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站在高高的山崗上,用望遠鏡看著俄軍像潮水一樣湧向第三鎮據守的高地。

俄國人也真是瘋了,打從他率領第三鎮第十一標來到嶺西之後,俄軍的攻勢就一直沒有停過,尤其是這段時間,攻勢越發的瘋狂,跟漲潮似的一浪高過一浪,完全是在拿人命鋪路,不計代價的輪番進攻,不給第十一標哪怕一分鐘的喘息之機!這些天的殘酷廝殺下來,俄軍死傷至少在六千人以上,稱得上是損失慘重了,然而他們還在不停地進攻,一副哪怕是用屍體填,也要把嶺西防線填平的架勢!

如此瘋狂的攻勢,著實令人有點兒膽寒。

但第十一標跟俄軍廝殺競旬,前前後後擊退了俄軍三十餘次進攻,膽子早就練出來了。他們在每一個高地上都挖掘了貓耳洞和反斜面工事,當俄軍發動炮擊的時候他們就躲進貓耳洞裡,如果俄軍調大口徑加農炮過來,他們就撤到反斜面工事,躲避俄軍的猛烈炮擊,等到炮火停了再鑽出來,架起機槍迫擊炮狠揍衝鋒的俄軍步兵……就這麼一個套路,反反覆覆用了不止十天,俄軍硬是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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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戰鬥模式又是昨天的重複,俄軍先是動用一百多門大炮照著第十一標據守的高地瘋狂轟擊,把已經被炸得寸草不生的高地又給犁了一遍,然後烏泱泱的俄軍士兵挺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重機槍火力掩護下高喊烏拉衝了上來。第十一標六門105毫米口徑榴彈炮就擺在山頭上,居高臨下對著俄軍猛轟,打得相當的精準,每一排炮彈砸過去都要收割掉數十條人命。120毫米口徑重型迫擊炮以每分鐘十五發的射速照著俄軍猛砸,將俄軍士兵成堆成堆的掃倒……

但俄軍全然不當一回事,炮彈不斷在他們中間清理出一片片空白地帶,但轉眼間就被洶湧的人浪給填滿了。直到第十一標的重機槍發出咆哮,他們那看似不可阻擋的進攻勢頭才停滯了下來。改進版的MG-08重機槍居高臨下照著他們瘋狂噴射彈丸,彈雨掃過,衝鋒的士兵成排倒下。此外還有一些輕機槍清脆的點射和步槍的齊射,在條不絮地清理著重機槍掃射之下的漏網之魚……衝鋒的俄軍像是撞上了無形的鐵牆,難以寸進。

而在防線背面,三五成群的老百姓扛著沉重的彈藥箱,在陡峭的山路上艱難地往上爬。這些老百姓裡有從哈爾濱徵發過來的苦力,有嶺西當地自願跑來幫忙的青年,漢族、蒙古族、鄂溫克族、鄂倫春族、赫哲族、達斡爾族、錫伯族……不分民族,不分男女,能來的都來了。他們確實無法適應現代化戰爭,讓他們蹲戰壕跟俄軍面對面的廝殺那是逼他們去死,但他們積極充當嚮導,給大軍指路,幫忙把沉重的彈藥送到一個個高地上去,把傷員從高地上抬下來……正因為有這麼多老百姓幫忙,第十一標才得以全力以赴,以區區三千之眾抵擋著兩三萬俄軍不分晝夜的猛攻。

有人指責說中國人喜歡內鬥,是一盆散沙,輕輕一吹就散了,說這話的人……他一定沒有見識過沙塵暴的厲害。現在這眾多連語言都不大相通,彼此之間可能還有著很多新仇舊恨的民族,在大敵當前之際自發的挺身而出,無數這樣微不足道的散沙匯成了一股可怕的沙塵暴,將兵力十倍於第十一標的俄軍阻擋在嶺西,難以寸進!

“標統,三營……三營快頂不住了!”

一名通信兵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向吳佩孚報告。

吳佩孚擰起眉頭:“三營?我昨天不是把偵察連都給了你們嗎?怎麼這麼快又頂不住了?”

三營一直頂在最前線,抵擋著俄軍最兇猛的進攻,給予俄軍極大殺傷,自身的傷亡也非常驚人,打到現在,全營上上下下幾乎換了一遍,連營長都抬下來了兩個。吳佩孕深知三營的防線有多重要,他一直在不計代價地支援三營,就在昨天,實在拿不出兵來了的時候,他把偵察連也給三營派了過去。要知道,偵察連裡集中了第十一標一半以上的步兵尖子,拿這樣一支部隊去填戰壕跟俄軍拼消耗,吳佩孚也是心如刀絞。聽說三營又不行了,他不禁發起火來。

通信兵說:“現在主要是偵察連在頂……以往一個連據守的防線現在只有二十來號偵察兵在守,真的快頂不住了!我們營長把營指揮部的勤雜人員組織起來,親自帶隊,哪裡出現缺口就往哪裡衝,已經跟俄國鬼子拼過四輪刺刀了!”

這位新任營長吳佩孚是知道的,跟他一樣,前清秀才出身,長得斯斯文文,甭管對誰說話都客客氣氣。可現在,連他都親自帶隊去跟俄軍拼刺刀,可見三營的防線真的很危險了。

吳佩孚煩躁地跺了跺腳。他要控制嶺西火車站不受俄軍炮火威脅,給從哈爾濱方向開來的大軍提供足夠大的空間讓他們可以從容集結、展開,這就意味著他的防線拉得很長,每一條線上的兵力都很單薄。不客氣的說,他已經把第十一標每一分力量都用到了極致,現在三營頂不住了,一營二營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別說支援三營,這兩個營能頂住俄軍這輪攻勢他就謝天謝地了!

必須支援三營。

可是,上哪調兵去支援他們?

他咬了咬牙,叫來警衛連連長:“留兩個人跟著我,你帶其他人上去支援三營,務必把俄國鬼之這輪攻勢打下去!”

警衛連連長說:“兩個人怎麼夠?起碼得留十個人才行啊!”

吳佩孚說:“兩個人就夠了,別廢話,趕緊上!”

連長拗不過他,只好給他留了兩名槍法最好的警衛員,自己親自率領警衛連主力頂著嗖嗖亂竄的炮彈向三營據守的高地殺去。

正如通信兵所說,三營的防線現在主要是偵察連在守,他們全營三個步兵連加起來也只剩下一百五十多號人了,而且還多半帶傷。偵察兵以一擋十,拼死阻擋著俄軍的攻勢,輕機槍打到槍管發紅都沒有停止射擊。警衛連連長趕到的時候看到一名偵察兵雙眼都被炮彈炸瞎了,血流滿面,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下去包紮,而是在脖子上掛著一籃子手榴彈,背靠戰壕壕壁,不斷拉火照著俄軍所在的方向猛扔。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忍著眼珠子被彈片打爛的劇痛,不要命地向俄軍投彈的,想必支撐著他在失去雙眼之後繼續與俄軍拼殺的,並不完全是袁世凱許諾的重賞。

這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但又可以感受得到的、無法量化的東西。有了它,懦弱的綿羊將化身為嗜血的雄獅,瘦弱的士兵會化身為一座大山,擋在敵軍前面,雖死不倒。清軍沒有這種東西,所以他們在面對列強的時候一觸即潰;黑衣軍有它,所以所向披靡,從江南打到河北,罕逢敵手。而北洋軍……在跟俄軍無數次血戰之後,也開始擁有它了。

一名俄軍士兵躍入戰壕中,挺著刺刀向那名雙目失明的偵察兵猛捅過去。警衛連連長抬手砰砰砰三槍將他撂倒,縱身躍入戰壕中扶住那名扔光了手榴彈,正在地上摸索著要找別的武器繼續打下去的偵察兵,大聲說:“來一個人把他扶下去好好救治,一定要保住他的眼睛!”

一名肩部中彈,鮮血浸透了半邊衣衫的偵察兵柱著打光了子彈的步槍走過來,聲音沙啞:“我來吧!”

連長看了一眼他那個鮮血正帶著骨沫汩汩而出的傷口,說:“路上小心!”

那名傷兵說:“有數!”扶著雙目失明的戰友朝交通壕走了過去。連長目送他們走入交通壕中,松了口氣,指揮警衛連的士兵們與俄軍展開激烈的廝殺。俄軍像下餃子一樣跳入戰壕中,警衛連的戰士們用毛瑟手槍和手榴彈招呼他們。他們的標配是每人一支毛瑟手槍,彈容量為二十發,火力極猛,在戰壕中更是如漁得水,俄軍基本上是進來多少死多少。

拼殺得正凶,數架飛機突然從戰場上空掠過,航空機槍照著瘋狂向戰壕湧來的俄軍發出死神的獰笑,子彈潑水般潑落,將俄軍士兵成片掃倒。俄軍一時亂了陣腳,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天空,只見……

數以百計的戰機正一波接著一波從崇山峻嶺之巔俯衝而下,對著俄軍瘋狂投彈、掃射。這是從免渡河鎮那邊起飛的空軍,他們在俄軍敗局已定之後就陸續退出戰場,所有人員和裝備均搭乘火車開赴東蒙前線。經過一個星期的努力,他們利用免渡河鎮外一個大湖泊建立了臨時機場,那個湖泊從湖面一直凍到湖底,冰面極為平整,飛機起降都非常便利。忙碌了這麼多天,他們終於可以出擊,將成噸的炸彈砸到俄國人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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