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瑞鑫對他的態度還是挺滿意的,是個識相的人,他喜歡跟識相的人打交道。他揮了一下馬鞭:“找個地方讓將士們歇歇腳。”

程名振說:“是是是,這就安排。”叫來助手讓他帶人到幾處曬穀場歇息,同時從糧庫中取出大量粟米做飯,務必把這幫大爺招呼好,他則帶著毅軍一眾大小軍官前往農場大會堂,準備安排這些大爺在那裡吃飯、休息。

農場大會堂是整個農場最氣派的建築,可以容納三百餘人開會,每次有大事,都要在那裡召集會議,各分農場派代表過來開會,一起商討對策,或者投票表決。當然,比大會堂更大的建築物也不是沒有,不過那是養牛養馬養豬的,那幫軍爺想必不會願意到那種地方歇息吧。

副場長蕭雲皺著眉頭問程名振:“幹嘛對這幫兵痞這麼客氣?”

程名振低聲說:“這是朝廷的新軍,不好惹。”

蕭雲說:“我們手裡同樣有槍!”

程名振說:“但是最能打的民兵已經到徐州那邊去報到了,還帶走了幾乎全部的重型裝備……算了,老蕭,先忍忍,把他們打發走了再從長計議。”

蕭雲哼了一聲,很是不滿。當然,這不滿是針對驕橫的毅軍的,他年輕的時候經歷過戰亂,被過境的官兵搞得家破人亡,從此就恨上了這些比土匪還狠的官兵。現在官兵又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很有可能要破壞這平靜的、充滿希望的生活,他當然不滿。

程名振知道他的過往,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會在意他這惡劣的態度,壓低聲音說:“派人通知工人的女眷,儘量不要出門,免得被這幫當兵的盯上了。”

蕭雲說:“我知道!對了,要不要把子彈發下去,以防萬一?”

程名振沉吟片刻,說:“發下去,每人二十發。”

蕭雲嗯了一聲,下去安排了。

聽到命令的農場工人女眷全都躲在家裡不出門,所以摘菜洗菜、淘米做飯的全都是些糙爺們。這還不算,農場各組長還偷偷跑到軍火庫裡領了子彈,然後偷偷發了下去。每戶農場工人家裡都有步槍,不過不配發實彈,子彈都由場長和副場長管著,只有得到上頭允許了才會開啟彈藥庫把彈藥分發給大家。當然,場長也有權在危急情況下不經上頭允許就為工人配發實彈,但事後一定要跟上頭說清楚,否則上頭肯定要追究的。

現在無疑就到了場長必須繞過上級給工人配發實彈的時候。

暗地裡安排好這一切後,程名振回到大會堂去伺候那幫大爺。這時,飯菜已經做好了,粟飯煮得又香又軟,還炒了八個菜,其中三個是葷菜,同時有好幾桶雞湯,對於趕了好幾天路的軍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待遇了。

但是,這要的伙食在姜瑞鑫眼裡卻跟豬食差不多。他擰起眉頭,喝:“老匹夫,你居然拿這種豬食來糊弄本將軍?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程名振賠著笑臉說:“將軍恕罪!我們這窮地方實在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這已經是我們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飯食了,還望海涵,海涵!”

姜瑞鑫怒喝:“胡說!別以為本將軍不知道,你們農場養了很多牛羊肥豬和家禽,卻拿這連狗都不吃的東西來糊弄本將軍?去,給本將軍殺幾十頭羊,兩頭肥牛送過來,這才是人吃的東西!”

副將姜文龍拍著桌子說:“還有,選幾十個漂亮的娘們過來伺候大爺吃飯喝酒!一幫糙爺們,別在老子面前晃來晃去,看著辣眼睛!”

一大幫軍官轟然叫:“對,叫幾十個漂亮娘們過來!我們要漂亮娘們!”

程名振神色微微一冷,氣得只想罵人。不過見對方人數眾多,他強行按捺住,態度卑微的說:“各位將軍,碭山窮山惡水的,不分男女,七八歲就要下田幹活了,一個個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哪有什麼美女?大家還是不要為難草民了。”

姜文龍刷一下拔出手槍,頂住程名振的額頭,冷笑:“今天大爺還真就要為難一下你了!限令你半個小時內挑出五十名美女送過來陪我們喝酒,少一個,慢一分鐘,大爺一槍打爆你的狗頭!”

程名振面色連變數變,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巨大的喧囂,似有無數人在怒吼咒罵,他心不禁一沉。姜瑞鑫示意姜文龍把槍手起來,對一名親兵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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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親兵很快就回來了。

姜文龍問:“怎麼回事?”

親兵睨了程名振一眼,說:“沒什麼大事,只是這幫刁民提供的飯食實在太過粗礪,難以下嚥,士兵們十分不滿,所以罵起來了。”

姜瑞鑫瞪著程名振,冷冷地說:“聽到了沒有?”

程名振額頭冒出冷汗來,說:“這……草民已經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呼各位軍爺了啊,這些東西我們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舍得吃的!”

姜文龍用力一拍桌子,怒罵:“少在這裡強詞奪理!什麼叫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呼我們了?你們養那麼多牛、羊、豬、雞、鴨,都沒有拿出來招呼我們,只想拿些喂牲口的粟米來把我們打發走!豈有此理,你當我們是什麼?牲畜嗎!?”

這擺明就是要搞事。新軍的待遇確實是比較好,但也沒有好到能鄙視新鮮的粟米做成的飯和用豬油炒的青菜的地步,這些東西在軍營裡都不容易吃得到。不過,人如果一心想找碴,什麼藉口想不出來?把粟米飯貶成豬食已經算客氣的了。

程名振極力按捺著,正想開口,又聽見不遠處傳來好幾聲槍響,他不禁變了面色,都顧不上這夥一心想找碴的傢伙了,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姜文龍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一眨眼人就不見了,不禁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更是破口大罵:“老匹夫,想跑是吧?你跑不掉!”又把手槍拔了出來,追了出去。

姜瑞鑫興致勃勃的說:“走,出去看看!”帶著一眾軍官走了出去。

程名振此時的心情十分緊張,開槍了,那肯定是大事,搞不好已經發生流血事件了,這可如何是好!他三步並作兩步,不顧姜文龍在後面叫囂,很快就來到了事發地點,眼前這一幕讓他愣住了:

兩名毅軍士兵和一名年輕女子倒在一幢瓦房門口,其中一名毅軍士兵已經斷氣了,另一個還在抽搐,女子腹部中彈,血流不止,瞪著毅軍士兵,眼中迸出仇恨的光芒。

數十名農場工人手持步槍與數十名毅軍士兵對峙,雙方都有人受傷了,現場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火藥味,一點點火星就能引發大爆炸。

他心一顫,分開眾人鑽進去,厲聲問:“怎麼回事!?”

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工人指著那名女子,說:“這兩個畜生闖進曹大姐家裡要對她用強,她不從,他們就打她。她兒子去阻止,被一腳踢中心窩,吐血不止,她暴怒之下用藏在席底下的匕首刺傷了一個,擺脫他們的糾纏,拿起步槍要跟他們拼命。這兩個畜生逃了出來,跑到門口的時候曹大姐開槍打中了一個,另一個拿起槍向她開槍,兩個人同時中彈倒下……”

程名振捏緊了拳頭。

這個農婦他認識,叫曹慧,富農家庭出身,家境還可以的。她是家中的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父親臨死前給她招了個勤奮踏實的年輕長工作上門女婿,夫妻倆相親相愛,努力經營這份微薄的田產。不幸的是,在兒子四歲的時候,她丈夫趕夜路時被毒蛇咬了,不治身亡,留下她帶著年幼的兒子艱難生活,日子越過越艱難。去年農場成立,她把田契地契全拿出來入夥,成了一名農場工人。其實她一個女人哪裡有能力耕作幾十畝田?大家也覺得她拉扯著個孩子生活不易,又能讀會寫,就沒讓她下地幹活,大家幫忙把她那份農活都給幹了,她到學校裡當一名老師,專心教孩子們讀書,每個月的收入比起在田裡累死累活的工人還要高一點。她很是感激,越發用心地教孩子們讀書,農場裡的工人都很喜歡這個善良的、能給孩子們講很好有趣的小故事的女子。

可現在,飛來橫禍,她中彈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腔怒火衝騰而起,程名振眼睛蒙上了一層血絲。也許他一開始就錯了,他不應該抱有僥幸心理,以為可以好吃好喝的招待一下,把這幫兵痞打發走的!

他怒吼:“還愣著幹嘛?救人啊!”

馬上就有兩名小夥子抬來擔架,要把曹慧抬走。

正好,姜文龍趕到,見狀一槍打在一個小夥子大腿上,怒喝:“不許動!”

程名振雙目眥裂,瞪著姜文龍,一字字說:“將軍,你們遠道而來,我好吃好喝招待,自問沒有半點怠慢之處,你們為何還要開槍傷人?為什麼!?”

姜文龍冷笑著指向那些手持步槍的民兵,說:“老子第一眼看你們就覺得你們並非善類,果然讓我猜中了!一口氣就拿出了幾十條槍,你們這哪裡是農場?分明就是賊窩!你們通通都是賊!來人,把他們的槍給我繳了,把他們抓起來!然後挨家挨戶的搜,只要家裡藏著槍的通通抓起來,敢於反抗的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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