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所謂的淵,就是高維生命麼?

而擁有了高維視野,陳廣也明白之前那些極不穩定的高維空間是怎麼回事了。

打個比方,一個二維生命要如何觀察三維存在呢?

它沒辦法一下就理解三維的事物模樣,只能在同一時間看到這個三維物體身上的某個切面。

換句話說,想讓一個紙片理解立方體,那就把立方體給切成無數片正方形紙片,放在二維人的面前,再告訴它那些正方形其實是相加的,其本身是一個整體。

四維和三維也差不多,之前那些高維時空,不過是一個四維生命在三維空間的切片而已。只不過這個四維生物身上的肢體很多,所以觀察起來,就會發現她在三維的切片處於不同的空間當中。

眼前的這個生命,並非只有眼睛,她看起也有身體。只不過身體並不像凡人一樣,擁有功能性的頭尾。

在四維當中,沒有‘內外’的區別,她身體的每個部分器官都是宇宙基礎力學當中最自然的‘圓’,亦或者說是球體。

這些球體隨著她的移動,以上下左右內外的方式活動,這讓她看起來,就彷彿一個不停從中心處盛開的花芯。

或者說,陳廣這個三維生命只能看懂球體在四維的展開,她的其他器官在陳廣嚴重顯得極其雜亂無章,又有一種秩序的美感。

而在花芯中央處的眼睛,也並非是三維生物的晶狀體結構。陳廣之所以明白這些難以用三維詞語描述的事物是眼睛,只是單純能夠感受到她龐大的‘視線’而已。

甚至這和陳廣自己的特殊性無關,即使站在這裡的是個凡人,也絕對能夠感受到她的‘注視’。

因為她的存在感和生命力是如此的磅礴和宏偉,以至於地球上所有的所有的智慧生命加到一起,在她面前都不配叫做生命。人類就彷彿地球這個死物上漂浮的一層薄薄的意識,一些微不足道的塵埃。

這樣的描述並不誇張,畢竟海中的浮游生物也會進食,也會排洩,也是生命。但即便是素食主義者,都不會覺得它們算是生命,畢竟它們連腦細胞都沒有。

就在這時,這個四維生物,又或者說是‘淵’,開口說話了。

對方很顯然用的並非是地球的發聲器官,人類用以震動空氣的聲帶十分具有環境特殊性,是僅僅適應大氣層生活的資訊傳遞方式。

而‘淵’說話的形式,讓陳廣都覺得有些神奇……她將資訊鐫刻在了自身向外界漫反射的光子上。

並且那些鐫刻在光子上的資訊,就和人類書寫二維草書一樣,是一種三維的圖景。

但就好像二維生命觀察二維,觀察方式也是一維的一樣,它們只能看到二維事物的輪廓線。

人類觀察三維的方式,實際上也只是用雙眼接受一個平面的資訊,再在腦海中由潛意識補完。這樣的觀察方式,是無法看懂淵的資訊的,只有能夠同一時間觀察到三維事物所有細節的方式,才能看全。

好在這樣的方式,陳廣有許多,無論是鴻蒙維度,還是普通的精神力,亦或者磁場轉動,靜電力場,都可以。

若是普通人類,即使接收到了這些資訊也沒用,照樣看不懂,還需要翻譯。可在四維視野下,這些鐫刻在光子上的三維資訊會自動展開,無論另一個四維生命用的是什麼語言,又或者說根本沒有語言的概念,也能完全看明白,因為她傳遞的是‘意義’本身。

“好……好可怕!你是什麼東西?請你不要傷害我。”

陳廣一愣,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是偽四維生命,所以對資訊的接收有誤了。

面前這個因為無法用三維詞語具體描述,而在語言意義上確實難以描述不可名狀的玩意,居然在害怕自己?

陳廣甚至低頭看看自己的模樣,發現自己全身都是被展開的藍色光粒。

難道是曼哈頓博士非常不符合四維人的審美,嚇壞了這個‘淵’?

只不過淵雖然害怕,卻沒有逃走,她夾雜著些許恐懼的好奇心,讓陳廣都感受到了,甚至也升起了類似的情緒。

這種被對方帶起來的情緒十分明顯,讓陳廣瞬間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連忙將這個情緒阻斷。

但即使內心被影響,陳廣也沒有生氣,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思考四維人的溝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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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對方的這種資訊素是無意中散發出來的,就和普通人生氣會皺眉,害怕會發抖一樣,是類似表情的存在。

只不過這樣的‘四維表情’,在信息量上對三維人而言太過於龐大了,甚至有可能沖垮普通人的意識,讓其一生都維持著淵在某一秒內表達的情緒到死。

“我有什麼可怕的?”

陳廣也學著淵的交流方式,在光子上鐫刻三維的資訊。只不過他暫時還學不會如何書寫四維的字,所以乾脆只寫了普普通通的漢語發了過去。

淵接收到資訊光子後一愣,身上不停盛開的花芯也停止了一瞬。很顯然那並非是她的生命形式,只不過是四維生命在陳廣面前移動時的外在表現。

而淵似乎能夠理解漢字的意思,她很快又將資訊光子發了回來。

這裡說起來,好像和上網發資訊一樣,可實際上這樣的交流是無比迅捷的。在一瞬間將自己想要表達的所有意思以四維的光速傳遞出去,恐怕兩個生命哪怕聊一年,對凡人而言可能才過去一秒。

“你……你看起來好扁啊,你真的是活著的麼?我怎麼感覺你是個‘站起來’的三維框一樣,太嚇人了。”

陳廣無語,不過仔細琢磨了一下,似乎也合理。

畢竟他現在的偽四維狀態,就和立起來的紙片人一樣,如果普通人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站著的紙片人說話,應該也會嚇一跳吧?

說不會的,至少也有一半是葉公好龍,剩下的一半就是狂喜的死宅了。

於是陳廣否認道:“我確實是活著的,只不過我是個三維生命而已,你就是淵?”

淵滿是疑惑的四維表情資訊素傳送過來,陳廣心中一動,這樣的資訊素如果被普通的凡人接受到,恐怕會一輩子處於對萬事萬物的終極疑惑中,這樣的狀態,總覺得和樹瘤曾說過的臨淵者很像。

莫非……所謂的臨淵者,當時也是被淵在那時候散發的資訊素沖垮了腦子?

淵困惑的發出光子資訊道:“什麼是淵?二維的文字能代表的資訊太少了,我看不懂,你能給我發三維的字麼?”

陳廣擺爛道:“我不會寫三維的字,如果要我寫,我也只能把二維的字給加厚變成‘字型’而已。”

淵無奈道:“好吧……反正我不叫‘淵’,我的名字是繡。嗯……好像二維文字還需要增加註釋才能表達出內在資訊吧?那我加一下註釋。注:繡的意思是編織,因為我喜歡用編織擴大身體組織來降熵,所以給自己起這個名字。”

這個資訊剛傳遞過來,繡就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四維表情,又發了條資訊過來:“你說的淵,難道是巢?我最近確實偶爾會想巢,但是巢裡有很多壞蛋隨地排熵,那裡的物質全都攪合在了一起,呆著很難受,我就跑來這裡玩了。”

陳廣心中一動。

巢,應該就是這個四維生命的家了吧?

想要回家,又厭惡那裡的物質混亂度高……

就是這樣的資訊素,被幾個凡人接收到了,這才出現所謂的想要飛昇,又厭惡一切自稱濁物吧……

陳廣搖搖頭,怪不得樹瘤說,凡人不知其為何物,只是因為恐懼而畏之如淵,所以強行起名叫‘淵’。

只能說很多東西都經不起深究,這樣一瞭解,那些難以名狀的感覺就徹底消失了。

畢竟陳廣不是普通人,他面對這個世界擁有太多探究的方法了,當秘密不再是秘密,一切懸念轉眼就被揭曉,自然一開始因為資訊不全而產生的些許不安感,瞬間就消失了。

陳廣問道:“那你知道這個星球上,有許多人受你影響麼?”

繡一愣:“人?”

她的身形重新移動起來,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後,她才又道:“啊,我知道了,那些三維的慢遊生命?不好意思,在四維當中,三維宇宙實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世界的人。”

陳廣一開始的注意力都在繡身上,當她說出這樣的話後,才看向周圍的環境。

就如同三維中,擁有無限的二維一樣。四維中,也有著無限的三維。

當陳廣在三維中,強行將自己捏合到一起,從三維中站起來後,他看到的就是這個宇宙當中數之不盡的平行世界。

不是穿越不同宇宙,而是在同一時間內,同時身處無數不同的三維宇宙當中。

陳廣點點頭,果然四維不像某些人所描述的,把時間當山洞一樣隨意穿梭。她們只不過是能隨意遨遊在無窮的三維平行宇宙而已,就好像三維的人能夠輕鬆從書架中拿出一本漫畫書。

時間和維度沒有關係,那只是一種對分子變化的抽象描述。四維多出來的維度不是時間,就是單純的和長寬高一樣的新角度。就算在四維,想要穿梭時間,也必須達到光速才行,這個難度可比在三維高多了。

但換句話來說,四維人想在三維突破光速,就很簡單了……所以倒也能算和時間沾邊。

陳廣在四維當中,看著近乎無窮的平行世界,也點點頭表示理解:“這麼多宇宙,你確實也很難控制自己會對何處產生影響,好吧,這不是你的錯。”

繡這時候彷彿才明白過來,她驚奇道:“咦?所以說,你竟然是某個三維宇宙當中的人,因為我對那個世界產生了不好的影響而找過來的?”

她連忙散發出愧疚的資訊素道:“實在不好意思,我知道三維也是有生命存在的,但是實在太過稀少了,所以幾乎從來沒注意過。而且三維的時間太慢了,我觀察一個三維星球的自傳,要等好久好久它才會動一下,所以可能有些生活在上面的生物也被我當作死物了……”

畢竟四維的光速上限要比三維快1.5億倍,即使四維人並不是一直保持光速活動,可人類同樣也不是,所以時間流速的差距還真差不多。

面對比自己速度慢一億倍的存在,已經幾乎可以將之認定為植物了……

陳廣點點頭,對這個宇宙的疑惑盡數解開了。

看來四維生物也都是充滿理智的存在,不像克蘇魯那樣完全的痴愚和瘋狂。

又或者……其實克蘇魯們也都是很理性的存在,只不過人類無法理解而已?

畢竟所謂的高等生命,居然完全不會思考,只是單純的像野獸一樣行動,陳廣總覺得不是很合理。

但畢竟他還沒有去過有克蘇魯的宇宙,所以在這方面沒什麼發言權,也乾脆不再深究。

最終,繡決定離開這片區域。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念頭竟然會影響那麼多生命,讓他們活得那麼痛苦。

代入人類的角度的話……大概就相當於,一個小女孩天天在河裡游泳,忽然一個浮游生物成了精,告訴她游泳的時候身上的鹽分殺死了自己的許多同胞,讓自己的同胞在苦難中受盡折磨而死。於是善良的小姑娘滿心愧疚,保證再也不來這個河裡游泳了。

嗯,都可以當作某個民間小故事了。

雖然這樣的結果,並非陳廣追求的,他只是純粹的求知而已。但既然離開是對方的決定,陳廣也沒有阻止的理由。

和滿心愧疚的繡告別之後,陳廣回到了自己兩個分身偽裝的星球之上。

只不過當陳廣降維之後,原本強行聚攏的四維之軀三維展開,其體積之廣博,幾乎要瞬間填滿太陽系。

地球上的每一個地方抬起頭時,無論當地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會驚訝的發現,此時的天空萬萬全全被充盈的紫色所填滿。

如此怪異的天象,自然驚動了無數凡人。

尋常老農商賈自不必說,只會產生無數的民間流言罷了,然而對很多大人物而言,這卻實質的產生了影響。

警備森嚴的紫禁城中,太監宮女噤若寒蟬,完全不敢抬頭看天。

當朝皇帝步伐踉蹌的走出寢宮,身上的衣物都沒穿好,露出胸襟內幾條青綠色的觸手,蜿蜒在頸喉。

他看著天空,無比狂熱的張開雙臂,脖子下方的觸鬚當中,一個豎直的口器興奮道:“是淵?不對,這一定是天界!如此異象,定為朕起,朕要成仙了!朕要成仙了!哈哈哈哈!

只不過這些觸鬚,隨後就被皇上捋回了衣襟內,他面色如常,對著身旁全身僵硬的太監吩咐道:“快,傳國師!”

————

少室山中,不分晝夜盤坐在佛像前的方丈,口中唸唸有詞的敲著木魚。

他脖頸細長,兩條眉毛長長的垂在地上,全身枯瘦,腹部卻脹如布袋。盤坐在那裡,就彷彿抱著個大圓球一樣。

而在他和佛像之間,有個巨大的銀箱,只是裡面空無一物。

這時門扉被推開,一個小沙彌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嘴裡嚷著:“方丈!不好了!”

方丈搖搖頭,輕聲道:“不過代施主斬邪尾罷了,何須慌張?”

那沙彌卻焦急道:“不是,不是斬邪尾的事情,天上!天變成紫的了!”

木魚聲終於停下,方丈緩緩睜開雙眼,從地上慢慢站起。

只是他鼓脹的腹部完全沒有下垂,而是輕盈無比,就好似袈裟裡面藏著的是個氣球,對他的行動沒有任何影響。

方丈身後拖曳著袈裟來到院中,看著紫色瑩瑩的天空,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無窮威能,也忍不住露出詫異的神色。

“這……紫淵?未曾聽聞啊?”

隨後,他緩緩雙手合十,眼中隱含慈悲,口中誦佛道:“阿彌陀佛……寺廟內收集了三十年的邪尾,也不知何時可窺極樂?”

————

泰山之巔,碧霞宮中,空空蕩蕩,了無生氣。

唯有一個全身青袍的道士,窩在道觀一角,不斷的將酒液當頭淋下。

非他浪費,也不是他不想喝,而是整張臉滿是眼睛,連眼皮都沒有,更遑論口鼻。

然而這道士卻毫無遮掩,任由辛辣的酒刺激著臉上的眼睛。

這時,天空中閃耀起濃郁的紫光。

道士一愣,手中的酒壺僵在半空。

他等了片刻,也不見這紫光消散,這才一躍而起,臉上的眼珠都在不規律的同時顫抖。

“你看到了什麼?快給我看看!”

一個聲音從道士身上傳出,他立刻轉過身,這才看到原來腦後還有一張人臉。

只是這人臉沒有鼻子,只有眼睛和嘴巴。看到天空後,這張人臉同樣先是愣住,隨後激動的大喝一聲:“無量天尊!”

“紫氣東南西北全特娘希匹的來,好兆頭!咱們這幾十號人,莫非真要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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