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又稱幕僚、幕友。大周民間一直流行著一句諺語:無幕不成衙。

大周朝地方主管官吏,上自巡撫,下至知府、知州、知縣,一般都要聘請若幹位師爺幫助自己處理政務。

他們在官場和社會中的作用極為重要。他們是幕主的親信、智囊、私人助理,幕主將他們倚為左右手,委以重任,不可或離。

他們本身雖然不是官,但是所辦的都是重要的官府公事。他們手中掌握了相當一部分官府的實際權力,雖說是佐官以治,實際卻在很大程度上是代官出治。

師爺主要分為刑名師爺、錢穀師爺、摺奏師爺、書啟師爺、徵比師爺和掛號師爺等,其中又以刑名師爺和錢穀師爺權位最重。

因此,各省的那些衙門,無論大小,總有一位刑名老夫子,一位錢穀老夫子。

而現在正站在盛長楨眼前的,就是江浙道巡撫衙門的錢穀師爺黃體仁。

有此身份,黃體仁對巡撫衙門裡的大事小情定是熟悉無比,如數家珍。

盛長楨不由地大喜,王世昌不待見自己歸不待見自己,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派了這麼一位師爺來陪同自己。

一念及此,盛長楨便向面前的黃體仁拱了拱手道:“黃師爺,本官初來乍到,對這江浙道陌生的很。自入這江浙道以來,本官就一直心存疑惑,還望黃師爺不吝解答。”

黃體仁微笑道:“盛修撰但問無妨。”

他身為師爺,雖做著當官的事,但終究沒有官身,論地位遠不如盛長楨這個正經翰林,更何況王世昌派他來就是幹這個的,對盛長楨自然是知無不言。

盛長楨也不再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道:“本官自汴京一路南下,途經數道,也到過許多州府觀摩政事。本官發現,越往南走,則流民越多,偏偏到了這江浙道境內,卻鮮少見到路有流民,不知是何緣故?”

黃體仁聞言,有些訝異,看來這位盛修撰一路上定是去了不少鄉縣,否則也見不到流民了。畢竟各道巡撫也是要面子的,官道附近可不會允許流民出沒。

只不過他提到江浙道沒有流民之事,這本就是件光彩事,自己也沒什麼可遮掩的,最好讓這觀政天下的盛修撰聞知此事,回京給自家老爺請功才好呢。

“盛修撰有所不知,我江浙道在撫臺大人治下,政通人和,尤其是商貿最為興盛。其中,蠶桑絲織更是繁茂,各大作坊遍地開花,單單這金陵府便有近萬織機,至於江寧府、臨安府等地織機數量更是多。

如此多的織機,自然需要數目龐大的織工。如今絲綢產量雖大,仍是供不應求的緊俏貨,工坊東主自然是四處招人,加緊生產。做織工待遇豐厚,比耕地更愜意,流民們也就紛紛投入工坊為工了。這也算是撫臺大人的一項善政。”

談及此事時,黃體仁輕撫鬍鬚,頗有些自得。

盛長楨恍然大悟,江浙道絲織業正在急速發展時期,勞動力短缺,流民自然就是最好的工人來源了。

只是盛長楨還是有些不解:“這麼多織機,絲綢產得何其多,居然還是供不應求,我大周有這麼多需求麼,難道是遠銷海外了?”

黃體仁聞言臉色一變,鬍子差點都揪斷幾根。

大周朝開國之時,朝廷便立下禁令,片板不下海。歷代皇帝都是小心遵循,不敢逾制,如今亦是如此。

盛長楨提及此事,自然是讓黃體仁覺得心驚,連忙撇清道:“盛修撰說笑了,禁海是我大周祖制,誰敢違逆?

更何況,我大周何等廣大,子民兆億,江浙道所產絲綢在大周境內行銷尚且不夠,哪用賣到蠻夷之邦去?”谷

這番言論並不能使盛長楨信服。

黃體仁剛剛把江浙道的絲織業產量都誇到天上去了,但據盛長楨所知,大周朝大部分百姓還掙扎在溫飽線上,消費能力低下。也就是說,大周國內根本就沒有那麼龐大的市場。

盛長楨緊緊盯著黃體仁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端倪來。

可黃體仁一臉平靜,坦然以對,讓盛長楨只得暫時按捺下心中的狐疑。

盛長楨又問道:“江浙道那麼多桑田,農田必然大少,江浙道百姓又如何果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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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體仁淡淡笑道:“從別道調運來即可,我江浙道富庶無比,不過多出些銀子買糧罷了。”

盛長楨不可置信道:“江浙道氣候宜人,雨水充沛,農田遍佈,本是大周產糧重地,如今居然連糧食都不能自給?”

江浙道至少佔了整個大周糧食產量的一成多,是輸出糧食的大道。如今居然不能自給,還要靠別道輸送。

這就意味著,整個大周的糧食比以前要少了許多。

要知道,別道的糧食產量並沒有增多,往江浙道輸送得多了,自己留下的自然就少了。

而且,雖然江浙道付了銀子,並不是白拿,但盛長楨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些銀子一分也到不了那些種地的百姓手裡。

就算百姓手裡有銀子,但在很多地方,糧食可比銀子金貴,有錢也買不到糧食。

大周產糧本就勉強夠百姓果腹,如此一來更是雪上加霜了。

難怪盛長楨南下以來,沿途所見,許多地方都是路有餓殍。

一念及此,盛長楨心中慍怒,又問道:“黃師爺,江浙道買走了別道的糧食,那裡的百姓又該吃什麼呢?”

黃體仁不以為然道:“此事自有當地巡撫操心,我江浙道只需謹守本分即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

呵呵,盛長楨氣極而笑,這黃體仁還真是和王世昌一脈相承,都只想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一點超出本職的事都不願想,全然不顧天下大局。

發展工商業固然是好的,這本就是社會進步的表現。但如今大周朝百姓吃飯都成問題,生產力低下,根本不具備大舉發展工商業的基礎。

江浙道的繁榮是一種畸形的繁榮,是在吸大周其餘地方的血。

更何況,江浙道產出之物銷路還存疑。

來時,盛長楨還以為江浙道有什麼減少流民的好法子,滿懷希望地想要學習江浙道的先進經驗,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一念及此,盛長楨頓時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在這巡撫衙門裡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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