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膻中。”

“叮!”

“肩井、氣海。”

“叮叮!”

“神堂、三焦、風門。”

“叮叮叮……”

院子裡擺著個很大的銅人樁,上面標註著各種穴位,而蘇櫻正在繞樁疾走,一邊聽命,一邊射出飛鏢。

夫人沒有自衛的能力,這是陳盛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就將內功傳了過去,讓蘇櫻先學習暗器,等後面再慢慢練劍。

不得不說蘇櫻真是冰雪聰明,無論學什麼都特別快。

單純以天賦來說,只怕連小魚兒都稍遜一籌。

陳盛忽然道:“等等。”

蘇櫻止住腳步,轉臉問了句:“怎麼,我練得不對?”

陳盛笑著說:“夫人練得還行,不過靶子畢竟是死的,用活物效果會更好。”

蘇櫻道:“用活物?家裡倒是有幾隻老母雞,可我還得留著它們下蛋呢,不行不行。”

“這個好辦。”

陳盛扭頭喊道:“喂,小魚兒,你過來給師孃當靶子。”

小魚兒:“……”

陳盛道:“瞪著我幹嘛?”

小魚兒叫屈道:“憑什麼讓我當靶子!”

陳盛道:“配合一下怎麼了,你師孃可以練準頭,你也可以練躲閃,我還能在旁邊觀察你們的進度,如此一舉三得,豈不美哉?”

小魚兒:“……”

愛是會消失的。

自從蘇櫻升級為師孃後,他的地位就直線下降,想想都心酸。

“快去。”

“哼,好吧。”

小魚兒只能接受現實,嘴裡都囔著。

陳盛又叮囑道:“夫人,飛鏢就別用了,你改用鐵蓮子,防止再傷到小魚兒。”

小魚兒叫道:“看不起誰呢,師孃才學了多久,怎麼可能傷到我?”

陳盛道:“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小魚兒看著蘇櫻,眼睛裡帶著挑釁:“師孃,咱們來打個賭好不好?待會你若能射中我一下,以後的家務我便全包了,如果打不中,你就得給我洗一年的臭襪子。”

蘇櫻笑眯眯的:“行,都依你。”

“那咱們開始。”

二人來到院子中間,將距離拉開了兩丈左右。

“嗖!”

蘇櫻在移動中快速出手,打向小魚兒的心臟,小魚兒連看都不看,馬上揮劍擊落。

“叮!”

鐵蓮子是一種圓形的暗器,又不帶尖刺和鋒刃,殺傷力肯定不如飛鏢,而且蘇櫻才學了短短幾個月,小魚兒哪會把她放在心上。

“叮叮叮……”

下面二人越打越快。

無論蘇櫻從什麼角度展開攻擊,小魚兒都照單全收,他的臉上全是不屑之色,甚至還撇著嘴。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對,驕兵必敗。

陳盛已經決定了,等小魚兒失利後就要狠狠地責罰,給這小子長個記性。

他確實沒猜錯。

只聽蘇櫻突然輕斥一聲:“中!”

蘇櫻揮著手,瞄準了小魚兒的左膝,小魚兒不假思索便向下斬去,準備再次將暗器打飛。

誰知師孃竟然使詐,什麼都沒打出來!

等他後悔的時候,已經晚了。

“嗖嗖嗖嗖……”

小魚兒怎麼也沒想到,蘇櫻不僅只練了右手,她的左手也能發射暗器。

蘇櫻雙手連揮,十餘粒鐵蓮子勐地打向小魚兒,不僅準確性更加犀利,速度方面竟也有很大的提升。

騙中騙!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師孃居然還藏了一手絕活,心腸真是太壞了。

小魚兒急忙提劍防守,擊落了大部分的暗器,但額頭上還是挨了一個。

“冬!”

小魚兒的腦瓜子嗡嗡的,被打成了獨角獸。

“……”

他的表情特別尷尬,又像哭,又像笑,懊惱之極。

陳盛罵道:“輕敵的滋味如何?疼不疼?你小子到後面跪著去,今天不許吃飯。”

小魚兒心服口服,赧然道:“是,徒兒遵命。”

從骨子裡來說,小魚兒非常敬重師父。

師父不讓吃飯,他就不敢吃。

小魚兒跪在後院裡思過,頭上頂著大太陽,被曬得汗流浹背。

太陽曬還好辦,反正日頭總會過去的,可捱餓的味道可真是不好受。

忽然間,蘇櫻像賊一樣偷偷熘到身邊,用關切的眼神瞧著他。

“小魚兒,你曬不曬?”

小魚兒低著頭,沒有回答:“師父呢?”

蘇櫻道:“他出去釣魚了,這會兒不在家。”

小魚兒道:“哦。”

蘇櫻的行動像個賊,但臉色卻十分嚴肅:“你師父責罰你,也是為你好,現在知錯沒?”

小魚兒道:“知錯了,應戰的時候輕視別人,此乃武林大忌,我……我確實很後悔。”

“真知道錯了?”

“是。”

“以後還敢不敢再犯?”

“絕不敢了!”

“那行。”

蘇櫻笑道:“你的肚子呢,餓麼?”

小魚兒舔著嘴唇:“當然餓,不過師父不讓吃飯,我忍忍就行。”

蘇櫻就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拽出個香蕉來:“你師父不讓吃飯,有沒有說不讓吃水果?嗯?”

“……”

小魚兒眼睜睜地看著她,也笑了。

“多謝師孃!”

這聲師孃小魚兒叫得心甘情願,完全是發自肺腑的。

……

另一邊。

陳老爺的頭上戴著頂草帽,端著根長長的竹竿,坐在海邊釣魚。

他並不喜歡釣魚。

沒辦法,在蘇櫻面前裝了好幾個月的“高人”,他實在裝不下去了,只能到外面透透氣。

還是外面好啊,想怎麼坐就怎麼坐,想怎麼睡就怎麼睡。

他還真的睡了一覺。

等睡醒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

這樣可不行,連一條魚都沒釣上來,回家怎麼交差?蘇櫻還好辦,小魚兒不得笑死?

陳盛連忙打起精神,開始正經釣魚。

一刻鍾,兩刻鐘……

簡直活見鬼,枯坐了好長時間,居然連塊魚鱗都沒釣到。

他娘的!

陳盛的心態逐漸暴躁,乾脆把衣服全脫下來,光著膀子往水裡一紮,“噗通”!

片刻之後,他的手上就多了條灰色的海鰻魚,笑得合不攏嘴。

這條海鰻魚長達四尺左右,重量只怕在十斤以上,算是一次大豐收了。

嘶……

聽說鰻魚肉特別有營養,也不知能不能補腎?

所謂細節決定成敗。

陳老爺為了掩飾自己的作弊行為,就用鉤子在鰻魚的嘴上穿了一下,這樣誰也看不出破綻,對外便能說是親手釣的,嘿嘿。

他把收穫拴在竹竿上,扛著往家走。

走了可能有二里地,陳盛無意中發現,海邊停著一艘很大的木船。

海邊當然會有船。

但是,船頭上的那個“漁夫”卻不太對勁,怎麼好像挺眼熟的樣子?

陳盛試探著高喊一聲:“李大嘴!”

那名漁夫趕緊轉臉,吃驚道:“哎幼,兄弟們都出來瞧瞧,我是不是眼花了?惡賭鬼還沒死呢!”

“惡賭鬼?他在哪裡?”

“嗖嗖嗖……”

從船艙裡又鑽出幾個老熟人,大家一齊掠了過來,把陳盛團團圍住。

“血手”杜殺、“不男不女”屠嬌嬌、“笑裡藏刀”哈哈兒、“不吃人頭”李大嘴、“半人半鬼”陰九幽,五大惡人居然到齊了。

哈哈兒笑道:“這可真是緣分不淺,哈哈,萬萬沒想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碰上老朋友,哈哈。”

屠嬌嬌搶著道:“別說沒用的,惡賭鬼,咱們的錢呢?”

惜字如金的杜殺也點點頭:“嗯!”

陳盛道:“什麼錢?”

屠嬌嬌罵道:“該千刀的,還敢裝湖塗,我說的是咱們幾個的財寶,被歐陽兄弟騙走的那些。”

陳盛欲言又止,突然咳嗽起來,好像很不好意思。

屠嬌嬌大驚失色,顫抖道:“你……你莫非……”

陳盛道:“對,你們的錢都被老子輸光了,兄弟們別生氣啊,賭博就是這樣,有時候運氣好,有時候運氣差。”

李大嘴揪著他的衣領:“三百萬兩都輸了?老子他媽剁了你!”

陰九幽更是罵不絕口,嘴裡嗶嗶嗶響個不停。

杜殺道:“都閉嘴!箱子呢?”

陳盛道:“什麼箱子?”

杜殺道:“當日我千叮嚀萬囑咐,就算錢沒了,你也要把裝錢的箱子帶回來,現在東西呢?”

陳盛說謊比喝水都容易:“咳咳,杜老大,小弟在河北搖骰子,當時正輸得上火,又看那些箱子沒什麼特別之處,我嫌帶著累贅,就全扔了。”

杜殺急切道:“扔到了哪裡?”

陳盛道:“當天我正好也坐船,都扔到永定河裡了,具體位置……好像沒記住。”

“……”

五個人聽得如喪考妣,臉色那叫一個慘澹。

陰九幽發著牢騷:“杜老大,我就早說過這小子不靠譜,你非要把差事交給他,結果怎麼樣?”

杜殺怒道:“廢話!咱們兄弟幾個除了惡賭鬼,誰還能在江湖上隨意走動?”

陰九幽閉上嘴,長長嘆氣。

李大嘴冷笑道:“光熘熘的來,又光熘熘的走,也許這就是天意。”

陳盛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嗯,錢沒了可以再去搶,你們那些錢還不都是搶的?”

李大嘴道:“現在老子們倒是想搶,只可惜……”

陳盛問道:“對了,大家究竟怎麼回事,怎麼會捨得離開惡人谷?”

屠嬌嬌插話道:“你以為老孃想離開?告訴你,那個藥罐子燕南天竟突然醒了,他在後面像瘋狗似的追著咱們,誰還敢留下來!”

陳盛失聲道:“燕南天居然醒了?”

屠嬌嬌又是憤恨又是畏懼:“他不但清醒過來,而且比當年更狠,當時就放火燒掉了惡人谷!”

“……”

怪不得這幾位鬼鬼祟祟的,就像喪家之犬一樣。

陳盛道:“所以你們逃到大海邊,是準備乘船避難?”

屠嬌嬌點頭道:“中原已經待不下去了,西域也有風險,咱們只有出海這一條路可走。大海上何等遼闊,燕南天即便再厲害,也沒辦法追蹤的。”

陳盛道:“說的是。”

屠嬌嬌道:“那你呢,你為何也在此地?”

陳盛道:“我走到哪賭到哪,出現在何處都正常。哦,小魚兒如今跟我在一起,你們要不要見見?”

李大嘴喜道:“什麼,小魚兒?我還真挺想他的!”

杜殺幽幽一嘆,眼裡露出罕見的痛苦之色:“不必了,咱們現在就走,如果有緣分的話,等日後再見。”

陰九幽也附和道:“杜老大說得對,再耽擱下去,只怕燕南天追上咱們……唉。”

李大嘴啞口無言。

大海茫茫,這一去還能回得來麼?

屠嬌嬌忽然道:“惡賭鬼,那三百萬兩銀子你全輸光了,就沒剩下一分?”

陳盛道:“確實剩了一點點。”

“剩多少?”

陳盛從袖子裡摸出一張銀票:“十萬兩,你要便拿去。”

屠嬌嬌連忙搶過去,笑道:“蒼蠅再小也是肉,嘻嘻,老孃當然得拿。”

李大嘴搖著頭:“屠嬌嬌,你聰明了一輩子,怎麼現在卻如此愚蠢?”

屠嬌嬌道:“老孃哪裡蠢了?”

李大嘴道:“我問你,銀票在海上也能用麼?咱們可沒時間去兌換成銀子!”

屠嬌嬌怔住:“……”

陳盛道:“對嘛!”

說完,他就將銀票搶了回去,笑眯眯地塞回袖子裡。

大家:“……”

天黑了。

五大惡人紛紛登上船艙,與陳盛作別。

杜殺抱拳道:“兄弟,山高水長,再會!”

陳盛道:“再會!”

他們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的,足足躲了二十年,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陳盛忽然道:“你們想好了要去哪裡麼?”

李大嘴道:“咱們沒有目標的,只能跟你一樣,漂到哪裡就算哪裡。”

陳盛道:“那大家都聽我的,一直往東走。”

李大嘴道:“為什麼要向東?”

陳盛詭異地笑道:“此去向東大概一千五百裡,有個叫做小日……矮人國的地方,那兒可好了,山清水秀的,倒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杜殺道:“矮人國?”

陳盛道:“對,那裡的居民全是瘦巴巴的小矮子,要個頭沒個頭,要力氣沒力氣,大夥收拾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

杜殺動容道:“矮人國裡沒有高手?”

陳盛道:“高個屁!最多有幾個會玩刀的,還他媽是九流水平,杜老大用一根手指頭便能橫掃千軍,說不定還能混個國王噹噹。”

幾個人互相對視,喜道:“當真?”

陳盛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人?”

杜殺的臉上滿帶猙獰之色,點頭道:“那好,咱們就去矮人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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