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英巷,盛家。
今天,盛家上下都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來來往往的女使婆子都是腳步輕快,幹活麻利。
就連盛家門子的鼻孔,看起來都比往昔抬高了幾分。
要問盛家有什麼大喜事,是升官兒啦,還是發財啦?
盛家人準會叉起腰,昂起頭,滿面紅光地,鼻孔裡出氣道:
“土豹子,眼皮子就是淺!升官兒發財有什麼稀奇?咱們七少爺得了皇上親自賜的詩,還要打塊牌匾立在老家哩!”
沒錯,老皇帝賜下的詩句已經送到盛家了。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間無。”
當時,禁軍敲鑼打鼓地開路,老皇帝的貼身內侍小心地捧著卷軸,一大波人轟轟烈烈開進了積英巷,引來一眾街坊鄰里的矚目。
打聽過後才知道,原來是盛家的那位六元郎又得了官家的賞賜,還是御筆親題!
這可真是了不得!
就說這積英巷,住的也都算是大周朝的達官顯貴了,各個家世顯赫,權勢不凡。
但你挨家挨戶問問,就算往上倒八輩子,又有誰家能有這般殊榮?
眾人不由地暗暗咬牙,大呼老天爺不公。這盛家的風水怎麼就這麼好,英才俊傑不要錢地往外冒!
盛家老家主才華橫溢,高中探花不說,如今的盛家家主盛紘也非泛泛之輩,在官場上左右逢源,官運亨通。
兩個兒子更是不得了。
長子盛長柏穩重幹練,還有幼子盛長楨天資縱橫。
尋常人家能有一個這樣的兒子就是祖墳冒青煙了,盛家卻是一股腦冒出了兩個,還一個比一個上進。
科舉考試,多少讀書人的噩夢啊,兩兄弟卻雙雙金榜題名。盛長柏得了二甲進士,盛長楨更是連中六元,史無前例。
兄弟倆全都進了翰林院這個大周朝的高級幹部培養班,日後前途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定然是一片光明。
盛家如此蒸蒸日上,自然引得眾人羨慕。
羨慕之餘,也有不少人生出嫉妒之心。即便是在這積英巷的鄰里之間,也有眼熱之人說些怪話。
說什麼盛紘庸碌無為,全靠拍馬屁上位;盛長柏過剛易折,早晚摔跟頭;盛長楨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等到盛家父子被彈劾,盛長楨被迫外放出京,這些人更是暗自叫好。
他們大肆鼓吹盛家失了聖眷,家勢傾頹。在他們口中,盛長楨外放一事不過是盛家衰落的開始罷了。
如此言論盛行,導致那段時間裡,盛家門可羅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即便是此事純粹就是損人不利己,他們心裡也覺得暢快。
可今天,所有準備看盛家笑話的人都傻了眼。
盛長楨遠在京外,居然還能得到官家的垂青,被賜下御筆親題。
這是簡簡單單一幅字嗎?不,這是聖眷!
這是盛家興盛之勢不衰的證明!
一時之間,盛家的門檻都被踩爛了,提著禮物拜訪盛家之人絡繹不絕。
盛紘長袖善舞,應付這種場面那是手到擒來。對來訪之人皆是以禮相待,但貴重禮物則是悉數退還。
這天,盛家卻是來了位不速之客。
這是位衣著鮮亮,穿金戴銀的貴婦,帶著貼身奴婢就來盛家扣門。
盛家門子還想先行去府內稟報,卻被那貴婦遣人攔住:
“我與你家主母是手帕交,以前也是來過的,認得你們府裡的路。就不勞你進去稟告了,反倒顯得我們姐妹感情生疏。”
門子倒也確實認出這貴婦來過盛府,當時是盛家主母王若弗親自出門相送。
這婦人一看就是官眷,又是當家主母的密友,門子也就不敢攔她,由她進府去了。
那貴婦一進盛府,就直奔王若弗的葳蕤軒而去。
到了葳蕤軒門口,卻被守門的婆子攔住。
貴婦手下女使和守門的婆子掰扯半天,也沒說通,硬是不放她們進去。
貴婦也不顧什麼體面了,在院門外高喊道:“王家姐姐,妹妹來看你啦!”
王若弗本在堂內訓斥著不聽話的女兒如蘭,聽見外間嘈雜,連忙出來檢視。
待走到院門口,見了那貴婦的模樣,王若弗頓時冷下了臉。
王若弗自然認識此人,這貴婦正是兵部員外郎趙可的夫人。
“喲,這不是趙夫人嗎,可有陣子沒見了,姐姐今兒怎麼得閒來我這兒?”
面對王若弗陰陽怪氣的冷眼冷語,趙可夫人卻是不以為意,滿臉自來熟地笑道:
“王家妹妹,這院門口風怪大的,姐姐身子單薄,受不了風,咱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王若弗斜眼看向趙可夫人的笑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人可真是不要臉!
當初威遠伯夫人看中了盛長楨,想和盛家結親。
於是她攢便了個局,在王若弗的葳蕤軒開了個茶話會,想找些小姐妹來壯壯聲勢,敲敲邊鼓。
豈料盛長楨太過搶手,她幫手沒找來,反倒引來一群競爭者。
而這位趙可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當時,趙可夫人知道自己家權勢地位和伯爵府沒法比,還拉下了臉面,偷偷塞給王若弗一張自家閨女的繡像,可以說是一眾有意結親者中,最積極之人了。
結果,等到盛長楨被外放出京,京中風言風語瘋傳,原本有意結親的各家頓時都偃旗息鼓,沒了聲音。
這趙可夫人更過分,幾次在公開場合下王若弗的面子。說王若弗一心想攀高枝,不早早和她家定下親。現在可晚了,王若弗想和她家定親她都看不上了!
王若弗什麼性格的人,有氣都寫在臉上,受此奚落,哪還忍得住,好幾次都差點和她大吵起來。好在旁邊的官眷們見勢不妙,拉住了她。
在那之後,有這位趙可夫人在的地方,王若弗是再也不願去了,兩人也多日沒碰面,倒是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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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位趙夫人不請自來,還滿臉諂媚討好,王若弗就是再遲鈍也能看破她的心思。
不就是見官家賜下御筆親題,覺得盛家又起勢了,盛長楨前途遠大了,這趙夫人就趕著要來啖頭湯了。
“哼!”王若弗冷哼一聲,施施然道:
“姐姐太謙虛了,我看姐姐身體硬朗得很嘛。臉皮比城牆還厚,就我院門口這點小風,就是刮個三天三夜也刮不透!”
受王若弗這般冷嘲熱諷,趙可夫人的臉再熱也掛不住了,面色變得難看。
過了一會兒,她反覆提醒著自己此行的來意,總算平靜了心緒,臉上勉強擠出笑容道:
“妹妹何必這麼大火氣,先前是我豬油蒙了心,冒犯了妹妹。這不,姐姐今天就是來給你賠禮道歉來啦!”
“呸,用不著!”王若弗啐了一口。
對這人,王若弗是一點情面都不願給她留了,朝遠處高聲呼喊道:
“來人,去給我把看門的人喊來,他們是睡著了還是死絕了嗎?”
盛家門子聞訊趕來,見此場景頓時頭皮發麻,這下可惹了禍了,主母指不定要怎麼責罰他呢。
王若弗見門子來了,斥道:“長沒長眼睛,什麼人都往宅子裡放,你是幹什麼吃的!給我轟出去!”
見當家主母震怒,門子此刻也顧不得趙夫人的身份了,趕忙帶著幾個家丁就把她往外攆。
“妹妹,莫生氣,既然你不愛見我,我走就是了。明日,等明日我備了拜帖,帶了禮物再來拜見!”
趙可夫人一直被趕到拐角處,還不忘伸長了脖子高喊一句。
見趙可夫人如此死皮賴臉,王若弗只覺得頭疼無比,長嘆一口氣,幽幽道:“人不要臉,果然是天下無敵……”
感嘆一番,王若弗又催促道:“磨蹭什麼呢?趕緊地,手腳麻利點,帶她出去!”
這時,本在屋內站規矩的如蘭聽見動靜,也跑了出來。
她對著王若弗做了個鬼臉,捂著嘴笑道:“看不出來嘛,七弟弟還真是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