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家幫忙生產藥品但不告訴人家藥品的用途這種做法無疑是缺德的,可憐的拜耳藥業給他做牛做馬,辛辛苦苦生產出一堆可以治癒絕症的良藥,但是榮譽卻與他們無緣————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藥到底有什麼用。

難道他們不會找人來試藥?

這個嘛……

疾病有千萬種,難不成你還能一種種的試?那得試到什麼時候!

能生產出藥品,甚至已經生產出了藥品,卻不知道它到底有什麼用,這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之前是相當常見的。二十世紀化學工業突飛猛進,無數新鮮事物透過化學方程式合成出來,它們當中相當一部分迅速被挖掘出潛在價值,推廣開來造福萬民,但也有很多只能擱在一邊,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或者對它的用途認識不足。這年代不是為了戰勝某種疾病而投入海量的資源去研製一種對症的藥物,而是要從一大堆有用的沒用的化學產品中篩選出對治療某某疾病有效的藥物來……是不是很有意思?對,磺胺就是這樣被篩出來的,治療血吸蟲病的特效藥呲喹酮也是這樣篩出來的。

從一大堆有用沒用的化學合成的東東裡篩出能治病的藥物不是一件易事,而從一大堆疾病裡篩出對應哪種藥物的疾病,更難。可以預見,只要這傢伙不公開藥方,可憐的拜耳藥業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只有給他打苦工的份。

他當即就讓人取來氨基水楊酸鈉給蔡鍔服用,然後用一支大蒜素兌了一瓶生理鹽水給他掛上。大蒜素對肺結核沒啥效果,但是作為輔助藥物,卻可以起到只用水楊酸鈉好得多的療效,這一點已經在過去一年裡被證實了的。

完事之後,他對蔡鍔說:“放心,最多過兩三個月,你就能恢復健康了。”

蔡鍔望定他,微笑:“你跟其他醫生很不一樣。”

李思明問:“怎麼個不一樣法?”

蔡鍔說:“其他醫生對病人一向是言辭含糊,絕不會作出明確的保證,生怕惹麻煩上身,但你會明確的告訴病人,你能治好他……這很不一樣。”

李思明說:“那是因為我有信心治好他才會給出這樣的承諾。”

蔡鍔說:“一個人得了不治之症你能治,一個國家呢?一個國家得了不治之症,你也能治嗎?”

李思明目光一瞬,看著蔡鍔,只見對方定定的看著自己,似乎在期待著他的回答,他知道,蔡鍔肯定認出他了。他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只能治人,不能治國。”

蔡鍔明顯有些失望,他似乎很希望能從李思明嘴裡得到肯定的回答。

李思明補充:“將所有希望寄託於一個人身上,指望他大顯神通讓這個已經跌落到深淵的國家起死回生,那是不現實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救世主。想救這個國家,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發動整個國家的老百姓,用他們的肩膀將這塌下來的天扛起來,用他們的脊樑將這片墜向深淵的土地撐起來。寄希望於任何人都是錯誤的,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這個國家的所有人,記住,是所有人!”

蔡鍔沉默良久,才肅然說:“聽君一席話,鍔茅塞頓開,謝了!”

李思明嘿嘿一笑,說:“不過你可以寄希望於那個能夠發動所有老百姓去扛起這個國家的人。”拇指一直衝自己指啊指,連帶擠眉弄眼,“就是我,就是我”的意思都快寫到臉上了。

蔡鍔啞然失笑。

聊得正歡,有一位醫生跑了過來,對李思明說:“院長,醫院裡來了幾位特殊的病人,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李思明問:“他們得的是什麼病?”

醫生說:“大肚子病,很嚴重。”

所謂的大肚子病,就是血吸蟲病,這種疾病在華中、華南地區非常常見。華中、華南地區很多水域有大量釘螺滋生,而釘螺正是血吸蟲的理想寄生物件,釘螺叢生的地區,血吸蟲病就會流行。一旦被血吸蟲感染,患者身體就會越來越虛弱,肝腎功能會日益衰退,肚子卻由於肝腹水越來越大,最終在極度虛弱中悲慘地死去。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疾病,一旦感染,無藥可醫。

當然,無藥可醫只是相對於這個時代的醫生,對李思明來說明不是什麼難事。他初到蘇北的時候就發現有不少農民患有血吸蟲病,馬上透過萊茵哈特向拜耳藥業訂購了大批呲喹酮,還是老樣子,他給配方和生產流程,怎麼生產出來是拜耳藥業的事。這些藥在六月的時候到貨了,他立即對鹽城和淮安地區的患有血吸蟲病的老百姓來了一次義診,免費入院,免費提供藥物,直到痊癒為止。這樣的待遇著實讓那些治個肺結核能把自己四分之一的家產治掉的人妒忌到眼珠子發紅,氣到肝痛。

一聽說是大肚子病,李思明眉頭一皺:“本地的?”

醫生說:“外地的,從泰州那邊過來的。”

聽說是外地的,李思明面色才好看了一點點。他可是下了死命令,每一個患病的人都必須進醫院接受治療的,如果本地還有遺漏就證明他的命令沒有被貫徹執行,這會讓他很不爽,他一不爽就有人會倒黴。外地的……那就不稀奇了,外地得了這種病的人數以萬計呢。

“我過去看看。”

李思明沒有多說什麼,馬上起身過去了。呲喹酮的副作用是相當大的,必須慎用,能根據不同患者的情況安排用藥劑量的醫生已經下班了,必須由他出馬。

蔡鍔目送他風風火火的離開,若有所思。

給那幾名肚子大得跟懷胎十月的孕婦差不多的病人診斷完,並且給患者開了藥讓他們服下之後,已經是深夜了。李思明原本還想去找蔡鍔聊聊,畢竟蔡鍔可是他的偶像,難得遇上了,自然是激動得很的。可是一看時間,都深夜十一點了,蔡鍔早就休息了,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只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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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宋雨薇和王小曼都還沒有睡。看到他回來,王小曼微笑著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羹給他當宵夜,然後就下去休息了,宋雨薇則抱怨:“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李思明大口大口喝著香濃的肉羹,說:“遇到了個特殊的病人,跟他聊了好一陣子,所以耽擱到現在才回來。”

宋雨薇有點好奇:“那位病人是誰?跟你這麼聊得來?”

李思明說:“蔡鍔,聽說過沒有?”

宋雨薇一怔:“蔡鍔?”極力搜尋著相關記憶,別說,還真讓她想到了:“聽說過他。他是湖南寶慶人,光緒六年生的,是個天才,十三歲就考中了秀才,師從譚嗣同、梁啟超,深得梁啟超的賞識,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攻讀過四年,成績非常優秀……同盟會曾經大力爭取過他,他與同盟會往來也算密切,但始終沒有加入同盟會。”

李思明好奇:“為什麼?”

宋雨薇有點無奈:“他跟同盟會的政治主張有分岐。同盟會主張暴力革命,推翻滿清,掃除三百年之積弊,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他雖然熱切地希望變中國為世界第一等強國,而他仍然抱著從改革軍事入手,幫助清廷革除弊政,藉以實現富國強兵的理想,分岐太大了。不過這些年他在雲南擔任要職,對同盟會在雲南新軍中的活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暗中支援,算得上是同盟會的盟友吧。”

李思明搖頭:“還想透過改革挽救這個國家?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宋雨薇說:“是啊,太天真了。”

李思明睨了她一眼:“你們比他還天真,居然想著憑藉百十號人推翻一個國家!”

宋雨薇氣結:“你一天不鄙視一下同盟會會死啊?”

李思明嘿嘿一笑,鄙視一把同盟會然後看著宋雨薇氣得張牙舞爪,可是他每天的一大樂趣啊,改不掉的。

這時,電話又響了,這次是陳其美打過來的。老陳現在很少來鹽城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上海,現在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事,李思明笑容燦爛的打照呼:“老陳,這麼晚了打電話過來,有事嗎?”

陳其美說:“大事沒有,小事倒有一樁……我保送了一名很可能患有肺癆的病人到鹽城去,你接收了吧?”

李思明問:“那位病人是叫蔡鍔嗎?”

陳其美說:“對,就是他,他入院了沒有?”

李思明說:“早就入院了,而且也確診是,是肺癆,不過是初期,要治好不難。”

陳其美松了一口大氣:“那就好!一定要治好他,他很重要的!”

李思明翻了個白眼……廢話,我當然知道他很重要!在清末民初,這位可是軍神一般的人物,帶出了一位共和國元帥兩位民國上將,這樣的人物,不用你說我都會盡力治好,並且努力讓他活得長一點的!

“放一百個心吧,不出三個月他就能康復出院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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