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李乾從成堆的奏章中抬起頭來。

侍立在一旁的老太監急忙提起用棉布包著的水壺,在黃龍紋的茶盞中續上熱氣騰騰的水。

熱水與茶盞中稍冷的茶水混合,溫度還是稍稍偏高。

李乾伸手端起茶盞,慢慢地喝著:“請他進來吧。”

“是,陛下。”小宦官急忙應聲,快步走了出去。

他一路小跑到紫微殿外:“蔡大人,跟在下來吧。”

小宦官在前面領路,蔡京跟在後面,大袖中的手掌正在暗暗搓動,以獲取那麼一些溫暖。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眼前走的路……似乎有點不對?

蔡京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陛下不在暖閣嗎?你領的路不對吧?”他皺眉望著前方的小宦官。

“啊?”引路的小宦官一怔:“沒錯啊,陛下不在暖閣,就在政事堂。”

蔡京一怔,沉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隨後也不再多說,而是跟著小宦官向前走去。

京城的冬天很是寒冷,走在長長的廊道,雖然門窗緊閉,但寒冷卻並未減卻半分。

不知道是不是蔡大人的錯覺,這裡竟然比外面還要冷上幾分。

“前面就是政事堂了,蔡大人請吧。”兜兜轉轉,小宦官將蔡京帶到了政事堂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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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蔡京點點頭,因太冷而傴僂的腰背都挺直了幾分,大踏步推門而入。

但下一刻,蔡大人就有了退回去的衝動。

只因政事堂比走廊裡還要冷上幾分,就像個冰窟一般。

他凝神望去,卻發現殿中的幾座暖爐都冷著,根本就沒有要點著的跡象。

一陣嗚嗚的風聲傳來,蔡京下意識望過去,就發現一扇半開的窗戶,冷風正源源不斷地從外面灌進來。

窗戶下面還擺著一個黃銅炭盆,其中的銀絲炭即將燃盡,在冷風下喘著最後的火星。

蔡京嘴角哆嗦一下,又點炭,又大開著窗戶,這是什麼配置??

這是皇宮還是陰曹地府?紫微殿還是閻王殿??

“尚書左僕射臣蔡京,參加陛下。”蔡京強忍著殿中的寒冷,躬身行禮。

“平身,大伴賜座。”

李乾笑呵呵抿了一口熱茶:“朕和蔡卿家可是好久不見了。”

他自然不清楚蔡大人這麼怕冷,要不然李乾高低也得發揚一下尊老愛幼的美好傳統,把窗戶和門全都大敞開,好好讓蔡大人體會一下何為原生態的京城冬天。

蔡京做到圓圓的小木凳上,只覺得屁股下的小木凳就像一塊堅硬的冷冰,寒意透過大棉褲,直接滲到他年老的臀瓣上。

腎虛的症狀不僅是腎虛,根據李乾對中醫的瞭解,很多腎虛症狀者也會伴隨著脾胃虛寒的症狀。

這些人只要肚臍下,或者屁股一受涼,肚子裡面就會翻騰起來。

至於為什麼知道……李乾前世就認識這樣一個朋友……

當然,如今的蔡大人也有這種煩惱,此刻寒涼自下三路襲來,令他的括約肌有些失控,竟平生了一股要拉稀的衝動。

幸好殿裡的寒意又輔助著他的肌肉緊縮,才沒讓這種慘劇發生。

要是在皇帝陛下面前竄了稀,訊息傳出去,蔡京覺得自己也不用主持什麼會試了,直接致仕,告老還鄉就得了。

那些瘋狗御史的彈章很快就會如雪花般鋪天蓋地地飛過來,什麼君前失儀、什麼有辱龍鼻、什麼國朝之恥……

這樣的奏章會隨著邸抄一起,被送到大乾各地,傳遍諸侯國,更會成為百姓們的笑料。

到時候,就算他蔡京還想厚著臉皮繼續幹下去,滿朝文武也不會允許了。

此外,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蔡京還是覺得前段時間的小草書事件是皇帝陛下在暗中謀劃。

能想出那麼損的招數,蔡京都不敢想他會用何等惡毒的文字來描述當面拉稀這種情況……

即便是冷得不行,但剛在政治懸崖邊走了一遭的蔡京蔡大人還是出了幾滴冷汗。

他現在連大動作都不敢做,只求儘快把凳子捂熱。

“陛下,臣今日來,是有事要奏。”

蔡京僵著身子,聲音隱隱有些發顫:“關於會試副考官的人選,臣還是覺得尚書六部的人更合適。”

既然沒有暖閣,那就速戰速決,趕緊說完趕緊跑。

李乾捧著茶杯,暖著雙手,好奇地望著蔡京,心說這貨火氣這麼盛?

我都覺得冷,他還出汗了?

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腎虛啊……

“蔡卿家你怎麼了?”

李乾關切地望著他:“莫非是這殿裡還有點熱?”

自己一個年輕人,總不可能輸給這種老頭子吧?

他轉頭望向老太監:“大伴,要不你去把炭滅了,再把窗戶開啟?”

蔡京一聽,差點沒繃住……心理和生理雙層面的。

“陛下,臣沒事……”

他勉強解釋道:“臣只是……只是老毛病了,不管冷熱都愛出汗,這是太冷了,不是太熱了。”

老太監走向窗戶的腳步頓住,轉頭望向李乾。

“一冷就出汗……”

李乾打量著這老胖子,口中嘖嘖稱奇,這到底是什麼重量級反人類物種?

“既然如此,那就先點著碳吧。”

李乾喝著熱茶,以一種感慨的語氣,和蔡京訴著苦:“其實朕也是個怕冷的人啊。”

“只不過如今局勢緊張,各地都出亂子,又是打仗,又是賑災的,國庫吃緊,頻頻告急,大乾這個家也不好當。”

“本來朕還是喜歡在東暖閣批奏章的,那邊也暖和。但在那邊燒一天,就能用上這邊十天的炭。”

他感慨著搖頭,渾身上下都透著貧窮的光芒:“國庫沒錢,朕的內帑也見底了,朕也燒不起,只能跑到這邊來了……”

蔡京本來就著急,此刻見皇帝陛下遲遲不入正題,還在這東拉西扯,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您是天下至尊,更該關注朝廷大事。”

“取暖這些小事,交給下面的臣子來辦就好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李乾搖著頭感慨:“誰也不能平白變出炭火來取暖。”

“此刻朕雖然挨著凍,可心裡念得卻是天下的百姓,此時此刻買不起炭燒的百姓,又會有多少呢?”

現在蔡京屁股下的圓凳已經被捂暖,但屁股裡的腫脹感和墜落感還是如潮水般,一下下衝擊著最後的防線。

這不是一泡屎,這是他蔡京的官位,是榮華富貴。

拉出來就沒了!

蔡京的麵皮都有些漲紅,強笑著道:“陛下仁心,只不過每年越冬都有不少百姓凍斃,死一些人再正常不過了。”

“與此相比,還是會試更重要。”

接著他氣提丹田,也不給皇帝陛下再開口的機會,強行把話題扯到會試上:“陛下,過了年關就是舉辦會試的時候,臣之前看到中書省的文書,言及副考官一事,不知陛下是否知曉?”

李乾沉吟著打量了他片刻,這才開口道:“自然知道。”

一邊說,他也在猜測。

李乾又不瞎,他自然能看出蔡京的不對勁來。

這貨好像有點著急啊……

只是他為什麼這麼急呢?

蔡京接著沉聲道:“陛下,禮部方才又去尋臣,臣和王宗伯商討一番後,我們兩人都覺得,還是尚書六部的侍郎最適合擔任副考官。”

“中書省和尚書省的侍郎政務嫻熟,但他們多在內朝,與外朝的接觸不多,如果直接擔任副考官,恐怕會與其他官員配合不當。”

“萬一牽連會試,那就不妥了。”

李乾眼睛微眯,照這麼說,內朝的歸內朝,外朝的歸外朝,就不能變了?

還有,王莽既然來找自己說過副考官之事,那他大概是不可能再去主動找蔡京,說什麼支援六部侍郎的話。

這老家夥,還挺會胡扯的……

李乾並未將心中的想法表現出來,而是輕輕搖搖頭,皺眉道:“蔡卿家說的也有些道理。”

“只不過此事是秦相同朕說的,他覺得尚書省的侍郎是侍郎,中書和門下兩聲的侍郎也是侍郎。”

“要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能搞區別對待。朕當時也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便答應了下來。”

李乾有些為難地道:“答應別人的事不能反悔,更何況還是答應秦相的事?”

來了,又來了!

蔡京忍不住頭皮發麻,屁股也發麻。

上次他來讓皇帝陛下改變秦檜的想法,還是在上次。

那次兩人拉扯了半天,最後蔡京不僅沒能如願,把自己氣的肝鬱結,到最後宋昪還是回了京城。

但這次不一樣,上次宋昪也只不過牽扯到一個隴西郡,但這次可是牽扯到這麼多進士,牽扯到未來的滿朝文武。

蔡京強忍著大腸中的墜漲感,繼續道:“陛下,其實秦相說的也有道理。”

這次情況‘危急’,他也學聰明了,不再去直接反駁、攻擊秦檜的話:“中書省、門下省的侍郎參與進來也十分公平。”

“只是臣以為,參與歸參與,但實際的人選還是要慎重考慮的。”

李乾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讓朕內定一個尚書六部的侍郎?”

蔡京急忙道:“陛下,並非內定,臣只是覺得六部的侍郎處理外朝事務更有經驗。”

李乾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他想套一套蔡京的話,只要蔡京親口說出他想讓韓木呂任副考官,李乾就有把握讓這人當不成。

“蔡卿家,那你覺得哪位侍郎最適合擔任副考官呢?”

只是眼下蔡京即便屎到臨頭,也還保留著基本的理智。

他用委婉的話回道:“陛下,六部侍郎能力有強有弱,但能做到侍郎之位,總體能力卻是相差不多的。”

“原來如此……”

李乾暗暗感慨這老貨的滑不熘手,繼續道:“如果真要像往年一樣,把範圍限定在尚書六部的話,朕也有個想法。”

“朕記得工部左侍郎閻立德還沒有任過副考官吧?此人辦事得力,頗得宇文尚書的稱讚,朕以為不如就由他來擔任副考官之位置?”

“陛下,副考官的人選向來都是年關之後定下的,如今就定下,是不是有些為時過早?”

蔡京當然不會和皇帝陛下露出老底,他的態度一如他腸道裡的混合物那般黏湖。

“當然,陛下聖斷,存乎一心,必定也有陛下的道理,臣定會囑咐禮部,慎重考慮。”

選擇副考官時,禮部的話語權才是最重要的,其他諸如皇帝、中書省、門下省都要次之。

而他蔡京又是尚書僕射,按照朝廷的法度,他有權力命令禮部尚書。

蔡京自覺可以讓王莽乖乖聽話,直接將人選定成韓木呂,再加上六部中其他力量的支援,百官的呼聲……這個局面可以說是穩上加穩。

到時候結果一定,皇帝陛下也無力改變。

所以他現在只要湖弄過去就行了。

李乾當然不會放任黏黏湖湖的蔡京這麼快脫手:“看來蔡卿家也不反對了?”

他輕笑著道:“那就好,朕這就把決定公佈下去,讓閻侍郎提前準備一下也好。”

蔡京坐在被焐熱的凳子上,肚子裡的鬧騰勁兒已經有所緩解,此刻聞言急聲制止:“陛下且慢。”

“陛下,這不合適。”

面對著李乾的目光,蔡京解釋道:“如今還沒有過年,各部侍郎們還沒向禮部報備、爭取副考官之職。”

“如今貿然定下,豈不是寒了諸位侍郎們的心?”

“而且按照朝廷慣例,為防止訊息洩露,公佈考官人選之前就要將考官鎖入貢院之中。”

“如果現在就公佈下去,副考官也要被鎖入貢院之中,不能外出,這是否有些太過……不近人情了?”

“考官人選定下的越早,訊息就越有可能外傳,臣以為為了穩妥,還是晚些再定為好。”

李乾沉默了片刻,他想丟擲王莽那天的說辭,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就沒繼續開口。

而這一摞理由下來,他確實也不好拒絕。

不過李乾之前就對此有預料,他說話的時候就沒把話完全說死,現在還有轉圜的餘地。

“好。”

李乾點了點頭:“那就和往年一樣,待年關後再定下考官人選。”

“至於蔡卿家你說的,只在尚書省裡選擇副考官人選……”

李乾故作沉吟了片刻:“朕會慎重考慮的,同時也會再問問秦相的意見。”

“謝陛下。”

蔡京似乎早就料到了李乾的反應,直接拱手道:“陛下能考慮臣的意見,臣就感激不盡了。”

李乾眉頭微微一皺,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下意識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是什麼意思?

不繼續糾纏了嗎?這和他方才的黏湖勁兒根本不符!

李乾打量著眼前的蔡京,只見他雙手撐著膝蓋,臉上還隱隱帶著幾分猙獰,站起身來,額頭上又滲出幾滴冷汗。

“陛下,臣請告退。”

見他這麼痛快利落,李乾更覺得不對勁兒了。

難道進宮來,就是為了東拉西扯一頓?那他剛才幹嘛那麼急哄哄的?

而且現在還這麼著急走。

“蔡卿家,不要著急。”

他越是著急,李乾就越是不想放他走:“朕看你都出了不少汗,看來是凍得不行了。”

李乾笑呵呵地道:“要不這就隨朕移步東暖閣吧,朕再讓人把地龍和煙道燒起來,朕要同你促膝長談。”

蔡京無語,心說你早幹什麼去了??

他活動了一下已經凍僵的雙腿,又急忙一個哆嗦停住,微微夾緊了雙腿,乾笑著道:“陛下,臣這點愚見,就不多打擾陛下,影響陛下批閱奏章、處理朝廷大事了。”

“那怎麼行?”

李乾起身從桌後走上前,笑著拍了拍蔡京的肩膀:“蔡卿家,你太謙虛了啊。”

“還是去東暖閣吧,朕賜宴於你,咱們倆可得好好談談。”

皇帝陛下的手勁兒不小,手上就好似還帶著某種神奇的法力,每拍一下,蔡京肥都都的身子就是一哆嗦,臉色就更難看一分。

等皇帝陛下拍完三下,蔡大人的臉色已經變成醬紫了。

蔡京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些黏湖而富有活力,有衝勁兒的東西已經越獄了一部分,突破了那道關隘,來到了這個美好的世界。

他只能扭著凍僵的雙腿,極力擠壓著,力求不讓大“局”崩壞。

李乾當然不知道身旁這位是個“大炸彈”,要是知道實情,他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只不過蔡京這臉色還是讓李乾大吃一驚,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可別被他訛上。

“蔡卿家,你這……”

他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急忙轉頭望向魏忠賢:“大伴,快傳太醫!”

蔡京要是倒在這兒,李乾可不好解釋啊。

“不用,陛下!”蔡京急忙擺手。

太醫的行醫記錄可都是會被記錄在桉,被門下省稽核查閱的,要是真被太醫診出一肚子屎來……那和當場拉出來區別也沒多少。

蔡京幾乎都能想象那些御史的彈章上寫什麼,胸懷屎尿與陛下對談,大不敬……

別看這理由奇葩,但有些瘋狗御史只要能尋到理由,就會不顧一切地咬上來。

“陛下……”

蔡京一邊分心舒束縛著括約肌,一邊同李乾解釋道:“臣這是老毛病了,只要會家休息一會兒就好。”

“老毛病,又一個老毛病……”

李乾都囔了兩句,他可沒忘了,和珅頭一次過來的時候也犯了老毛病。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多留你了。”

李乾還有點心虛,他覺得蔡京這老毛病是被他拍的那幾下拍出來的。

也就現在他沒發揮空間,要是擱到前世,以蔡京這年紀往地下一躺,李乾可能就傾家蕩產了。

“大伴,你快差人架抬輿過來,快把蔡卿家送回府上,好好休養。”

李乾怕他半路出事兒,然後被別人按到自己頭上,還是給他配上了一輛抬輿。

“謝陛下。”蔡京今天說了一堆話,但這三個字可能是最有誠意的了。

他現在要控制雙腿肌肉,封鎖住那扇藏著罪惡與恐怖的十八層地獄之門。

要是還這麼走回去,恐怕會在半路失控,鬼門大開,惡鬼齊出,後果將不堪設想。

蔡京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動著腳步,已經走到了政事堂門口。

李乾望著他的背影,深深皺起了眉頭。

蔡京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今天跑過來說的這些,根本就沒頭沒尾的。

要說他想讓自己改變主意,這也不像。

因為最後自己明顯沒答應,可蔡京卻走的很痛快。

那他就是過來秀個存在感??

李乾心頭籠著一層迷霧,總覺得蔡京的舉動之後另有深意,他皺眉望向一旁的老太監,招了招手。

“陛下?”老太監湊過來,壓低了聲音。

“你讓人打探一下,蔡京來見朕前都做了什麼。”

“是,陛下。”老太監帶著使命,快速向殿外走去。

李乾又轉頭望向蔡京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希望別出事兒……

雖然李乾平日裡恨不得蔡京這老貨直接暴斃,但他卻不能死在自己這裡。

否則定會有不少有心之人,把這灘爛屎湖在他李乾的褲襠裡。

而且也最好不要直接出事兒……萬一被傳出去,別人說他這個皇帝虐待大臣,那就不好了。

最好的就是出個暫時看不出狀況的後遺症,以後慢慢發作……李乾善意地給蔡京規劃著病情。

在皇帝陛下的祝福和殷切期許下,蔡京被兩個小宦官攙扶著,不斷跨艱越險,只是每到下臺階的時候,就是他最煎熬的時候,其痛苦不亞於上刑。

等來到紫微殿外,蔡大人已經快虛脫了。

“快,快抬蔡大人上輿!”兩個小宦官比他還急,可不想讓蔡大人壞在自己手裡。

從政事堂裡出來的時候臉色難看歸難看,可也沒到這面如金紙的地步啊!

“快走,趕緊把蔡大人送回府上服藥!”

兩個抬棺的健壯宦官也意識到了事情的緊急性,把蔡大人安置妥了之後,急忙抬起肩輿,向著南面奔去。

路上的顛簸喚醒了昏昏沉沉的蔡大人,下身失守的危機感不斷傳來:“慢些,慢些。”

“是,蔡大人。”

兩個抬輿宦官從慌亂和焦急中回過神,急忙應下,又恢復了應有的、穩健的業務水準。

直到此時,蔡大人才輕輕舒了口氣。

兩個宦官抬著蔡大人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其他人。

不說別的,文淵閣、東閣裡的人,只要往窗外一瞧,就能瞅見這一幕。

所以,秦檜也很快被驚動了,來到了窗戶邊上。

“爹,怎麼蔡京也被陛下賜了肩輿?”

秦禧瞠目結舌地望著外面大街上的情形:“陛下這也太偏心了吧?您還沒有肩輿呢,怎麼就給他了??”

秦檜同樣緊皺著眉頭,順著開啟的半扇窗戶,遠遠望著如一坨不可名狀之物一般,癱在肩輿上的蔡京。

直覺告訴他,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

只不過秦檜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幾分擔憂。

難不成皇帝陛下又和蔡京勾搭在了一起,反手把自己賣了??

“去打聽一下,蔡京何時進的宮,在裡面待了多久,進宮前又做了什麼。”

“是,父親。”秦禧面上也隱隱帶著一絲不安,快步向外面跑去。

中書省和門下省都急於瞭解情況,但抬輿宦官的腳步可不會因為他們的緊張而減慢半分。

蔡京躺在肩輿上,承受著迎面而來、急速劇烈的冷風,他只覺得渾身發僵。

之前一路走來,身體是活動著的,還能提供些熱量。

可現在癱坐在椅子上,直接面對疾風,就不免有些頂不住了。

冷風吹透了身前的衣衫,吹的蔡大人肚子發涼,讓他肚子又開始鬧騰起來。

蔡京急忙伸手捂住下丹田,額頭上滲出幾絲冷汗。

前面就是承天門,穿過這道大門,就是皇城地界。

蔡京遠遠望著寒風下大紅的宮牆,明黃色的琉璃瓦,沉聲道:“不用送老夫回府,你們把老夫送到尚書省衙門就行。”

抬輿的宦官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可是蔡大人,陛下當時說的是讓在下將您送回府上休養……”

“老夫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蔡京雙手緊抓著肩輿的扶手,肥胖的手背上甚至隱隱凝出幾根青筋,但面上還是鎮定無比,皺眉道:“陛下那裡,自有老夫去分說,你們把老夫放在尚書省衙門便可!”

尚書衙門自然也是有茅廁這種地方的,總不能讓衙門裡的大人們裝著一肚子屎尿,外出皇城排洩。

雖然在這邊如廁動靜可能有點大,但蔡大人覺得他已經堅持不到回府了。

在茅廁排洩,總比拉在肩輿上強。

聽了蔡大人極富威嚴的話,兩個抬輿的宦官轉頭對視一眼,最後還是一咬牙,答應下來。

“是,蔡大人。”

兩人抬著蔡京穿過承天門,此處的宦官、值門衛也見到了蔡大人是被抬走的,紛紛嘖嘖稱奇。

而出了承天門,到了外朝的地界,那就更熱鬧了。

“蔡大人被抬出來了?”

“蔡大人被抬出來了!”

下面的官吏不清楚內情,諸多六部官員只覺得與有榮焉。

上一個被抬出來的是右僕射、吏部尚書和珅,這次就是左僕射、刑部尚書蔡京,都是咱們外朝的大員啊!

反倒是內朝的左相、右相,都沒有過這種待遇。

但只有方才一塊跟著開會的侍郎才是震驚無比。

這是怎麼回事兒?

蔡大人明明是豎著進去的,這次怎麼橫著出來了?

是被皇帝陛下打了廷杖,還是受了賞識,被賜了肩輿??

得知訊息的眾多尚書、侍郎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再次向著尚書衙門返回而去。

不管如何,一定要問清楚才行。

蔡大人是替大家出的頭兒,要是在陛下那裡吃了虧,必須得替他討回公道!

當然,侍郎們也有一部分急於得知結果的心思在內,畢竟副考官的人選……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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