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太尉李道臨指揮大軍圍困邕州城的同時,還分出一部五千人的偏師,在距離邕州城幾十裡外的長山驛駐守,由交趾將領阮必成統領。

名義上,阮必成的這支偏師是為了提防北方來敵,但實際上,阮必成還擔負著李道臨的暗地裡的命令:監視崑崙關的謝大拿。

自組成聯軍之後,廣源州蠻部和交趾軍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

李道臨假意哄騙蠻部做先鋒攻堅,讓蠻部損失慘重。蠻部以牙還牙,也往往會在交趾軍進攻時,在後面搞些小動作。

邕州城能在數萬大軍圍攻下堅守了將近兩個月,除了城中軍民同仇敵愾、視死如歸之外,還要歸功於聯軍中的勾心鬥角,互相給對方下絆子。

當然,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眼看邕州城久攻不下,李道臨終於坐不住了,放下身段和幾位蠻帥達成了和解,互相約定盡釋前嫌。

李道臨為示誠意,還派出了手下最寶貝的武勝軍作為主力攻城,幾乎把武勝軍拼了一大半。

李道臨先低了頭,蠻帥們自然也不能沒有表示,紛紛派出各部的精銳參與攻城。

一時間,邕州城面臨的壓力劇增,左剛和唐志親自上城頭殺賊,城中軍民倍受鼓舞,奮勇殺敵,把邕州城變成了個血肉磨盤,城上城下都是一片屍山血海。

不過,邕州城的戰況還影響不到幾十裡外的長山驛,頂多就是在交趾軍和蠻部和解後,讓阮必成對謝大拿少了幾分防備之心罷了。

起初被派來監視謝大拿時,阮必成還以為這是個苦差事,自己恐怕自此與邕州城裡的金銀財寶無緣了,這讓阮必成十分不甘心。

但隨著邕州城的戰報一天天傳來,瞭解到邕州戰況的慘烈後,阮必成的心態就變了,開始慶幸起自己的好運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就是阮必成此時最真切的的感受。

別的交趾將領還在邕州城下打生打死,自己卻能安坐在這長山驛,盡情享受美酒美人,實在是愜意啊!

享用過一個擄來的美人後,阮必成身心舒暢地在營帳內閒坐。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片叫聲,然後一名士兵慌慌張張地衝進了營帳。

阮必成猛地站了起來,呵斥道:“慌什麼!怎麼回事?”

“崑崙關失守,周軍殺過來了!”

“什麼?!”阮必成大驚失色,立刻衝出了營帳。

帳外,長山驛的交趾軍營地正亂作一團。阮必成往崑崙關的方向望去,正好可以看見廣源州蠻軍一窩蜂地逃了過來。

這些蠻軍慌不擇路,連旗幟和盔甲都丟了,一副兵敗潰逃的模樣。離得近了,阮必成認出了正在潰逃的蠻軍的將領,正是謝大拿的兒子謝晃。

命令副將整頓營中秩序後,阮必成自己又驚又怒地迎上前去:“謝晃,你爹呢?崑崙關到底是怎麼丟的?”

謝晃沒有理會阮必成的問題,待阮必成走到身邊,他立即大吼一聲:“動手!”隨即就提起手中鐵鞭照著阮必成的腦袋揮去。

阮必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腦袋就被打成了碎瓢,紅的白的迸濺一地。

與此同時,原本潰散四處的蠻兵紛紛衝進營地之中,見人就殺,還用交趾話不停地大喊著:“阮必成死啦!阮必成死啦!”

這些表面上的殘兵敗將,其實是謝大拿從自己的部族中挑選出的精銳,他們佇列鬆散、不懂陣法,但非常擅長亂戰,此時的長山驛軍營亂成一團,正好可以發揮他們的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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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領軍將領的交趾軍,就是失去了主心骨,頓時士氣全無,他們雖然人數佔優,卻連一點像樣的反擊都沒組織起來,如同鴨子一樣,被他們向來看不起的蠻兵到處追殺。

但就是五千頭豬,也夠謝晃他們殺一陣了,謝晃手下畢竟只有幾百人,只能看著交趾兵四處逃散。

好在援兵很快到了,謝大拿手下的兩千人一到,就又全都撒了出去,漫山遍野地追殺逃跑的交趾兵。

一個時辰後,這場一邊倒的戰鬥終於結束,蠻兵開始收拾戰場。

謝大拿來向盛長楨報告戰況:“斬首九百,俘虜兩千,可惜,還是給他們跑了一小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有此九百斬首,已經是大捷了,待本官上奏朝廷,定少不了謝頭領你的賞賜。”

盛長楨面色和氣,安慰著有些失落的謝大拿。

他當然知道謝大拿臉上的失落其實是裝出來的,為的只是得到自己的諒解和認可罷了。不過這本就是雙方各取所需,盛長楨也不吝於讓謝大拿如願。

先前,盛長楨入崑崙關遊說謝大拿,使其陣前倒戈。做出決定後的謝大拿,直接在盛長楨面前保證:

“小人既已歸順朝廷,為表忠心,就用長山驛來作投名狀!”

說幹就幹,謝大拿立即就派出自己的兒子謝晃詐作潰兵,這才有了如今的長山驛之勝。

而盛長楨連賓州都沒回,直接就隨著謝大拿從崑崙關來到了長山驛。

望著眼前恭敬的謝大拿,盛長楨也不禁暗自感嘆:一旦看清形勢,就毅然決然地反戈一擊,毫不拖泥帶水,真是梟雄之姿!

一念及此,盛長楨心中不由地對謝大拿生出幾分忌憚來,若是平了交趾之後,蠻部無人壓制,這個謝大拿或許會成長成不遜於交趾的大患。

但那都是後話了,此刻的盛長楨還得倚仗謝大拿,自然不會拿他怎麼樣。相反,盛長楨還要用謝大拿做一面旗幟,厚待謝大拿,這樣才能吸引其他蠻帥來投。

就算那些蠻帥不改初衷,死心塌地跟著交趾人,但有倒戈的謝大拿殷鑑在前,恐怕交趾人也不會信任這些蠻部了,說不定還要另外分兵去監視蠻部。

這恰恰是盛長楨所希望見到的,離間計的歷史不下千年,實在有夠古老的了,但仍然是常用常新,屢試不爽,原因其實很簡單,任憑外界滄海桑田,人性總是不會變的。

盛長楨眺望著數十裡外的邕州,喃喃自語道:“交趾兵逃出去不少,想必邕州城下的李道臨很快就能收到王師收復崑崙關的訊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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