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之內,皇帝和皇太后先後去世,繼承這個龐大帝國的是個三歲小娃娃,局勢動盪,主少國疑,想不出事都難了。

據說溥儀被冊封後一直哭鬧個不停來著。其實也可以理解,三歲小孩嘛,驟然將整個國家的重擔都壓到他的身上,從此就要與父母分開了,心裡肯定很害怕的。而且現在都十一月了,北京天氣那個冷啊,用“潑水成冰”來形容都不為過,金鑾殿上可沒有暖氣,小孩子穿著龍袍坐在龍椅上,一幫大臣三拜九叩沒完沒了的,整個人都冷得瑟瑟發抖了還不肯放他回家,也不肯給他加件衣服,誰受得了啊?不哭才是怪事。

皇帝哭歸哭,但該舉行的典禮還是得舉行完的,否則這登基大典就要成笑話了。幾位輔政大臣只好一邊操持大典一邊安慰一點也不配合的小皇帝:“再忍忍,快完了,就快完了……”

真是神預言,大清王朝真的就快完了。

此時的皇宮就是個篩子,想要藏住點事情實在太難了,很快,皇帝在登基大典上哭鬧的糗事就讓不少野心家知道了————比如說北洋那個袁大頭。經過這些野心家的添油加醋,馬上,他們手下那幫驕兵悍將也知道了。最後一點忠君思想就此被拋到九霄雲外,誰要是再跟他們說要效忠皇帝,他們會輕蔑地回一句:“效忠誰?效忠那個坐在龍椅上尿褲子的三歲小娃娃嗎?”

真是天大的冤枉,溥儀登基的時候雖然是哭鬧個不停,很丟人,但根本就沒有尿褲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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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有沒有尿吧,反正他在龍椅上那一通哭鬧,讓那幫驕兵悍將對大清王朝最後一點敬畏之心都煙消雲散了。

一個君主制國家的君主必須具備的能力是什麼?總結起來就是威懾力和凝聚人心的粘合力。具備威懾力的一般是那種殺伐果斷、政治手腕高明的狠角色,如果還具備御駕親征所向披靡的戰鬥力,那威懾力跟“大伊萬”差不多,亮出來能嚇破別人的膽子,誰敢炸刺的只管試試。至於粘合力就簡單了,不需要太強的能力,只需要繼承好歷代皇室留下來的聲望,扮好個橡皮圖章的角色就行了。這種角色不需要多強的能力,甚至根本就不用親自管事,只要在國家需要他的時候出來作個秀就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就比如說現代歐洲的王室,就一個吉祥物,誰也用不著,但誰都需要。身為一位君主,甭管是威懾力還是凝聚力,必須具備其中一樣————當然,要是兩樣都有那就是國家之幸了。很抱歉,溥儀這個小皇帝一樣都不具備……

慈禧想必也知道這個小娃娃壓根就不具備這兩樣中的任何一樣,唯一能讓他坐上龍椅的,就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但是在過去近七十年裡愛新覺羅家不斷喪權辱國,單靠血脈還能讓一個三歲小娃娃坐穩龍椅?別逗了。但她真的沒得選了,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就那麼兩三個小娃娃,溥儀是最大的,如果不選他,就只能選個更小的————還沒斷奶的那種。這大概就是末代王朝的悲哀吧,好像不管往哪走都是絕路了。

溥儀剛登基,大清王朝下了血本去培養的新軍就給他來了個大大的驚喜:安徽第31混成協造反了。

哦,準確的說應該是安徽第31混成協馬炮營隊造反了。

此時太后和皇帝先後殯天,幼主登基,主少國疑,幾年來被那個老女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削得夠嗆的革命黨人立馬就活躍了起來。混進新軍裡做思想工作發動新軍起義的可不止宋雨薇,有不少同盟會會員也混進全國各地的新軍裡去了,第31混成協自然也不會例外。比如說柏文蔚這個同盟會會員就打進了第31混成協,在安徽武備學堂畢業,當上了第33標二營管帶。這幾年革命黨人刺殺清廷要員之風甚濃,柏文蔚也準備幹票大的,找個機會把兩江總督端方給捅了,但保密工作沒做好,計劃洩露,只好離職走人,跑到東北去投靠了吳祿貞。柏文蔚雖然走了,但他在江蘇、安徽新軍裡可是把好些新軍軍官都給拉進了同盟會,比如說第31混成協馬炮營隊的隊官熊成基。

柏文蔚走了之後,熊成基繼續在新軍裡傳播革命思想,並且耐心等待時機。結果還真讓他等到了,現在舉國大喪,新軍主力又在太湖上操練,安慶城人心惶惶,兵力空虛,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嗎?動手!發動所有人手趁著新軍主力在外操練,火速拿下安慶然後通電全國,讓各地新軍都景從效仿,推翻這個腐朽的王朝!

於是,安慶城中槍聲響成一片。

宋雨薇得知這一訊息,興奮得鼻尖都通紅了,拿著電報風風火火的去找李思明。

此時李思明正在操練民團來著。那些自幼在山林裡長大,以野獸為伍,靠用火槍弓弩射鳥雀野兔為食的棚民青壯被他編入了民團,一共2500人,現在正120人一隊,頂著凜冽的寒風苦哈哈地走佇列。李大老闆和韓小七各自拿著一根用好幾根藤條捆紮而成的棍子,黑著臉在一邊盯著,哪個動作不規範就揪出來,啥都不說了,照屁股就是五棍。這玩意兒倒不至於把人打傷,把人打傷了他還得出醫藥費,多不划算啊?但是抽在屁股上,那可是徹骨的痛啊,這些皮糙肉厚的傢伙讓他們抽得嗷嗷叫,看到他們手中那根棍子就脖子一縮,瑟瑟發抖,直呼這份工資不好拿。

宋雨薇一陣風的跑到他面前,歡聲叫:“安慶……安慶新軍起義了!整整一個營隊的新軍起義了!”

李思明愣了一下,要過電報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後抿抿嘴,嘆氣:“又有一批熱血青年要被這個腐朽的王朝拉去墊背了,唉!”

宋雨薇也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啊?不看好這次起義嗎?”

李思明說:“時機還不成熟,這種獨狼式行動是沒有希望的。”

宋雨薇指向正在苦哈哈地操練中的民團:“我們可以……”

李思明打斷:“想都別想!讓一幫開訓才一個星期的民團拿著燧發槍去跟裝備機槍大炮的新軍打,開玩笑麼!?”

宋雨薇頓時蔫了。

事實也正如李思明所說的那樣,這種獨狼式行動是沒有希望的。首先是保密沒做好……這簡直就是革命黨人的傳統技能了,縱觀從1895年到1911的,從炮哥親自打響武裝起義第一槍開始,幾乎每一次起義都甩不開“洩密”這個幽靈般的字眼,就連最終終結了大清王朝的武昌起義也不例外,彷彿革命黨人都被詛咒了一樣。這次也不例外,熊成基他們十一月十九日下午才決定動手,安徽巡撫朱家寶已經搶先於他們幾個小時回到了安慶,下令關閉城門,全城戒嚴了。又是誰出賣了他?鬼才知道,熊成基也不關心,他只知道再不動手,他和他的兄弟們就只能被一鍋端了。在當天晚上,熊成基率領馬炮營隊突然發難,一舉攻下了集賢門。但他的隊友卻很不給力,原本說好一起動手的第62標二營營官薛哲臨陣猶豫,遲遲沒有動手,貽誤了戰機,而在安慶城內準備接應熊成基的範傳甲工程隊又在事發之前被鎖在營房內,出不去,也就沒有辦法裡應外合了,馬炮營隊成了孤軍。他們一次次向堅固的安慶城牆發動進攻,盼著城內傳來響應的槍聲,望眼欲穿。

然而,回應他們的始終是從城牆上傾洩而下的彈雨。

在經歷了初期的恐慌和混亂之後,反應過來的清軍迅速展開反應,停泊在長江江面上的艦艇向被當在城門外的革命軍猛烈開火,炮彈成排飛過去,城門外血肉橫飛。熊成基冒著猛烈的炮火,指揮部隊一次次向安慶城發動進攻,都被一一打了回來,馬炮營隊的士兵一批批的倒下,鮮血染紅了土地。

第二天,安慶周邊地區的民團和零散的新軍接到命令,陸續趕赴戰場,向已經死傷慘重的馬炮營隊發動進攻。此時,馬炮營隊在安慶城下已經鏖戰了十幾個小時,久攻不下,傷亡慘重,最要命的是彈藥也所剩無幾了,面對源源不斷開來的清軍,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頑強抵抗,但最終還是被淹沒。戰至午後,馬炮營隊終於崩潰了,整支部隊十不存一,倖存者紛紛潰散,熊成基等人也失蹤了,去向不明,這次起義就這樣失敗了。

接到安慶起義失敗的訊息,宋雨薇極其沮喪,拿著電報長時間的發呆,默默流淚。

李思明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我說過,這種獨狼式行動是沒有成功希望的。”

宋雨薇哽咽著問:“那……那我們這麼拼命……豈……豈不是……瞎折騰了?我們……我們圖個……圖個什麼啊?”

李思明說:“所以我才勸你們不要再輕舉妄動,要耐心等待時機,找準機會了再給他們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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