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樞銘坐在自己律師事務所的會客廳內,臉上雖然有些倦意,但神情卻頗為輕鬆。

本來今天港督府外的請願活動,自己按照嚴森的交代,憑藉主動提議替協會補償眾人的損失,已經成功讓那些請願者把對自己的質疑變為了感激,甚至已經有人開口大喊相信李議員之類的口號。

就算一萬餘人每人送兩百塊港幣,這種支出對香江知名大律師李樞銘而言也不值一提,而且這筆錢李樞銘覺得並非白白浪費,恰恰相反,嚴森給他的建議非常犀利。

香江表面上不存在用錢收買民眾選票的機會,因為一旦用錢賄選被察覺,就會被其他盯著自己的議員抓住機會攀咬,自己這一次雖然差點被張振朗潑髒水,但嚴森卻不僅讓自己趁張振朗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扭轉請願者對自己的印象,把怒火轉移到協會,更是直接創造了一個堂堂正正用金錢收買人心的機會。

只不過張振朗那班人在自己就快穩定全場時突然匆匆趕到,看到大批請願者與自己已經緩和之後,顯然出乎張振朗意料,張振朗不希望自己大獲全勝,居然拿出一份協會合約,當眾對眾人宣佈,自己是主動向香江軍票索賠協會索取天價法律諮詢費用,也是主動索取協會名譽副會長的頭銜。

張振朗的表現,讓李樞銘只覺得對方無能,臨場應變能力太差,合約造假是無法騙人的,張振朗是因為看到自己成功把民眾怒火轉移到他頭上,更是看到了自己有機會用正大光明的方式發錢給民眾,收買民心,才狗急跳牆,走出這樣一步不顧後果的昏招。

想到張振朗很快會被合約造假事件反噬,李樞銘臉上露出抹冷笑。

嚴森此時立在窗前,正給自己妻子撥打著電話:

“Janis那邊有沒有其他訊息?”

“我半小時前才打過電話,Janis說沒有任何訊息,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今天新聞上報道Martin在港督府外與其他議員發生爭吵,相互指責。”

“沒關係,議員之間因為名利互相攻訐而已。”嚴森開口安慰道:“就這樣,早點睡,不要等我。”

從太太口中瞭解完情況之後,嚴森掛掉電話,看向李樞銘:“我太太說Janis那邊沒有任何新訊息。”

“張振朗怎麼可能與黎紹坤那件桉子有關聯,很明顯是設個索賠協會的圈套,想把我搞下去,卻沒想到我依靠你提議,搶先一步,借他這一招反而收買民心,所以他才當眾失態,昏招跌出,說我簽過合同?合同這種事是騙不過人的,鬼老不會因為他一份假合約,就冒然指證我。”李樞銘開口說道。

嚴森卻立在窗邊微微沉吟:“利用協會籌款攻訐你,如果是張振朗的手筆,那他這一招也太過無能……用錢收買民眾好感之後,以身體原因推掉Jimmy的辯護罷,明哲保身,我總感覺霧太多,要看不清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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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樞銘也有類似感覺,似乎被一雙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盯上,雖然之前靠嚴森的建議反客為主,但最近確實要低調,聽到嚴森提議不再參與黎紹坤天龍公司的辯護桉,點頭答應道。

嚴森點了一支香菸,有些許煩躁:“不然這次被我們破掉招數,我擔心後面還有其他……”

不等他說完,手提電話就再度響起,他接通之後,剛剛還語氣溫柔讓他注意休息的妻子,此刻聲音有些慌急的說道:

“Janis那邊打來電話,Jimmy的手下寸賢突然打給她,說有段錄音洩露出來,錄音很可能在記者手中,寸賢被Jimmy吩咐去儘量追回,Janis則第一時間就打給我,讓我聯絡你,儘快想辦法。”

嚴森臉上先是震驚,隨後轉為恍然,最後不等太太說完:“知道了,不用激動,早點休息。”

嚴森掛掉電話,李樞銘看向嚴森:“什麼事?”

“我就知道,不是張振朗的手筆。”嚴森看向李樞銘:“我們完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只剩下一個選擇,是體面的離場,還是狼狽的離場。”

……

五個號碼幫的爛仔氣勢洶洶衝入創興大廈五樓的《香江快報》報館。

報館內燈火通明,打字機聲音此起彼伏,正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為首的爛仔從腰間摸出一把西瓜刀,直接用刀背把一名行政女郎託著的托盤挑飛!

托盤上剛剛衝好的幾個衝好的咖啡瓷杯掉落在地,摔成碎片發出刺耳的聲音!

忙碌的眾人這才抬起頭看向五個凶神惡煞的來客!

“先生……”一個戴著眼鏡,模樣斯文的中年人大著膽子迎上來:“請問你們幾位有什麼事?”

“邊個登坤叔的……”

為首的爛仔還在說話,一個可能習慣捕捉新聞的記者舉起桌上的相機,下意識對著五人按下了快門鍵。

“叼你老母!仲拍!”聽到相機的快門聲,爛仔把臉扭向躲在角落的記者,開口吩咐道:“教他做人!”

身後的四個爛仔頓時如狼似虎的朝著剛剛拍照的記者撲上去,把對方一腳踢翻在地,隨後對著倒地的記者拳打腳踢。

為首的爛仔則採住走過來詢問自己來意的中年人領口,語氣中滿是威脅:“坤叔的電話錄音在邊度?交出來!不然信不信我潑火水燒了這家報館!”

“邊個是坤叔呀?”中年人臉色驚惶的開口:“我真的不知情,先生……”

“黎紹坤呀!是不是你們手上有坤叔的電話錄音!”爛仔瞪著雙眼,朝對方咆孝道,口水都已經噴到對面臉上。

“先生,你是不是搞錯,我們真的沒有……”中年人連連開口解釋道:“我們主做時政,不會做熱點時事……”

“你不肯承認是吧?明日新聞的底稿在哪裡,我檢查一下就清楚啦!”爛仔對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被西瓜刀架著,只能乖乖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對一份還沒有最終定稿的報紙底稿向對方示意:“先生,你不要亂來,這就是底稿,真的有黎紹坤先生的隻言片語,我想是誤會……”

“誤會?我不識字嘅,點知你是不是騙我?”爛仔抓起桌上的底稿,直接取出打火機,在中年人的驚呼聲點燃了底稿。

報社大門外,幾名軍裝此時出現:“放下武器!差人!”

四個正毆打記者的爛仔回過頭,有些驚惶,為首的爛仔卻臉色兇狠:

“不用怕!出來以後一定扎職!”

說完主動丟下西瓜刀,雙手抱頭,迎著幾名軍裝毫無懼色的走過去。

……

“剛剛收到訊息,寸賢已經到了西九龍重桉組,小寶也已經把陳維佳律師送過去幫忙擔保,現在看來,寸賢剛好開庭時用來做證人,指證黎紹坤假借綁架,實為轉移資產,法庭不把他抄家,都算是與黎紹坤沆瀣一氣。”彭玉樓立在影灣園盛家樂住處的露臺游泳池旁,對正在裡面游泳的盛家樂說道:

“唯一要擔心的問題就是寸賢會不會出庭時反水。”

“今晚口供之後,就算開庭出問題也無所謂,更何況口水不會讓他出問題,寸賢如果出問題,等我吃下黎紹坤,我就去搞口水。”盛家樂遊到泳池邊,抹了一下臉上的水漬,朝彭玉樓比了一下香菸的手勢,開口說道。

彭玉樓蹲在泳池邊,取出自己的登喜路香菸,送到盛家樂嘴邊,又取出打火機當盛家樂點燃:“唯一一個我們沒有付潤筆費,總編與李樞銘關係不錯的報館《香江快報》,也已經被打砸,不過不算嚴重,最多有個記者輕傷,據說幾個兇手受黎紹坤手下寸賢指使,逼報社交出黎紹坤的一段電話錄音,報社寧死不交。”

“所以呢?”盛家樂嘴裡冒出一股煙霧。

彭玉樓聳聳肩:“現在其他報館全都收到那段錄音,大家都認定是《香江快報》自己不敢登,所以匿名提供,希望報業同仁發聲,各家報館紛紛決定臨時改版,把頭版頭條刊登兩條新聞,以示聲援,對了,電視臺的新聞記者也決定聲援,明天晨間新聞會第一時間關注。”

“《香江快報》真是有骨氣,寧死不交,對新聞的熱愛值得其他報館學習。”盛家樂聽到彭玉樓說的話,感慨道。

看到盛家樂那副語重心長的表情,彭玉樓忍不住笑了起來:“老闆,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香江快報》真的沒有那段錄音,所以才選擇不交?”

“我不準你詆譭他們,他們就是有骨氣!”盛家樂羊怒,瞪了一眼彭玉樓:“庸俗!當李大律師的好友像你一樣有骨氣?”

彭玉樓哈哈笑著:“說的都是,是我講錯,不該質疑。”

盛家樂叼著香菸,走出泳池,只穿著泳褲立在露臺上:

“凌晨已過,距離開庭只剩明天一日。”

彭玉樓立在盛家樂身邊開口詢問:“明天是不是可以斷定,他們選擇體面或者狼狽的退場?”

“不,是狼狽與非常狼狽的退場。”盛家樂開口糾正彭玉樓的措辭。

彭玉樓問道:“退場之後呢?”

盛家樂看向彭玉樓,表情冷漠:“你該猜到啦,英國跳棋的規則,不吃盡對手就不離場,既然對手想退場,當然送他們上路,難道等他們捲土重來咩。”

“會不會太……過火?”彭玉樓開口建議道:“萬一內地有他們交好的朋友……”

盛家樂張開雙臂,望向夜幕中的香江:“有句歌詞寫的很好,傷我不要緊,來日換我猶有餘刃,做大事要狠。”

“這句歌詞就是告訴我,對手,只有死掉才沒有威脅,也只有死人才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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