然,一會兒又猶豫赧然……

這青春期孩子的心思,當真十足難懂。

“咳——”

荊白玉在看了厲長生兩個時辰之後,終於開了口,道:“那個……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罷,本太子這面不需要侍候了。你也是累了,回去沐浴一番,好好歇著!”

“敬諾。”

厲長生拱手,恭敬的說道。

然後轉身離開,退出大殿之內。

“呼——”

荊白玉松了口氣,自然自語說道:“他……彷彿未有察覺我的計劃……”

離開的厲長生走遠幾步,搖了搖頭,亦是自然自語說道:“這小孩的態度突然如此不尋常,怕是又有鬼主意。”

荊白玉那一番體貼入微的話,厲長生哪裡能聽不出端倪來。

厲長生略有尋思,道:“沐浴……?”

休息便休息,荊白玉卻無端端說了個沐浴,看似只是不經意的開口,但厲長生覺著,這八成是將心中所想,止不住就滑出了口來。

“這……”

厲長生再一細細的尋思,就更是哭笑不得。

等他一路出了太子寢殿,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推門……

房內霧氣嫋嫋,真有一桶滾著熱氣的清水,將整個房間蒸的再是溫暖也無。

有宮人走過來,恭敬的說道:“厲大人,這是太子殿下為您準備的熱水。”

“太子說是厲大人您身上……”

“身上有些個異味兒,所以特意吩咐了讓抬熱水過來。”

厲長生一聽,已然不知道自己該露出個什麼表情才好,尷尬一笑,道:“是,長生知道了,這便好好沐浴。”

宮人幫厲長生掩上門,退了出來,急急忙忙就往太子殿下荊白玉那面去回稟。

荊白玉仍舊拿著簡牘,正一圈一圈的在殿內徘徊著。

靈雨恭敬的入內,道:“太子殿下,熱水已然給厲大人送去了,太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這麼快?都送去了?”荊白玉問。

“是……”靈雨納罕的說道:“可是太子有別的什麼要求……”

“不不,”荊白玉道:“靈雨你做的很好,你辦事兒我向來放心。那……”

荊白玉說著一頓,有些個猶豫,道:“那我先出去一會兒,你們不必跟著,等等我就歸。”

“太子殿下……”靈雨關切的道:“這晚膳已經準備上了,若是事情不急,還是用了膳再去罷。太子總是不按時用膳,身子會不好的。”

荊白玉擺擺手,道:“就是有要緊事情,必須要現在去呢。”

靈雨更是納罕不已,這是什麼要緊事情,竟叫太子如此慌慌張張的,與平日裡沉穩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去了。”荊白玉擺擺手,頭也不回的徑自離開,只留下一句囑咐:“千萬別跟著。”

而那面厲長生面對著嫋嫋的熱水,止不住嘆息了一聲。

他大體有些眉目,知道荊白玉到底要做些什麼了。

這……

這青春期的孩子,當真叫人有些驚懼不已。

以前厲長生的身份乃是個寺人太監,而眼下他又回來了,卻變成了流安世子。

模樣是看上去一模一樣的,聲音和秉性也未有改變,就連年齡也瞧著不曾有過增長。

但說到底,厲長生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變化……

不為人知罷了。

荊白玉也是方才,才忽然想了起來。

厲長生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嘆息道:“莫不是向來偷偷驗明正身的……”

荊白玉便是如此想的,想要對厲長生驗明正身一番,只是這事情說出口來,忒也讓人害臊的厲害,荊白玉根本道不出來,所以……

便想到了這麼個辦法,趁著厲長生沐浴,偷偷的跑來驗明正身,神不知鬼不覺。

厲長生現在有些苦惱,自己眼下是要假裝不知道,鎮定的開始沐浴。還是……

等荊白玉在門外偷看之時,突然將門開啟,嚇一嚇做賊一般的青春期小孩?

顯然厲長生更偏向於後者,嘴唇輕輕一挑,勾起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門外傳來腳步聲,稀稀疏疏的。

是荊白玉來了……

荊白玉一路快走,在院外繞了三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卻又止不住好奇。

他乾脆還是走了進來,嘴中喃喃說著:“都是男人,看一眼怎麼的了?”

荊白玉走近房間之時,就聽到“譁啦譁啦”的水聲,斷斷續續從房內飄出。

時機剛剛好!

一步兩步三步……

荊白玉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已經來到了房門口。

然後……

“吱呀——”

“嗬!”

前者是房門突然開啟的聲音……

後者是太子荊白玉震驚的抽氣之聲。

荊白玉瞪大眼睛,房門開啟的過於意外,將他嚇了一跳,肩膀止不住都顫抖起來。

他眼睛圓瞪,嘴巴張開,不敢置信的瞧著衣冠楚楚,一絲不苟的厲長生出現在門口。

厲長生微微而笑,笑的寵溺無限,但仔細一瞧,當真是老奸巨猾。

厲長生明知故問,道:“太子這是……”

“我我我我……”

荊白玉是來驗明正身,是來偷看的,本就底氣不足,此時已然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一句話亦是說不出。

“太子殿下!”

靈雨急匆匆而來,大老遠便聽到她的聲音。

荊白玉真是見到了救星,一本正經的說道:“靈雨!你來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太子殿下,皇上那面又派人來了。”若非有急事,靈雨也不能追到這裡來。

靈雨方才不知荊白玉去了何處,急匆匆四處尋找,好在聽宮人道在此見到了荊白玉,否則靈雨還真是不好尋他。

“果然是要緊事情!”荊白玉通身氣派,表情是再嚴肅也無有的。

不過這皆是裝出來的,用來掩飾此時他內心的慌張和赧然。

“太子殿下與厲大人,這是……”

靈雨總覺得氣氛有些個不同尋常,雖說不出哪裡有問題,但……

但仔細一瞧,問題著實不少。

就瞧厲長生房內熱氣嫋嫋,是方才宮人送過去的巨大浴桶。

靈雨思忖著,太子突然命人給厲長生送了熱水,然後便急匆匆的去了,還不叫旁人跟著,難道……

難道說……

太子是想要跑來與厲長生共浴的?

“嗬——”

靈雨低聲抽了口冷氣,聲音太小,正慌里慌張的荊白玉根本無有發現,卻未能逃過厲長生的眼眸。

厲長生瞧靈雨那尷尬又不好意思的模樣就知道,她一準是想的偏頗了。

而眼下最好的辦法並非解釋,而是將話題岔過去,否則今兒個怕是要沒完沒了。

厲長生鎮定的說道:“不知皇上是有何事如此要緊。”

“對對,”荊白玉連連點頭,說:“本太子去忙正經事了。”

皇上火急火燎的派人前來,倒是未有叫荊白玉過去,而是吩咐了一件很要緊的事情。

辦個家宴,為華夫人懷上皇子慶賀一番。

這家宴乃是華夫人提出要辦的,說辭是為了皇上好,想叫皇上熱鬧熱鬧,這樣人也能年輕起來。

皇上聽華夫人說什麼都歡心,根本未有回絕,就答應下來,至於這家宴如何置辦,銀錢如何,人力如何,皇上自然是不會管的,丟給了太子荊白玉來處理。

華夫人也是用心良苦,想要趁著自己懷孕之機,好好的耀武揚威。這家宴上,各位後宮娘娘都要出席,可不就是炫耀的最好時機?

畢竟是家宴,荊白玉不好拒絕皇上,若是拒絕了,怕是又要遭到歪派。

不過家宴當天晚上,荊白玉根本不想出席,便隨變派了個身邊之人,就說自己政務繁忙,實在是抽不出身赴筵席,請皇上務必盡興。

皇上是不覺得如何的,荊白玉不能來便不能來罷,反正他與這個能力出眾的兒子,並無什麼太多話可說,不如與知冷知熱的華夫人多說幾句。

只是華夫人哪裡樂意,一心想著殺一殺太子荊白玉的威風,口吐蓮花一般,詹詹說了半晌,皇上就又派了人,說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太子給請過來。

“啪!”

荊白玉氣得將簡牘扔在地上,噼裡啪啦的碎了一片。

“這華夫人,當真蹬鼻子上臉,還當本太子真的治不住她去!”荊白玉冷冷的說道。

厲長生正在研墨,並不如何著急或者生氣,笑著說道:“太子莫氣,不過是家宴罷了,吃個飯喝個酒,也少不掉塊肉。”

“本太子瞧見那華夫人便來氣!”荊白玉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厲長生道:“太子可莫要像那些平庸無知之人一般,只顧著一時爽快,一時的不憋屈,便壞了長策遠圖。如今華夫人越是囂張,那才越是好事兒。若是華夫人不夠囂張,太子反而應當推波助瀾。”

一個人能走得多高,他日後才能摔得多很。只是平地摔罷了,那能有多疼?絕不可致命。

在厲長生這裡,做就要做最狠的事情,做最絕的事情,否則又有什麼樂趣可言?

“你留這兒,本太子過去便是,不需要你跟著。”

荊白玉倒是不像方才那般氣大了,不過臨出門之時,彷彿想起了什麼,看了一眼厲長生,幽幽的說道。

厲長生全不用問為什麼,答案一目瞭然,荊白玉怕自己出現在筵席上,會又勾搭了那華夫人去。

厲長生無比真誠的說道:“太子殿下真是冤煞了長生。長生便是有眼無珠,也絕無可能看上華夫人那樣的人啊。”

“哦?”荊白玉冷笑一聲,道:“那你說說,你瞧上了誰啊。”

荊白玉不過隨口一說,欲要嗆厲長生一句罷了。

厲長生抬頭看他,根本還未來得急開口,那面荊白玉倒是忽然紅了臉,模樣著實怪異的很。

“我走了,你給我在殿裡老實等著!”

荊白玉火燒眉毛一般,慌里慌張的就跑。

厲長生無奈的笑笑,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看到了僅有八歲的小太子荊白玉,每次都是這般,小兔子一樣頭也不回的逃竄離開。

筵席上琴聲不斷,華夫人找來的女酒與伶人,在席間不停的穿梭著。這些個自然都是用來討好皇上的。

華夫人知道皇上喜愛美色,便尋了不少絕色美人。

她並不害怕皇上會喜新厭舊的看上旁人,畢竟華夫人也不是真心鐘意於皇上,不過只是為了討到好處罷了,乾脆裝作知書達理的模樣,果然叫皇上甚是歡喜。

皇上已然喝的熏熏然,華夫人見了微微一笑,便從席間走了出來,往皇后那面去了。

皇后並未能坐在皇上身側,此時正端著耳杯,神情頗有些憤憤然。

“娘娘,妹妹為您倒酒。”

華夫人突然前來,伸手要去拿酒壺。只是她指尖並未碰觸道酒壺,就“哎呀”了一聲,裝模作樣的說道:“妹妹有孕在身,渾身無力……竟是拿不起酒壺來了呢!”

皇后眼看著華夫人浮誇的表情,火氣沒來由衝上頭頂。

華夫人還有後話,柔柔弱弱的說道:“不如,有勞皇后娘娘為妹妹倒一杯酒罷。皇后姊姊未有懷孕,應當有的是力氣呢!”

“你!”

皇后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放肆!

大膽!

這些個話全都在皇后的嘴邊,若是平日裡早已脫口而出,可今天……

皇后努力壓制著火氣,瞧了華夫人一眼,長身而起,道:“華夫人,你且隨我來,我有幾句體己話要與你說。”

“是,皇后姊姊。”華夫人全不害怕,搖曳生姿的便隨著去了。

她們出了大殿,入了旁邊的小偏殿,將門一關,誰也不叫進來打攪。

“有什麼事情,這就說罷。”

華夫人開了口,連個稱呼也無,什麼皇后娘娘,皇后姊姊的,似是懶得說了,態度更為囂張跋扈。

皇后長眉怒挑,呵斥說道:“你可莫要蹬鼻子上臉,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你莫不是真的忘了?真以為自己懷了龍種罷!”

“哎呦,我怎麼會忘了呢!”

華夫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可不是我那好情郎,你那好表弟,韓大人的種嘛?這事情還是我與姊姊您說的呢!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

皇后慌張起來,左右轉頭去瞧,生怕外面隔牆有耳,會將事情敗露出去。

華夫人卻不當回事,說:“你這時候才知道怕了?方才怎麼那般不給我面子?連杯酒也不給我倒呢。”

皇后雙手死死抓著帕子,差點子就將手帕生生撕裂。

華夫人又道:“哼,皇后莫不是還顧著你那點面子?你要面子?難不成我就不要了?若是下次你還駁了我的臉子,我便親自往皇上那面去哭訴,說你那好表弟,把我給強行侮辱了去!”

“你!”

“你說什麼?!”

皇后被氣得差點喘不上來氣兒,扶住了旁邊的柱子,這才堪堪站穩當。

華夫人冷聲道:“韓忠德可是你的表弟,平日關係又那般好。你可仔細的想好了,若是皇上知道了咱們這事兒,你們一家子,還有沒有好日子過!反正我是不怕的,你也知道,我們華家人少,一共也沒幾個,而且沒什麼家底子,就算株連九族,也死不得幾個人。可皇后就不一樣了呀,家大業大的,指不定皇上一個不高興,便血流成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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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已然說不出一個字來,被華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她如今早已後悔不迭,就不應當叫韓忠德入宮來幫襯。太子那面未有進展,反而鬧出了禍亂宮闈的大事!

華夫人瞧她不言語,心中爽快了幾分,笑著說道:“對了,皇后姊姊,近日裡怎麼不見韓忠德呀?”

韓忠德被荊白玉一直禁足,根本無法踏出房門一步,自然是瞧不見他的。

皇后不願與華夫人多說,冷淡的說道:“不知。”

“不知?”華夫人笑的生出幾分羞澀來,道:“不知也沒什麼打緊的。反正呀……”

她話鋒一轉,道:“一會兒你便在皇上面前說,有新來的胭脂水粉,想要與我分享一番,叫我明兒個去你那面坐坐。”

“什麼?”皇后面露狐疑之色。

華夫人笑著說:“明兒個我去了你那面,你再把你的好表弟也隨便找個理由,召喚到宮中去,就……”

“什麼?!”

皇后又是一聲,分明一樣的字眼,語氣已是大不相同。

皇后氣得渾身打顛,道:“你,你是要……”

華夫人竟是想要利用皇后,來幫她與韓忠德私會!還私會在皇后的寢宮之中!

“荒唐!”

皇后呵斥一聲,道:“我不會幫你的!”

“先別這般快拒絕。”華夫人十拿九穩的道:“好好想想再說。”

她說罷了,都不等皇后回答,已經施施然離去,回了筵席。

皇后整個人頭暈目眩,已是再支撐不住,咕咚便跌在席子上,整個人頹廢不已。

筵席上如何精彩,厲長生是無有瞧見的。

華夫人不只是在筵席上尋了韓忠德半晌,也尋了厲長生半晌,卻一個有情郎也未有叫她瞧見,滿心皆是失望。

厲長生等在荊白玉的內殿裡,太子不叫他離開,他若是走了,給那青春期的孩子抓了個正著,怕是要出大事兒。

厲長生想起來便止不住低笑了一聲,反正太子的寢宮,那是再舒坦也未有,他坐在席上,隨便瞧一瞧簡牘,也是愜意的。

“噠噠噠——”

“噠!”

“噠噠噠——”

颯沓之響亂七八糟,並不像荊白玉平日裡的腳步聲。

厲長生有些奇怪,將簡牘放下長身而起,準備迎出去瞧個究竟。

厲長生才轉出內殿,多一步都未走,就眼見一個黑影對著自己撲了過來,一下子撞個滿懷。

厲長生聞到熟悉的香氣,乃是太子殿下荊白玉慣常使用的薰香之味,不用細看,厲長生也知道懷裡的人是誰,必然是他方才唸叨的青春期孩子。

“太子喝酒了?”

厲長生納罕的低頭去看,荊白玉歪在他懷裡,整個人軟塌塌的,根本拿不起勁兒來。

這一看可不是喝酒了,而是喝高了!

荊白玉不情不願的前去參加家宴,按理來說應當是滴酒不沾的,怎麼竟能喝成這樣?

旁邊的靈雨全幫不上忙,道:“太子殿下回來之時,正巧遇到了喻公子,這不是……”

荊白玉在筵席上是無論如何不喝酒的,生怕中了華夫人的奸計。

他清醒的離開,卻在半路遇到了喻青崖。

喻青崖見了荊白玉的面,立刻將新到手的玻璃鏡給收起來。

喻青崖如今也是有正經官職的人,輪到他值夜,所以大半夜的還未有出宮去。

荊白玉見了喻青崖,一臉的糾結之色,可把喻青崖臉都嚇綠了,還當自己新到手的玻璃鏡也被太子發現,要一併子給沒收。

荊白玉並未發現什麼鏡子,只是拉著喻青崖,說是有話和他聊一聊。

兩個人當下找了空無一人的亭子,就開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這一聊……”靈雨露出為難的表情。

厲長生不用她說,心裡也是明白的,喻青崖那不靠譜的,絕不會勸荊白玉少喝幾杯,反而會添油加醋的一起喝個爛醉。

這不是,荊白玉酩酊大醉,搖 搖晃晃的回來了。

厲長生當下抱住荊白玉,道:“我來帶太子殿下進去休息,不用擔心。”

“有勞厲大人您了。”靈雨道。

“厲長生!”

荊白玉聽到厲長生的聲音近在咫尺,突然朗聲驟然一句,底氣十足。

厲長生被他喊得耳朵直疼,連忙答應道:“長生在,在的。”

“厲長生!”荊白玉扒著他,樹懶一樣的攀著,道:“你……你老實的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厲長生。”

厲長生搖了搖頭,道:“太子喝多了,不如這事兒明個起來再說,可好?”

“不好!”荊白玉含含糊糊的喊著,道:“說!現在就說。我……我已經糾結好久好久了……一會兒,一會兒覺得是,一會兒又不敢……相信……”

荊白玉果然是醉的糊塗了,說到此處,竟是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煞是叫人心疼。

“其實……”

厲長生這才開口,就感覺衣領子被荊白玉給死死拽住。

荊白玉突然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道:“對!對了!驗……”

荊白玉結巴了數下,這才捋順了話頭。

“驗明正身!你!快給本太子驗一驗就知道了!”

“快……”

“莫要叫本太子對你動粗!”

作者有話要說:  霸氣太子上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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