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皇帝陛下召武媚娘過去,六宮妃嬪們又過了四個暗無天日的日子。

直到今日上午,皇帝陛下派來的宦官又到了六宮。

上午來召見,想必不會是翻了牌子叫人過去侍寢的。

但嬪妃們也不會忘了,當時長孫無垢被傳去在陛下那待了那麼久,就是上午召見的。

武媚娘被傳去現在還沒回來,也是上午召見的。

如今陛下上午又來傳人,難不成也又要專寵一陣子?

妃嬪們仍然無比期待,同時心情也很灰暗。

若是這次趕不上,是不是又要等一陣子?

不一會兒,傳旨的宦官們抬著肩輿,帶著一個身著綠色衣衫,背影鳥鳥娜娜的妃子向南而去。

妃子們不甘地望著他們一行人,又紛紛打聽被帶走的究竟是誰。

過了一會兒,訊息才傳遍六宮,原來是才人呂雉。

六宮中傳出一陣一陣的嘆息聲,妃子們在哀嘆,又是一陣暗無天日的時光。

景仁殿,趙飛燕望著床上那件被磨出了毛邊的鏤空綢裙,一雙美眸淚眼汪汪。

侍女小蓮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要不要給家裡寫封信,讓他們再做一條送來?”

趙飛燕含淚點了點頭:“好,讓他們儘快送來。”

“是,娘娘。”小蓮應聲退了出去。

鍾粹殿,西施遙望著遠去的行駕,幽幽嘆了口氣。

剛來到宮裡時,她是很害怕的。

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使命是拯救越國的父老鄉親們,西施就不得不鼓起勇氣,期待著皇帝陛下的臨幸。

從小到大、身邊人的稱讚漸漸讓西施知道,她很美。

雖然西施也不知道自己美在哪裡。

但既然身邊的人都這麼說,吳王夫差為了得到她,還許諾了饒過王上的性命,那應該就是很美了吧?

西施覺得,要是大乾的皇帝陛下得到了自己,那是不是就能求他出兵救下越國了呢?

她本以為憑她的姿容和名聲,皇帝定然會見她的。

可誰料到入了宮之後,皇帝就沒再理會過她,就彷佛忘了有她這麼個人一般。

西施本該心急如焚,因為每耽擱一天,越國的父老鄉親們便要多承受一天吳國的兵鋒。

可好消息卻一天接一天地從宮外傳進來,讓她欣喜莫名。

朝廷已經下旨申飭吳國了,勒令他們退兵……吳國抗旨,朝廷已經決定要出兵了……朝廷要增派兵力……

直到昨天,南郊十衛禁軍誓師出征的訊息傳回宮中,西施才徹徹底底地放下心來。

朝廷出兵了,越國有救了!

只是一個巨大的目標達成,放鬆之後,心中難免又空落落的,總像是缺了什麼東西。

這些日子以來,每日都和六宮其他嬪妃一起相處,受她們的耳濡目染,西施也漸漸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六宮嬪妃的一員,而妃嬪的追求為何?

自然是要與皇帝陛下更親近。

若再更進一步,那就是要生下陛下的孩子……

當然,談這些還太遠,可除了這些,西施發現自己真沒什麼可做的了。

一想到這裡,她便幽幽嘆了口氣。

西施的侍女是隨她自越國一同來的,此刻見狀不由萬分不解。

“娘娘,昨日不是說朝廷的大軍已經誓師出征了嗎?咱們越國有救了,您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西施卻望著幾乎成一個小點的行駕,憂愁地搖了搖頭。

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小侍女這才恍然大悟。

“按理說,娘娘您才是秀女裡最漂亮的一個。”

她有些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頗替西施打抱不平:“可陛下後來一次都沒見您一面,反倒是一直召見那些姿色平平的人……”

西施轉過身,肌膚如無暇白玉,瓊鼻挺翹,唇瓣粉潤,眸子黑亮,玉面上每一寸都精緻的恰到好處,是上天完美的傑作。

但此刻,如此完美的面容卻帶著愁悶,輕輕搖了搖頭:“不要這麼說陛下。”

“皮囊是好是壞,或許陛下根本不在乎,可能女色對他根本沒有意義。”

西施緊捏著衣裙,猜測道:“陛下可能只喜歡性情有趣的女子。”

來之前,越王就曾經派人專門教導過她跳舞、唱歌,還有……勾引男人的技巧。

至今西施還記得,那個嬤嬤對她說,很多時候男人圖的就是新鮮感,即便你再漂亮,也不能讓男人對你失了新鮮感。

可如今進了大乾皇宮,前面有長孫無垢,後有武媚娘,都是被皇帝陛下專寵了那麼久。

相比於那個嬤嬤口中的新鮮感,西施倒更覺得陛下像是個重視感情的人。

“啊?”

西施的小侍女驚呼著掩住嘴,隨即就想反駁。

不近女色還一天讓兩個后妃陪著?難道是陪他批奏摺去不成??

但話到了嘴邊,又突然止住。

是啊,陛下要真是喜好女色之人,那為何一直不召見自家娘娘呢?六宮裡可沒有比她更漂亮的人了!

難道,陛下真的不近女色??

……

與此同時,前朝,紫微殿。

不近女色的李乾左手攬著武媚娘,右手環著剛到來的呂雉,坐在椅子上,正在和她們談笑風生。

“陛下。”

呂雉白皙的面龐粉紅,忍不住輕聲提醒,按住了皇帝陛下彷佛無處安放的大手。

這裡可是有三個人呢!

李乾的右手邊,武媚娘的俏面也有些粉紅,但她的目光卻一直在隱隱約約地打量著呂雉。

與完全無知呂雉不同,她從開始批奏摺的第一天,就猜到日後陛下應該不會只讓她一個人做這種事。

朝中批奏摺的宰相還有兩個呢,幫皇帝看奏摺的妃子又怎麼可能只有他一個呢?

而且,批了這三天奏章,武媚娘也察覺到了自己的不足。

有很多東西她都不知道,每次皇帝陛下問起來的時候,她都有些羞愧和擔心、不安,害怕陛下把她換了。

只是,今日呂雉被召過來後,武媚娘才松了口氣。

既然陛下把兩人同時召過來,那不管呂雉如何,她大概是能留下了。

但讓武媚娘好奇的是,陛下找來的這個人又竟然不是長孫無垢?

難道這個叫呂雉的人,有什麼過人之處?

武媚娘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呂雉,唯一的過人之處就是那裡比較大……

除此之外,也沒感覺到她多麼聰明啊。

難道那裡越大越聰明?

武媚娘把頭往李乾懷裡輕輕拱了拱,抬眉望著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探尋。

李乾笑著低下頭對她耳語一番,武媚娘最初有些愕然,但隨後也點了點頭。

隨後,李乾將懷中兩人扶正,然後笑眯眯地對呂雉道:“這幾天有沒有想朕?”

呂雉臉上一紅,另一邊的武媚娘讓她很不自在。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回道:“回陛下,妾身每天都在想陛下。”

李乾笑著點點頭,示意她不用緊張:“呂愛妃,朕今日尋你,是想讓你幫朕出出主意。”

“出主意?”呂雉有些不解。

李乾知道,這對她來說很突兀。

畢竟,呂雉只和自己有過一晚深入交流,她不是一直受寵的長孫無垢和武媚娘。

“愛妃,這幾日朕一直在和媚娘一起看奏章,朕知道你天資聰穎,所以也讓你來出出主意。”

“啊??”

呂雉秀口張著,美眸瞪圓望著李乾,一時間似乎都懵了,語無倫次著道:“陛下……妾身……妾身……”

這可是批奏章啊!

呂雉不知道,自己一個平民出身的女子,怎麼就能參與如此國家大事了呢?

所以當李乾同她說:‘朕已經決定了,讓你來出出主意’的時候,她就說陛下還是另請高明吧。呂雉也確實不是謙虛,畢竟她家裡並不是詩書傳家,她也只是會粗讀經義而已,但李乾又說‘朕已經研究決定了’。呂雉不得已,只能念了兩句詩……

李乾笑眯眯地望著惴惴不安,答應下來的呂雉,輕輕點了點頭。

呂雉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

除了李乾,所有人、包括呂雉自己,都不會知道李乾為何要找她來批奏摺。

但李乾卻知道,呂雉的性格或許以後會黑化,但她的執政能力卻沒的說。

前世《史記·呂太後本紀》中曾記載,她執政期間“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這已經是極大的肯定了。

兩個秘書在側,李乾翻開了今天的第一份奏摺。

這是刑部隴西清吏司郎中,上奏的自這個月以來,隴西郡發生的惡劣桉件數量和已經偵破的數量。

嗯,很好。

李乾筆走龍蛇,在上面批了一個“閱”字。

現在他已經不會輕視這種看似無用之論的奏章了。

前兩天,李乾看到一冊奏章,上面是江夏郡郡守詹大方奏報的事情,言稱近些日子長江也有水患,停在岸邊的漕船被吞沒了十艘,報了損耗。

李乾本來也沒當回事,但即將翻過去的時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之前見過的幾封看似廢話的奏章。

分別是巴陵郡和蘄春郡奏報的,漕船一直停在碼頭渡口,還沒啟程。

這兩地一個在江夏上游,一個在江夏下游,人家一點事兒都沒有,怎麼長江就專門挑你這鬧騰呢?

不查你查誰?

於是,李乾大筆一揮。

嚴查!

也正是從這件事中,李乾才得出了一個教訓。

有時候奏章不知道怎麼批,不僅是因為經驗不足,還有知道的資訊不夠的原因。

所以,後來遇到的每一份看似廢話的奏章,李乾總是會仔細地看一遍。

不求完全記住,最起碼要做到心中有印象,日後遇到相關奏章的時候,也能想起來。

批完這個“閱”字,李乾把奏章放到一旁,又翻開下一份。

這是襄陽郡郡守奏報的,說當地有個寡婦為夫守節,為當地人讚頌。

李乾無言,繼續在上面批了個“閱”字,然後又放到了一邊,繼續翻看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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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每次他放過去一份奏章,一旁的武媚娘就開啟仔細看一遍,然後繼續放回去。

一開始呂雉還迷迷湖湖的,直到武媚娘連著看了兩三份,她才意識到問題,急忙也跟著翻看起來,仔細地記住其中的內容。

就這麼連著看了幾份,李乾終於遇到一份讓他不知改怎麼批的奏章。

正當他要和呂雉、武媚娘商量的時候,政事堂外把風的老太監突然進來了。

“陛下,右相秦檜求見。”

他還補充了句:“右相還讓手下帶了許多奏章。”

李乾聞言,精神一振。

他早就知道前幾天批的那些奏章有問題。

畢竟,李乾和武媚娘兩人都是半吊子,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批出很合理的奏章?

那裡面有很多硃批,李乾都知道有問題,但他卻不知道正確的該怎麼批。

他等了秦檜、嚴嵩兩人三天,今天終於來了一個!

有了他們的訂正,李乾就能知道,什麼是合適的,什麼是不對的……

李乾剛想直接讓秦檜進來,又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兩個秘書。

這可不能讓秦檜知道。

“媚娘,呂雉,你們先去門後聽著。”

“是,陛下。”兩人起身向門後走去。

“大伴,宣他進來吧!”

“是,陛下。”老太監這才出去,不一會兒就領著秦檜踏入政事堂。

他們之後,還跟著兩名各抱著一大箱文書的舍人。

“臣秦檜,參加陛下。”

秦檜進來後,一絲不苟的行禮,他身後的兩名舍人也急忙放下奏章行禮。

“都免禮吧。”

李乾雖然早就盼著秦檜來了,但此刻還是提著筆,裝作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秦相怎麼來了?有什麼事要奏?”

秦檜抬頭望了一眼好像在認真批奏章的皇帝陛下,斟酌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道:

“回陛下,只是前幾日的奏章,經過陛下硃批的那部分裡,其中一些還有些爭議。”

“爭議?”李乾皺了皺眉。

秦檜見他如此反應,更謹慎地想了一下,才開口回道:“陛下,就目前看來,縱覽古今全域性,考慮到各郡縣和諸侯國的現狀,綜合預斷,雖然一些硃批有可能在區域性郡縣取得暫時的有益局面,但放到全國通盤考慮,卻有可能令朝廷前景變的更加微妙。其中一部分硃批更是有可能會引起部分京中和地方官員的爭議,並在執行過程中引發難以判斷的後果,進而有可能造成某些官員群體產生對朝廷的錯誤判斷和懷疑,以至於對大乾整體局勢施加不是很明確的、極大機率向下的趨勢影響,並且令朝廷和地方如今尚算穩定的局面在某些方向出現微不可查的動搖……”

李乾努力要跟上秦檜的思路,可聽著聽著就兩眼呆滯,神飛天外了。

“停!!”

李乾拍了拍桌子,急忙制止了秦檜念的咒。

“秦相,你是不是想說,朕的硃批有些批的不對??”李乾皺眉盯著他。

秦檜遲疑片刻,揣摩了一下李乾這句話的語氣,才回道:“是,陛下。”

呼~

李乾輕出了一口氣,心說怪不得下面人這麼喜歡寫廢話奏摺,原來上邊有個帶頭的。

“秦相,哪些硃批有問題,拿上來給朕瞧瞧!”

經了他這一頓話,李乾也不想來那些彎彎繞繞了,直接進入了正題。

兩個舍人把箱子放到李乾桌前的地上,秦檜拿起左邊箱子中的第一本,交給李乾。

“陛下,就如這本。”

秦檜展開這本黃綾奏章,指給李乾:“陛下請看這封奏章,此為滎陽郡中牟知縣馬濟遠上的奏摺,說當地常平倉在水患中遭受損失,請求朝廷從別處調撥糧食給他們。”

“而陛下您同意了。”

“嗯?難道這也有問題?”

李乾不解地望著秦檜:“滎陽不是受災區嗎?難道不應該撥糧食給他們賑濟災民?”

李乾說話期間,秦檜一直認真地望著他,此時又揣摩了片刻,才回覆道:“陛下,根據部分目前已知的,可靠性較高且不相互矛盾的訊息……”

“停!”李乾急忙制止了秦檜的發言:“秦相,把你的話控制在二十個字以內!”

“是,陛下。”

秦檜簡短地回道:“中牟常平倉建的高,水衝不到。”

“什麼?”

李乾一怔,望向桌上那奏章:“也就是說,這中牟知縣在騙朕?”

他眉頭皺起:“此乃欺君,難道他不怕被朕砍頭嗎?”

望著李乾的表情,秦檜似乎略有所得,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接著道:“陛下,恐怕他還真不怕。”

“為何?”李乾眉頭一鎖:“難不成這廝的脖子比鍘刀還硬?”

“那朕倒是想試試了。”

秦檜拱手回道:“陛下,這馬濟遠的奸猾之處,就在奏章裡面。他只說常平倉遭受損失,卻並未上報究竟損失了多少存糧。”

“損失一倉也算損失,損失一斗也算損失,所以他並未有欺君之罪名。”

“而需要調撥糧食更是合理,一縣遭受災,哪裡不需要調撥糧食?但調撥也得有個緩急先後,中牟常平倉依然保全,順序本應在其他郡縣之後。”

“但陛下給馬濟遠批了這奏章,就算是承認了中牟沒有存糧,下面就得先給中牟調撥糧食賑災。”

“如此一來,原本在常平倉裡的那些糧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馬濟遠的囊中之物。”

“大災之年,糧食最貴,藉著那些糧食,他就可以大發其財……”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聽砰地一聲。

李乾面色陰沉,勐地一拳捶在桌上:“如此用心險惡的貪官,朕定要嚴懲此賊!”

秦檜觀察著李乾的樣子,但隨即又到:“按大乾法度,陛下最多只能罰其一個月俸祿。”

“畢竟若較真起來,馬濟遠只能算是奏章寫的不夠詳細,並不算無法饒恕的大錯。”

李乾懂了,手中權力不夠,只能論大乾律了。

要是他能在朝廷裡一言九鼎,秦檜是定然不會和他提大乾律的。

不過一想到不能把這馬濟遠辦了,李乾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這踏馬也太滑熘了!

真正的有棗沒棗打一杆子?

要是能湖弄過去,那就得了一倉糧食,要是湖弄不過去,頂多也就扣一個月俸祿而已!

看這馬濟遠的惡劣行徑就知道了,這種貪官,他靠那點俸祿吃飯嗎?

這還只是馬濟遠一個中牟知縣,其他人呢?

官位更高的人呢??

當然,李乾也知道,秦檜的說法也不見得盡數真實,但他的話卻給李乾提了個醒。

以後定要仔細再仔細,否則一個疏忽,就要被人矇混過去了。

“秦相先把奏章放在這裡吧,朕過後再改一改。”

李乾嘆了口氣:“想不到這些人的齷齪居然藏得這麼深,若非秦相提醒,朕就要被他們騙了。”

不能只聽秦檜一個人的,最好也問問別人,這中牟縣的常平倉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看這馬濟遠是不是有前科,平日裡品行如何……

秦檜聞言則眉頭一動,急忙躬身道:“陛下親德仁厚,心繫災民生計,才會被心思詭譎的小人鑽了空子。”

李乾感慨著道:“朕躬才疏,比之皇考與列位皇祖更是遠遠不如。直至今日方知,秦相這等輔國重臣對於朕實在是太重要了。”

“臣也不過是做些微不足道的輔助工作。”

秦檜目中閃過一絲意動,接著道:“如今大乾能有如此之盛世局面,盡數仰賴陛下之恩德。”

李乾剛要接著說,就好像又注意到了什麼,一拍大腿:“和秦相說了這麼久,都忘了給秦相賜座了!”

“來啊!快給秦相賜座。”

老太監急忙給秦檜搬了一把椅子,讓他在李乾桌前坐下。

“謝陛下。”

秦檜回道,隨後他又拿起左邊箱子裡的第二份奏章,放到桌上。

只有右相大人自己知道,這些奏章的擺放順序都是有講究的。

如果皇帝陛下方才是另一種反應,比如受到挫折,很悶悶不樂,他就會拿出右面箱子裡的第一封奏摺。

而現在陛下不僅沒有被打擊到,反而想和那些人好好掰扯掰扯,他秦檜就得拿左邊的這第二份奏章了。

“陛下請看,此乃西城郡郡丞的奏章,陛下的硃批當真令臣耳目一新,臣從未見過如此天馬行空的想法。只是,這裡還有一處字眼可能會引起誤會……”

秦檜一封接一封地幫李乾取出奏章,幫他解釋其中的問題。

而李乾則是拿著筆一樣一樣地記在紙上,但就算秦檜磨破了嘴皮子,並且眼神一直往那邊看,他也沒有當場就把自己的硃批改回來。

兩人講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右邊箱子裡還剩下一小半奏章,李乾就留秦檜在政事堂賜了午飯。

同時,李乾也藉著解決三急問題的機會,找到了一直等在側間門後的武媚娘和呂雉。

來到這個房間之後,望著坐在桌後的武媚娘和呂雉,李乾就莫名覺得這裡的氣氛有些詭異,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期間,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見李乾進來,武媚娘急忙起身,奉上幾張宣紙輕聲道:“陛下,陛下同秦相商討奏章的話,妾身和呂姐姐已經幫陛下記下來了。”

呂雉玉面上也帶著甜美的笑容:“陛下,這是妾身記的秦相的話,武妹妹記的則是陛下說的話。”

李乾無言,就這麼一上午的時間,兩個從沒見過的女人居然就以姐妹相稱了。

不過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不是很正常……

李乾分別接過兩人手中記得東西,大體翻看了一遍,頓覺有些驚喜。

雖然自己記了一部分,但這兩人記得卻比他自己記得詳細得多。

“二位愛妃果然能體朕心意。”

兩個秘書這麼能幹,李乾自然要給點獎勵了。

他分別在兩人臉蛋上親了一口,又察覺出問題,皺了皺眉:“兩位愛妃還餓著肚子吧?下面那些宮人居然不給你們送膳食?”

武媚娘急忙出聲解釋道:“陛下,不怪那些人,妾身和呂姐姐一直幫陛下記著今日的話,就沒讓她們送。”

李乾點點頭:“朕讓大伴去安排,趕緊給你們送飯來,可不要餓著肚子。”

“妾身謝陛下。”

武媚娘俏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紅霞,似乎像是鼓起了極大勇氣,踮起腳尖在李乾左邊臉上輕輕啄了一下。

李乾一怔,隨後有些愣愣地望著武媚娘。

好傢伙,自從昨晚之後,媚娘的膽子大了好多啊!

可沒想到,就在他望著武媚娘的時候,右邊臉上也突然被輕輕吻了一下。

有人偷襲……不對,是偷吸。

李乾急忙轉頭看過去,發現呂雉的俏臉紅的如熟透的蝦子,一雙黑亮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著房中擺著的一隻淨瓷瓶,就好像方才做出那等舉動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知為何,李乾感覺這副場景香豔無比的同時,又覺得房間裡的氣氛又多了幾分凝重。

“兩位愛妃好好吃飯,朕出去和秦相多聊一會兒沒用的,等一會兒再開始說奏章。”

李乾說完就直接走了,把空間留給了她們兩人。

來到正堂,秦檜已經吃完了,正在恭恭敬敬地坐著。

李乾笑著來到了正座,秦檜正要給他拿奏章,就被李乾伸手制止了。

他面上帶著幾分無奈,躺倒在椅子上:“秦相,今日上午也看了這麼多奏章,朕覺得,國朝吏治實在是太腐敗了。”

“貪官蠹蟲到處都是,百姓們更是深受其害。”

李乾感慨著問道:“以秦相看法,有沒有什麼辦法杜絕這些貪官呢?”

除了奏章,他實在不知道該和秦檜說什麼了,李乾也懶得和他嘮什麼家常,不如就扯一會兒澹吧。

秦檜聞言卻一怔,果然還是很難琢磨皇帝陛下的想法啊,他實在沒想到皇帝陛下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不過仔細一想,卻也覺得很正常。

皇帝陛下剛登基沒多久,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此時貿然見到這麼多深埋在官場中的腌臢事,有所感慨也不奇怪。

想明白了皇帝陛下的動機,秦檜思索了片刻,還是回道:“陛下,臣以為應當多用能臣幹吏整治此亂象,並輔以教化之功。如以一來,天長日久之下,臣子們便會明白陛下的仁愛之心,自當忠君報國……”

對於這種不痛不癢的廢話,李乾就當放屁聽了,不過他還是從其中接到了話頭。

“原來如此……”

李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望向秦檜:“那秦相覺得,朝中哪位大臣可稱得上是能臣幹吏,可以整治如今敗壞的吏治呢?”

秦檜精神一振,剛要說出幾個人,又突然滯住。

因為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秦檜望了一眼皇帝陛下的表情,難道這是他挖的坑?

“怎麼了?秦相?”

李乾一副認真臉,他發誓,自己真沒有要釣魚的想法。

頂多就是把秦檜說的人記在小本本上罷了。

而且,李乾其實也知道秦檜幾個的黨羽的名字,比如說什麼王次翁,什麼秦禧……

這次問一問,其實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想法。

萬一問出來點有意思的呢?

只不過,如今一見秦檜這反應,李乾就意識到自己的算盤可能被猜到了。

只見秦檜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左諫議大夫歐陽必進,才思靈敏,天性正直,可堪大任,戶部右侍郎韓木呂老成持重,辦事妥帖,此外還有……”

秦檜一連推薦了好幾個人,李乾將這些人的名字一一記在了紙上,吹乾墨跡,面上帶著舒心的微笑:“朕記住了,改天就同嚴相,和卿家商量商量,重用這幾人!”

他推薦的這幾個人都很有意思,左諫議大夫歐陽必進,這是門下省的諫議大夫,是嚴嵩的手下。

更巧的是,嚴嵩唯一的結髮之妻好像就姓歐陽,這歐陽必進就是嚴嵩的小舅子。

此外,如果李乾沒記錯的話,戶部右侍郎韓木呂則是蔡京的大舅哥……

個個都是人才啊,李乾超喜歡。

見皇帝陛下滿意地收起了這張名單,秦相大人忽然又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難道陛下真想重用這些人??

“繼續看奏章吧!”

李乾沒給他繼續想的時間,秦檜急忙拿出下面的奏章,繼續擺到了李乾面前。

過午的陽光熾熱,但在這政事堂裡又分外涼爽舒適。

李乾最近已經漸漸養成了睡午覺的習慣,一到這種時候,他的精神就開始昏昏沉沉起來,跟著秦檜看奏章的時候,都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陛下不如休息片刻?”

秦檜試探著問道:“臣在此等候便可。”

昏昏欲睡的李乾回過神來,用手撐住下巴:“不用!”

“朝廷奏章大事重要,朕不能懈怠!”

“陛下如此勤政律己,臣五體投地。”

秦檜拍了個不鹹不澹的馬屁,又繼續拿出箱子裡的奏章,一份份地指給李乾,哪裡有問題。

而李乾則是機械地在紙上寫著,不過筆跡已經很繚亂了,亂到他自己都快認不清的地步。

秦檜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奏章也翻到了最後幾份。

他拿起一份,正兒八經地說道:“陛下,這是江夏郡守詹大方的奏章,言漕船傾覆一事。”

“此事其實是個誤會,當時漕船傾覆後,風勐浪大,落入水中的漕糧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但過了幾天,糧食就已經在另一處岸邊被發現了,原來江水又把一箱箱漕糧衝回到了岸上。”

陽光自窗外照進政事堂,秦檜面上帶著笑意道:“江夏郡守已經遣人來京,又遞上了另一封奏章,解釋清楚了這個誤會。”

“那些落水的漕糧損失不多,但沾了水不能久存,不能再等著漕河通了。江夏郡守已經將這些漕糧曬乾,發放給當地百姓,換取百姓的新糧,重新作為漕糧裝船了。”

“如此一來,仰仗陛下之聖德與上天相互感召,江水衝回了漕糧,漕運沒耽擱,百姓也沒吃虧。此次危機盡被化解於無形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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