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門旁一條不大不小的巷子裡,氣氛漸漸有了幾分緊張。

周圍的行人遠遠望見這一幕,立即避開的遠遠的。

敢在這裡行兇動粗的人,用屁股想也知道有恃無恐。

當然,也有不少人站在遠處朝這邊看熱鬧。

李乾皺眉打量了一眼身前身後圍攏過來的五個人,也注意到了那四個豪奴手中的小臂粗的木棍。

“怎麼樣?能對付嗎?”他轉頭望向呂布。

呂布先是一愕然,隨後砰砰地拍著胸脯,大笑起來:“老爺,您放心!”

“這種小雞崽子,我讓他們一隻手!”

李乾聽完松了口氣,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呂布怎麼可能連這幾個歪瓜裂棗也對付不了呢?

“幼呵!口氣還不小!”為首的豪奴面色不善地盯著呂布,緩緩拍打著手中小臂粗的木棍。

老太監也忍不住囑咐呂布:“小心點!”

“要是傷了老爺,你就等著回去挨收拾吧!”

呂布卻不理會他,只是獰笑著打量這幾個豪奴,就如同看砧板上的死豬肉。

為首的豪奴被他這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但也沒有貿然動手,而是先轉身請示:“少爺。”

“您說咱們怎麼著?”

秦禧也皺眉盯著呂布:“先打一頓。”

“啊?”

那豪奴還有些失望:“少爺,京兆府衙門這麼近,不如……”

李乾皺著眉頭,還叫衙門的人來?

這是打算把事情鬧大?

見他皺眉,老太監就在一旁幫忙解釋道:“老爺,這是這些人的管用手段。”

“若有人得罪了他們,只是打一頓還算是輕的。”

“若是被送進衙門大牢,那就是百般折磨,甚至還會牽連家人,嚴重的家破人亡也有可能。”

“知道怕了就好!”幾個豪奴面上帶著獰笑,緩緩圍攏過來。

李乾皺眉盯著這幾人:“說送京兆府就送京兆府?這大乾的王法反倒像是為你們而設的了?”

他打量著那年輕人,這是秦檜的兒子?

就是不知道,這是他那不能進門的親兒子林一飛,還是養子秦禧。

不過從方才和秦檜岳父的交流來看,大概是後者。

“哈哈哈!”

幾個豪奴聞言紛紛大笑,就連秦禧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小子!毛都沒長齊吧?你知道什麼是王法嗎?”

為首那豪奴強壓下笑意:“在大乾,咱們秦相就是王法!”

“你他娘的狗膽包天,敢造王法的謠?王法還能不收拾你嗎?”

老太監已經是一臉怒容:“老爺……”

李乾面色沉靜,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

這時,秦禧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囑咐那豪奴道:“只是打一頓就行了,不用再多麻煩。”

那豪奴一愕然,秦禧就接著道:“我外公還在外面,不宜多生事端。”

“是,少爺。”幾個健奴應下聲,獰笑著從前後兩段逼過來。

“老爺……”

呂布轉身望向李乾,目中的表現欲熊熊燃燒,就等著李乾一句話了。

“先打一頓。”李乾澹澹地道。

“好嘞!!”

呂布得了令,還沒出手,卻聽巷子口傳來了一道脆生生的嬌喝。

“表侄!你別欺負人!”

李乾一怔,轉過頭望去,發現正是方才那群人。

說話的正是那一襲鵝黃色衣衫的嬌俏少女,睜著一雙俏目,瞪著秦禧。

她身邊那個儒生也皺眉望著這邊,看樣子欲言又止。

秦禧見狀急忙俯身行禮:“表姨,外公……”

王仲岏望著秦禧,一拍腦袋:“我說怎麼一轉頭人就找不著了?小禧?你怎麼跑這來了?”

秦禧一躬身,解釋道:“外公,這幾人在外辱我父親的名聲,做兒子的若聽之任之,豈不是不孝?”

那儒生卻皺著眉頭勸道:“你與他說開了,讓他們道歉便好,何必要動粗呢?”

“是啊,秦禧。”

那年長幾分的美婦也勸道:“你是個孝子,此地緊鄰京兆府,若因此事起了衝突,傳揚出去,對你父親的名聲就是好事嗎?”

“這……”

秦禧皺起了眉頭,遲疑了片刻,望見王仲岏撫著鬍鬚,笑而不語,又堅定地道:“大姑婆,大姑公,你們平日裡與太學學生打交道得多,見慣了信義之人。”

“但太學之外的這些市井小民,性格刁蠻,並無廉恥之心,反覆無常。”

“若沒有教訓,即便今日答應下來,可轉頭卻會變本加厲地散步謠言,中傷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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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那儒生還想再勸,卻被那美婦一臉難色地拉住了。

那少女挽著美婦的胳膊,一隊亮晶晶的眸子望著這邊,俏面上也滿帶不忍之色。

秦禧微微笑了笑,轉過身後面上卻陰沉了幾分:“打!”

李乾一直聽著秦禧的話,早就皺起了眉頭,此刻也對呂布道:“打!”

前後方各有兩名豪奴,持著小臂粗的木棒衝了過來。

呂布卻沒貿然衝上去,而是護在李乾身邊。

後方的兩名豪奴先到,他們似乎也看出來,三人中虎背熊腰的呂布才是最能打的,所以想合力圍攻他。

只要把他放倒,剩下的一個老頭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是上岸的大青魚!

撲騰不了幾下!

李乾後退了半步,不給呂布添亂。

他也好奇盯著場中情形,本以為就算呂布能贏,也得廢一番手腳。

可沒想到,面對這兩名健奴掄過來的大棒,呂布只是雙手輕輕向前一探,在李乾還沒看清的時候,就捏住了兩人的手腕,隨即向下一折!

卡察一聲脆響傳來,這兩名豪奴的手腕直接以一個怪異的角度背折了回去!

兩人也沒慘叫出聲,因為呂布捏著他們的手背折,導致他們手中的木棒直接敲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這兩人白眼兒一翻,就直接倒了下去。

另外兩名豪奴見這情況,手上動作當即一滯。

隊友上了,隊友被秒了!

呂布卻沒有一絲停頓,快速轉過身,一雙大手宛若蛟龍出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住了兩人的頭顱,然後像開核桃似的一碰!

這兩人也翻著白眼,軟倒了下去。

整個動作都在瞬息之中完成,如行雲流水,毫無煙火氣。

四個豪奴幾乎同時倒地,周圍幾人還沒反應過來。

“有兩下子!”

回過神來的李乾眼睛一亮,對呂布豎起了大拇指。

遠處圍觀的人群中也爆發出一陣譁然,顯然沒想到這漢子這麼勐,一挑四,只是兩招就把四個人放倒了!

這還真和捏小雞崽子沒啥區別!

呂布的表現欲得到了極大滿足,大著嗓門道:“肯定不讓老爺丟人!”

老太監忍不住暗罵了幾句,李乾也沒聽清他都囔的是啥。

另一邊的秦禧面色一白,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失了風度,臉上又扯出一抹笑容,恢復了方才高高在上的神態:“這位壯士身手不凡!”

“家父乃當朝右相,正是愛才之人。若好漢有意,在下可以代為引薦。”

“以壯士的武藝,無論在哪都能一展拳腳,日後定會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

呂布臉上帶著一抹獰笑,捏著指節卡卡作響,緩緩向他走了過去:“少提這檔子壓我,我還不知道你爹是秦檜?”

“你要不是秦檜的兒子,老子還不稀的揍你呢!”

“你……”

秦禧面色蒼白,瞪著呂布,目中隱隱有幾分憤怒與慌亂。

後方的王仲岏一幹人也震驚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四個豪奴,一眨眼就讓人家跟捏小雞似的放倒了,不得不說,衝擊力太大。

見呂布似乎又要找他們麻煩,王仲岏忍不住後退了幾步,腳底抹油就想跑。

但不知何時,巷子口卻被兩個壯漢堵上了,他們對王仲岏一笑,露出兩口大白牙,手上又微微一動,亮出一截比牙還白的刀刃。

王仲岏嚇了一哆嗦,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

秦禧又驚又怒地望著李乾一干人等:“你知道秦相,還敢在京兆府衙門旁邊撒野??”

“信不信我一喊,衙兵馬上就過來!”

“你喊吧!”

呂布面色一冷:“看看是他們過來的快,還是老子把你脖子捏斷的快!”

秦禧白色蒼白,看了方才呂布的表現,他一點也不懷疑這壯漢能說到做到。

“老爺,怎麼辦?”呂布回過頭,請示李乾的意思。

“嗯……”李乾沉吟了片刻。

這秦禧以後早晚是要認出自己的,就算認不出自己,也會認出呂布和老太監,沒必要把他打個半死。

再說,李乾也沒心思和秦檜的兒子計較太多,免得秦檜狗急跳牆。

當然了,就這麼簡單放過他是不可能的。

李乾覺得自己是個大度的人,但方才秦禧那種為所欲為的態度還是讓他很不爽……

思索間,突然聽那邊又穿來一道弱弱的聲音:“你們別欺負我表侄!”

李乾好笑地望過去,發現正是方才說話的那少女:“你一個小姑娘,還挺有長輩範兒的!”

“我……”那少女倒有幾分怕李乾,不知該說什麼。

見自家閨女被這“惡少”盯上,那美婦嚇了一跳,急忙把她擋在身後:“這位少爺……”

“是老爺。”老太監在一旁不爽地提醒道。

“是,老爺……”

美婦喊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孩子做老爺,表情很是彆扭:“這位老爺,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小禧計較了。”

那儒生也是一臉彆扭之色,想要開口,但又不知該如何說。

“這位老爺!您大人有大……”另一邊的王仲岏剛要大聲哭喊求饒,身上就挨了一腳。

另一邊那壯漢還在罵罵咧咧:“叫喚什麼?想喊人是吧?”

李乾也不再猶豫,望著呂布道:“去,給他幾耳光!”

呂布當即大喜:“好嘞,老爺!”

他獰笑著向秦禧走去。

“別打出毛病來,教訓教訓就行了!”李乾在後面補充道。

看著身前越來越近的這個壯漢,秦禧驚恐無比:“我……”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呂布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落到了他臉上。

啪啪啪啪~

幾聲脆響傳來,秦禧被扇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滾了半圈,兩邊臉一下子腫了起來,像是猴子屁股,漂亮的竹葉紋湖綢長衫上也沾滿了灰,雙眼圓瞪,整個人還處於懵逼的狀態,再也不複方才的威風和高高在上。

呂布摩挲了一下大手,卻還是覺得不甚過癮,回頭訕笑望著李乾:“老爺,要不再來兩下?”

“你……”秦禧突然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呂布。

“怎麼?你還不服?”

呂布當即瞪起了眼:“老爺,這小子肯定是那種被慣壞了的惡少,一點虧也不吃,以後肯定要找咱們麻煩!”

“不如今兒個就在這把他們做了……”

他眯著眼睛,不懷好意地打量著眼前這些人,後面兩名壯漢也作勢就要抽刀。

這副要滅口的打算可是把幾人嚇得不輕,那小姑娘嚇得臉色煞白,緊緊抓住了母親的衣袖。

坐在地上的王仲岏更是直打哆嗦,想哭喊求饒,又怕頭一個被砍了。

“行了。”

李乾沒好氣地瞪著呂布:“又不是土匪強盜,還來什麼滅口這一套。”

他卻覺得,呂布這副做派多半是裝出來的。

“是,老爺!”呂布痛快地應下,嘿嘿笑著跑回了李乾身邊。

被圍住的幾人這才暗中松了口氣,但依舊提心吊膽地望著李乾幾人。

李乾又轉過頭笑呵呵地望著那儒生:“你是太學博士?”

他倒沒別的意思,只因覺得這人是個可用之才。

雖然有秦檜這麼個權勢滔天的親戚,但從呂布和老太監的調查來看,他卻是從不去依附秦檜,而是關起門來做學問,過自己的日子。

這品行就足以稱道了!

再加上方才此人的言辭,讓李乾也對他很認可。

李乾已經打定主意,找個機會就同吏部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把他提拔一下。

正好周磊母子也平白遭了這麼多天無妄之災,也算是對他們的一個補償了。

但李乾卻沒想到,自己這一句話問出去,眼前幾人倒是面色大變。

“你……我們又沒惹你……”那鵝黃衣裙的嬌俏少女半躲在母親身後,花容失色,小臉發白地望著李乾。

秦禧也怒而從地上起身:“我姑婆姑公又沒招惹你,莫要報復他們!”

“你要是自認好漢,有什麼都衝我來好了!”

見幾人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李乾啞然失笑。

那儒生面色沉重,上前一步擋在了妻女身前:“我就是太學博士,李格非。”

隨口就能叫出他的官職,這肯定不是普通路人了,定然是有備而來。

說不定眼下這一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李乾聽了這名字倒是一怔,總覺得有些耳熟:“李格非?”

“李格非……”

他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究竟是從哪聽過這個名字?

老太監在一旁笑著提醒道:“老爺,莫非您以前看過他寫的文章?”

李乾遲疑了片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應當沒有。”

但文章這兩個字卻是提醒到了李乾,他也開始往這方面想。

這熟悉感肯定是從詩詞文章而來的,但也應當不是李格非的,而是別的什麼人……

想著想著,他突然勐地一轉頭,震驚地望向那嬌俏少女:“你叫李清照?”

李乾終於想了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大詞人李清照的爹,不就叫李格非嗎?

他們家竟然和秦檜是親戚?

李乾大感驚奇,他之前倒是從來不清楚這事!

不過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他為何知道一個少女的名字。

那少女感受著李乾有些熾熱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又往母親身後躲了躲。

“這位老爺,我們閨女沒得罪過您吧?”那美婦嚇得花容失色,伸出雙手護住了身側的女兒。

李格非也面色一白,上前一步,擋在了妻女身前:“這位小老爺,你想做什麼?”

“高,老爺真是高!”

呂布吃驚之後,便賤笑著湊了上來,對李乾豎起大拇指:“剛才還說不要,沒想到早知道人家名字了。”

“去去去!”

李乾無語地推開他的大臉,解釋道:“只是偶然得知而已!”

但呂布臉上的賤笑不減,就連老太監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遲疑:“老爺,要是您真……”

“不用。”

李乾揮手擋開這兩個心思齷齪的人:“趕緊回去吧!今天逛夠了!”

“是,老爺。”兩人齊齊應聲。

另一邊的李格非一家子本來還惶恐無比,但又見這奇怪的一行三人說走就走,又有幾分驚疑不定。

他們究竟是什麼意思?

秦禧緊咬牙關,見幾人就快走出巷子,終於忍不住道:“有本事就留下姓名!”

王仲岏嚇了一跳,如觸電般,從地上跳起來就拍了他後腦門一巴掌:“你不要命啦!小禧!”

李乾回過頭望了一眼兩邊臉已經腫成豬頭的秦禧,倒是沒怎麼在意。

但呂布卻冷笑望著他:“怎麼著?你還想報復?”

“今天就告訴你,你爺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魏……”

李乾早就猜到他沒憋什麼好屁,魏字剛出口就抬腳踢了他小腿一下。

要是在這喊出魏忠賢來,恐怕人家當場就能聯想到宮裡去。

“嘿嘿~老爺~”呂布立即收聲。

一旁的老太監見他這副賤樣,氣的牙根癢癢,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他。

“魏……”

秦禧咬牙切齒地盯著呂布的背影,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一旁的幾人這才松了口氣,急忙過來看他的傷勢。

“小禧,你趕緊跟我回家。”

周夫人淚眼汪汪地望著他腫的和猴屁股似的臉,心疼地想摸又不敢摸,卻是又聯想到了自家兒子身上:“我前兩天給小磊買的傷藥,你回去趕緊抹上。”

“謝謝二姑婆。”秦禧悶悶地回道。

王仲岏也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一行人往來時的路上趕回去。

……

紫微殿,政事堂。

李乾今天只是看了一場審桉,也沒正正經經地在龐大的京城、熱鬧的朱雀門大街上逛一逛。

當時是因為突發事件,現在回過神來還是有些後悔,看來以後要經常出去才行。

“大伴。”

“奴婢在。”老太監當即湊過來。

李乾半靠在榻上:“那天朕想找的那個磨鏡師傅呢?你找到沒有。”

“找到了,找到了。”

老太監當即回道:“陛下,奴婢已經知道那人在哪家商行做營生了。”

“好。”

李乾來了精神:“你去把人請來,朕要讓他幫忙做一個物件兒!”

“是,陛下。”老太監應了聲就要往外走。

經歷了最近這一檔子事兒,李乾開始漸漸懷疑起老太監的腦迴路來,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不要用強!”

“你打聽打聽他的工錢,給朕做事兒的時候照例付給他,做得好朕還有賞。”

老太監愕然,隨後哭笑不得地解釋道:“陛下,就算咱們不給工錢,他也肯定屁顛屁顛地過來!”

“只要給宮裡磨一次玻璃,此人必然會名聲大噪,以後無論是東家的工錢,還是外面的私活,都得翻個好幾番!”

李乾乍一聽還覺得有些離譜,可隨後又有些愕然。

好像還真有這種可能。

“那你去吧。”他揮了揮手。

不得不說,老太監辦事兒還是很得力的,不一會兒就把人帶回來了。

而且不是一個,老太監一口氣兒帶了四五個回來!

“陛下,這都是京城市面上手藝最好的磨鏡師傅了!”

老太監笑著道:“奴婢全給您帶過來了!”

李乾打量著這些磨鏡師傅,看樣子都是大年紀,沒有一個低於四十歲,而且個個的衣著都十分鮮亮,看起來也是高收入人群。

這些師傅進來之後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就算是膽大的也不敢打量皇宮裡的東西,更是不敢打量李乾,跪地就拜:“小人拜見陛下。”

李乾微微點頭。

望遠鏡嘛,就是一片目鏡,一片物鏡。

但這兩片鏡子具體哪一片是凸透鏡、哪一片是凹透鏡,又或者全是凸透鏡,又該多麼凸,多麼凹,兩者之間擺放的距離又該是多少……

這些知識李乾早就還給了中學物理老師。

他得讓師傅多磨幾幅,多試一試才能做出來。

“都起來說話。”

李乾緩步走下來,笑著道:“不用緊張,朕這次來叫你們幹活,工錢照付給諸位。”

“陛下……”磨鏡師傅們緊張的不行,還想說什麼不要工錢的話。

但李乾沒給他們繼續說話的機會,笑著道:“你們幫朕磨幾片凸透鏡……就是你們平日裡磨的老花鏡,朕要每個鏡片都不一樣,有平一點的,有圓一點的。”

磨鏡師傅們一聽,當即松了口氣。

被叫來皇宮,他們還以為是要磨出什麼水晶花來呢,那活他們可幹不了。

可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簡單的活,當下心中的忐忑也褪去了幾分,齊齊恭聲道:“是,陛下,小人一定儘快磨出來。”

李乾笑著道:“你們先別著急。”

“朕還要你們磨幾片凹透鏡,也就是你們平日裡賣的少花鏡,也要平的和不平的。”

這幾天他也把老太監派出去,又買了幾幅眼鏡,現在已經明白了京城中的靉靆市場是怎麼回事兒。

由於原料價格、製造手藝等問題,現在賣這種東西的商家還不多,而且東西很貴,是十足的高階奢侈品。

次一等的靉靆是玻璃磨的,價格一般在十兩銀子以內,比較渾濁,不清晰。

而最好的靉靆則是東海水晶磨製的,價格也是三四十兩銀子左右,後者就比前者清晰多了。

還有老花鏡、少花鏡之分,單片、雙片之分……

“是,陛下,也包在小人身上。”

磨鏡師傅們更是心中大定,這活兒也太簡單了!

當下紛紛做著保證:“陛下,小人只要半個月就能磨出好幾副來!”

“陛下,小人更快……”

李乾笑呵呵地點點頭:“好,既然如此,這幾日你們就住在宮裡,朕要隨時看你們磨出來的鏡子!”

“大伴,你給他們在前朝尋個閒置的地方先住著。”

“是,陛下。”老太監應下聲。

卻不料下方的磨鏡師傅們欲言又止:“陛下,這磨鏡子一個人可不快,能否將小人們的學徒也帶過來?”

“是啊陛下,還有磨鏡子的水晶、木鐙、小磨……”

李乾大手一揮,表示這都不是問題:“都去取來就是。”

“原料水晶的錢也照付給你們!”

“小人們哪敢收陛下的錢?”

師傅們嚇了一跳,齊齊擺手:“能給陛下幹活,那是咱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李乾的態度倒是很堅持:“這天底下哪有讓人白幹活的?給你們就拿著!”

磨鏡師傅們見皇帝陛下態度強硬,自然也不敢再和他頂,只不過抬起頭來謝恩的時候眼中卻是多了幾分尊敬。

這年頭兒衙門裡隨便一個捕快出去吃飯都敢不給錢,隨意吃拿卡要。

但沒想到入宮來給皇帝陛下幹活,竟然還能落著工錢!

雖說他們中有人可能看不上那十幾兩銀子了,可有沒有工錢這是兩碼事兒,最起碼代表著一種尊重。

“去給他們安排個好點的住處。”

李乾打發了這些人出去,又問向老太監:“大伴,宮裡御用監現在可還有合用的匠人?”

要造這望遠鏡,單有鏡片也不行,還得要鏡筒。

李乾現在也不奢望能做出那種能伸縮的望遠鏡,他只要長筒的就行了。

而這種東西就不適合交給工部的工匠做了,因為那裡人多眼雜,而且李乾沒什麼掌控力。

但宮裡自己的衙門就不一樣了。

老太監遲疑了片刻,還是回道:“回陛下,還是有幾個可用的木匠、玉匠的。”

“有沒有會鼓搗銅、鐵的?”李乾皺著眉頭。

作為世界上第一個望遠鏡,李乾還是希望能搞得稍微好一點。

木頭的是不是有點太湖弄了?最起碼也得是個銅的吧?

老太監急忙回道:“那得去銀作局找了,那裡的宦官們會打造金器、銀器,想來弄個銅器也不成問題。”

“好。”

李乾笑著道:“叫幾個手藝好的、可靠的人過來,朕有用處。”

“是,陛下。”

老太監動作很快來到了銀作局,這裡的宦官們一聽陛下有用,當即都對那幾個名額搶破了頭。

要不是老太監威望夠,能壓住人,說不定都要爭得打起來。

“老祖宗,小的能幹!”

“老祖宗,讓小的去吧,小的一定不在陛下那給老祖宗丟臉……”

銀作局衙門裡,宦官們爭先恐後,有人還暗中給老太監袖子裡塞銀子。

老太監卻沒收他們的銀子,冷眼打量了這些人片刻,出聲點了幾個人:“劉大有、孫福、張廣……”

被點到的人紛紛大喜,快步跑到了老太監身後。

沒被點到的人面上則帶著失望之色,眼巴巴地望著魏忠賢:“老祖宗,以後還有沒有這檔子事兒?”

“是啊老祖宗,陛下不會只要這一次人吧……”

老太監都帶人走到門口了,聞言卻是回過頭來,

“以後還有沒有這事兒咱倒是不知道。”

“但要是有的人手腳還是那麼不乾淨,和外邊不清不楚的……”

他冷冷地瞧了這些人一眼,語氣不是很和善:“不光是輪不著什麼好事兒,就連飯碗子也是有可能丟了的!”

那幾個叫的最兇的宦官一下子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聲不吭起來。

其他大多宦官也目光閃爍,不敢和老太監對視。

眾人向他身旁望去,果然被選中的人都是平日裡比較老實的幾個,心中這才有了幾分明悟。

老太監冷哼一聲後,這才向外匆匆而去……

紫微殿,和宦官們說話比和外面那些磨鏡師傅說話還痛快的多。

李乾無論提什麼要求,宦官們都滿口答應下來!

“陛下,就這麼一個筒子?太簡單了!”

“陛下,體這現不出奴婢們的手藝來啊!要不在上面鏨個花?”

“這是陛下的御用之物,肯定還得凋幾條龍吧?這活就讓奴婢來好了……”

宦官們的態度讓李乾很滿意:“近些日子你們往那些磨鏡師傅那跑的勤一點,鏡片磨多大,筒子打多粗,你們都商量著來,朕也會經常去看你們!”

“這事兒辦好了,朕有賞!”

“謝陛下!”幾個宦官大喜,跪地再拜。

李乾笑眯眯地望著幾個宦官離去的背影,心中對自己的望遠鏡更加期待起來。

當然,他也知道只憑這幾個人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他們能做出來,也不會試驗如何達到望遠效果,不會組裝。

無論如何,他都得經常往那裡跑的。

……

滎陽郡,管城縣。

管城作為滎陽郡的郡治所在,也是整個郡裡最繁華的縣城。

只不過因為災情的原因,如今的管城卻是不復昨日繁華,反而一片蕭條,大街上到處都有衣衫不整、流浪討飯的災民。

郡守衙門裡,滎陽郡守顏杲卿、管城知縣王永平正與當地一幹士紳歡送和珅和大人。

“和大人為滎陽百姓帶來了一線生機!下官替滎陽的災民,謝過和大人的恩德!”

顏杲卿目中含著淚,向和珅躬身行了一禮。

眾多鄉紳、官員也心悅誠服地向和珅躬身行禮,臉上滿是真誠,再也不見往日裡逢迎欽差的那種虛偽笑容。

“哈哈,都起來,都起來……”

和珅還有片刻的手足無措,但很快反應過來,笑著托起了顏杲卿的胳膊:“本官只不過做了些微末,正是有顏郡守這樣的父母官,在加上父老鄉親們的配合,才有如今之局面……”

“再說了,大堤的事兒八字也還沒一撇……”

眾多官員,鄉紳卻是不聽他解釋,尤其是顏杲卿,抓著和大人的胳膊就是不放,虎目含淚地望著他:“和大人這借糧修堤之策,當真不知救了我滎陽多少百姓的性命!”

“下官這幾日心憂災民,夙夜難寐,但當日一聽到高山縣傳來的和大人此策,當晚就睡了個好覺。”

和珅的胖臉都快笑僵了,正考慮著該怎麼回這顏杲卿。

別說是他和珅了,就算是個普通的欽差到了地方上,當地郡縣長官也都得在境內迎接的。

可他和珅到高山縣的那天,這郡守顏杲卿竟然連面都沒露。

當然,和珅也能理解他,畢竟北邊還有個武陟縣,那裡也是滎陽郡的治下。

去了南岸,就得得罪嚴嵩,去了北岸,就得得罪他和珅,怎麼做都是錯。

還不如哪邊都不去,這樣還顯得重視工作,更有氣節一些。

而顏杲卿就是這麼做的,他派人向兩位欽差送了信兒,管城的災情眼中,實在走不開,改日再向兩位欽差賠罪。

和珅對他的選擇還是很肯定的,還像拉攏拉攏這個機靈的郡守。

“顏郡守。”

和珅笑眯眯地道:“本官來滎陽,就是為了賑災修堤,此事乃職責在內,又何容退卻?倒是顏郡守才是朝廷的實幹之才啊!”

顏杲卿卻搖了搖頭,抹了把眼淚,感慨著道:“從前下官也這樣自詡,但如今見識到了和大人這樣的能臣,下官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從前多有傳聞,說和大人是什麼京城鉅貪,尸位素餐!現在看來這些都是流言,都是無稽之談!”

顏杲卿面上還有幾分憤滿:“也不知和大人這樣的能臣得罪了什麼人,竟被他們詆譭成那樣!”

“若不是今日親眼見了和大人,下官也要被流言騙過去了!”

和珅笑臉一僵,下面的眾多鄉紳、官員也是大汗。

當著人家和大人的面,這種話是能說的嗎?

王永平滿頭大汗,急忙陪著笑替上司解釋道:“和大人,我們顏郡守的性子就是有點直率,您別放在心上……”

顏杲卿卻不滿地推開他:“希年?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別放在心上?”

“本官這是有感而發,和大人乃是清官能臣,又如何說不得了!本官不僅要現在說,以後還要與同年們、同鄉們說!”

和珅望著顏杲卿這樣,也是哈哈一笑。

他倒是看出來了,這人大概是真的直,那天不去高山縣、武陟縣迎接也應該是這傢伙的本來想法,而不是什麼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顏郡守說的對!”

和珅一臉感慨地道:“本官就是深為流言所害啊!”

見和珅都這麼表現,一種官員、鄉紳都看出來他沒生氣,這才紛紛開始笑著圓場。

“人心不古啊,連和大人這樣的能臣都被流言所害!”

“是啊,也不知是什麼用心險惡之人,竟然散播出這種空穴來風的流言中傷和大人……”

鄉紳官員們的話倒也不全是吹捧,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自從和珅到了管城,別人送的財物、珍寶一概不收,都是讓他們去出錢出糧,修大堤。

無論是拉幫結夥地去,還是單人私下去送錢,都吃了閉門羹。

而且這次朝廷剝下來的賑災糧也沒少幾分,和大人更是叮囑下面不能缺斤少兩,一定要多開設粥廠,不能餓死一個災民!

無論這位和大人之前的名聲如何,最起碼這次管城縣上下的鄉紳、官員們對他的尊敬倒是真心的。

和珅笑眯眯地一邊和鄉紳們談笑,一邊再次提出告辭。

若是那場陛辭之前,和珅說不定還不怎麼在乎名聲,錢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可現在有了皇帝陛下的許諾,他也開始注重這方面了。

畢竟若是名聲太壞,引得那些御史們群起攻訐,就算是皇帝陛下要保他,也得考慮考慮的。

“和大人高風亮節,咱們也不多留了!只能助和大人一路順風!”

“和大人一定要經常回來巡視啊!咱們管城縣大堤可離不開您……”

眾多鄉紳、官員一路送到城外,這才戀戀不捨地望著和大人的馬車和護衛的兵丁遠去。

“老爺,咱們這就去中牟了?”

劉全倚在車前,悶悶地望著車裡的老爺。

對自家老爺近來的行為,劉大管家� �是很能理解。

但不理解歸不理解,還是要表現盲目支援的。

和珅正在車廂裡,望著窗外蒙面細雨失神,聽了劉全的話這才回過神來。

“直接去中牟。”

和大人眯著眼睛,盤算著砍了中牟知縣之後,對滎陽、對京城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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