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與青州邊界處,張郃戰敗投降已有多日,劉備這才率著青州大軍姍姍而來。

說是大軍,其實也不過三萬餘人而已。

一州之力,能有數萬帶甲之士已經極為不易。

也是靠著如今青州富足,加上有荀或極擅內政,這才能在連出大軍的情況下不損州中民力。

袁紹這次帶著五萬大軍前來,雖說兵力上佔了些優勢,可論及精銳,自然遠遠不如青州軍。

此時劉備正坐在主帳中與賈詡和關羽議事。

“那顏良是河北四庭柱之首,雲長此次斬殺顏良,想必定然能夠名震河北。只怕日後為兄的名頭都要不如你了。著實是讓人羨慕的緊啊。”

劉備看向一旁的關羽,打趣一句。

關羽雖然臉上露出些得意之色,只是嘴上卻是不以為然,“那顏良一身本事不過是稀鬆平常,是個名過其實之輩罷了。即便不是某在,換了兄長帳下任意一人,要取下此人頭顱都不是難事。”

劉備笑著搖了搖頭。

顏良本事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會深得袁紹重用。袁紹此人雖然看重家世。可用人之時,一身本事,還是要看上一看的。

此時有門外的軍士來報,原來是張飛帶著投降的張郃前來相見。

劉備站起身來,低頭望了眼地上的鞋襪,隨後光著腳朝門外走去。

正在一旁穿鞋襪的關羽見狀有些不解,剛要開口詢問,劉備已經匆匆出了大帳。

關羽看向一旁的賈詡,一臉不解之色。

論猜測劉備的心思,即便是他與張飛,也是遠遠不如賈詡。

賈詡笑道:“此乃帝王心術,不如此,如何顯的出主公求賢若渴?”

關羽皺了皺眉頭,他自然明白賈詡的意思,只是他不希望自家兄長變成一個沽名釣譽,滿腹心思的偽君子。

賈詡笑道:“雲長也無須擔憂,所謂帝王心術,無非是多用心機,有其壞處,自然也有其好處。如今大戰在即,主公對張郃這般降將做出如此姿態,暫時雖然看不出效果,可一旦袁紹戰敗,到時候人心思變,自然能起到大用處。”

“再者,如今主公家業漸大,再不是當年你們自幽州出來,剛入雒陽之時。日後主公身邊所用之人漸多,可並非全都是你與益德這些思慮忠誠之人。若是主公再無半點心機,到時候難免為人所左右。”

關羽再次點頭,他明白賈詡所言其實極為有理。

自古能做大事者,莫不如是。

大帳之外,劉備上前幾步,抬手抓住張郃的手臂,朗聲笑道:“備之前憂心忡忡,尚且不知此戰之勝敗,如今協議來歸,則此戰勝本初定了。

張郃自然是一臉受寵若驚,急忙便要彎腰跪倒,劉備卻是攙扶著他的手臂,笑道:“儁乂何故如此多禮,莫非是覺的我所言的不對不成?”

張郃淚流滿面,“郃有何本事,能得使君如此抬愛,如何能不鞠躬盡瘁,效之以死!”

劉備攙扶著張郃的手臂朝中帳中走去,邊走邊開口笑著言語,“儁乂來的剛好,前幾日我剛剛挖出了幾壇藏了許久的女兒紅,打算此戰戰勝本初之後作為慶祝之用,滋味遠非那些新酒能比。雖說如今軍中不能飲酒,不過酒水總是放不壞的,待會兒送你幾壇,可留下來慢慢飲。”

張郃自然是連聲道謝,張飛走在兩人身後,心中不由得感慨一聲,自家兄長這拉攏人心的本事,倒是越發熟捻了。

…………

冀州以東,高唐以北,遠道而來的袁紹正在此地安營紮寨。

只是還不等他們休整些時日,卻已經傳來了幾個不好的訊息。

其一自然是顏良戰死,張郃投降之事,先鋒軍全軍覆沒,之前攻佔下的城池,如今又重新落回到劉備手中。

其二則是淳於瓊違背軍令私自迎戰公孫瓚,致使鞠義戰死。雖說界橋不曾被公孫瓚攻下,可到底是折損了不少人馬,如今只能依靠城池固守,再無一戰之力。

袁紹坐在上首,思召劍早已出鞘,就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諸君,你等皆是智謀之士,我自詡也非無能之主。你等可有人能告訴我,為何今日會有連番大敗?莫非真的是天不與我?時不與我?”

堂下眾人沉默,片刻之後,郭圖上前一步,笑道:“非是主公的過錯,只是諸將無能罷了。顏良一勇之夫,本就難當大任,死固當然。至於張郃,此人雖有些本事,可其人貪生怕死,非是可用之將。界橋之敗,淳於瓊好酒貪杯,鞠義輕敵好戰,敗給驍勇善戰的公孫瓚其實算不得什麼新鮮事。”

此時站在袁紹身側的文丑對郭圖怒目而視,手已經摸向了腰間橫著的長刀。

河北四庭柱,顏文並稱,張高並行。

四人的關係也是如此。

如今顏良新喪,郭圖就敢開口侮辱逝者,難道是當他文丑也死了不成!

此時他便要嗔目上前,管他什麼冀州郭家,也阻不住他在此人身上砍上幾刀。

袁紹似是知他心意,朝後擺了擺手,將他攔下。

前方的郭圖自然也見了文丑的舉動,雖然臉上不曾變色,可心裡其實也苦的很。

袁紹雖是出身世家,可與韓馥一樣,到底都是外來戶,入冀州之時就已經有了一套自家的班底。

他們這些冀州本土人士想要向上一步,唯有先讓這些人讓出位置來,才有可能更近一步。

如今顏良戰死,張郃投降,淳於瓊兵敗界橋,正是他們的好機會。

戰敗一事,總要有人認下罪責,如今大敵當前,不能讓袁紹這個主帥認下,那自然要讓袁紹那些“舊人”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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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自然不敢違背袁紹的命令,冷哼一聲,退後幾步。

袁紹笑道:“公則所言有理,確是我用人不當。可如今事已至此,你等以為接下來應當如何?”

審配出列,開口道:“旁的事情可暫且不提,如今張郃戰敗而降,其家卷猶在冀州。配以為,當先斬殺其家卷,不然只怕到時軍中人心思變。”

袁紹點了點頭,“正南所言有理,只是張郃隨我多年,多有戰功。如今郃雖負我,可紹,終不負郃。”

審配沒有多言,他已看到許攸這些“舊人”,正冷冷的打量著他。

袁紹笑道:“諸君還有何良策,可速速說來。”

沮授與田豐對視一眼,原本田豐想要出列,卻是被沮授搶先一步。

“主公,恕我直言,如今先有顏良之敗,後有淳於瓊之敗,只怕青州未易取。不如且歸,以待時變。”

袁紹聞言面色驟冷,打量了沮授一眼。

沮授面色不變,與之對視。

片刻之後,袁紹神色稍緩,嘆息道:“公與,你應當也知道,以如今青州的聲勢,若是坐觀其壯大,只怕到時反會被其蠶食,再無一戰之力。與其事到臨頭,不如放手一搏,贏了,到時中原之地再無敵手,諸君與紹共富貴。即便是輸了,也總好過坐困愁城。”

沮授不再言語,畢竟如今天下大勢,確實不在他們這邊。

袁紹站起身來,提起木桉上的思召劍,慨然道:“如今唯有慨然一戰,才可搏個功名富貴,再有言退者,有如此桌。”

他一劍將身前木桌斬為兩段!

…………

豫州,安城,袁術率軍屯紮在此,前方有孫堅在與曹操打生打死,他帶兵駐紮在此處,也不過是為孫堅壯壯聲勢而已。

前些日子袁術曾令州中巧匠為他打造了一張椅子,椅背上金龍環繞,張牙舞爪,宛然如欲騰飛之狀。

世間早有傳言,代漢者,當塗高。

而他,字公路。

袁術此時正坐在椅子上左右打量,椅子自然做的不差,只是做的太寬了些,他坐在椅子上,竟然不能同時摸到左右兩邊的扶手。

此處紀靈自外匆匆而入,見袁術正在擺弄那張椅子,倒是半點也不驚訝,只是低聲道:“主公,孫堅回來了。”

袁術一愣,孫堅此時應當正和曹操打的你死我活,為何會突然回來?

只是孫堅既然來了,那就不可不見。

他揮手命紀靈將孫堅帶進來。

片刻之後,孫堅來到大堂中。

袁術笑道:“文臺莫非是已經打贏了曹操,佔下了兗州?”

站在堂下的孫堅搖了搖頭,“曹孟德確是世之梟雄,即便只剩下數縣之地,可想要解決此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且難免會大有傷亡。”

袁術與曹操是少年玩伴,曹操心思狡詐,袁術自然心知肚明。

他問道:“既然文臺不曾剿滅曹操,那此行是有何事?如今兩軍對峙,你這個主帥突然折返,想必是有大事了。”

孫堅點了點頭,“確是大事,前幾日曹操派人尋到我,想要暫時停戰。我也覺得那人說的有些道理”

袁術再次一愣,“停戰?”

“不錯,如今袁本初與劉玄德相鬥,兩者若是分出勝負,下一步,必然會將目光望向中原。若是繼續與曹操鬥下去,只怕最後會是個兩敗俱傷。只是讓袁劉二人得了便宜。”

袁術沒言語,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打量了堂下的紀靈一眼,紀靈點了點頭。

良久之後,袁術開口問道:“曹操打算如何?”

“曹操想要與後將軍結盟。”

袁術站起身來,笑容玩味,“他曹孟德,也有俯身做小,求到我的一日?”

孫堅默然一笑。

袁術起身來回踱著步子,問道:“既然要結盟,總是要見面談上一談的,只是不知曹操可曾定下在何處相見?”

孫堅想不到袁術會答應的如此痛快,他本以為還要費些口舌,如今看來,倒是他小看了袁公路。

“曹操邀後將軍在範縣相見。”

“城下一聚。”

…………

兗州範縣。

為示誠意,曹操已經早早的在城下等候。

郭嘉策馬站在他身旁,笑問道:“如今要主公伏低做小,向袁公路低頭求和,主公心中可有委屈?”

曹操笑道:“委屈自然是有的,當年我與公路在雒陽時本就不睦,後來出了雒陽更是如此。不過要做大事,總歸是要忍旁人所不能忍。如此才能為旁人所不能為。”

“若是日後能成大事,那今日之辱,未必不是日後的佳話。”

郭嘉點了點頭,“主公能有如此心志,日後大業可期。”

“只是那個陳登,絕非是個簡單人物,主公強行將此人留下,只怕日後會是個禍患。”

原來當初曹操進攻徐州之時,曾扣下了陶謙派來求和的陳登。

曹操笑道:“如此人物,待以誠心,早晚能為我所用。”

此時袁術已經到來。

他自居中央,孫堅在左,紀靈在右,剩下的都是身邊護衛。

曹操在馬上拱手欠身,笑道:“公路,許久不見,你還是與當年一般無二。”

當年袁術縱馬雒陽,一身跋扈氣焰,如今雖然收斂了不少,可其實舉止之間,依舊還帶著當年的少許氣焰。

袁術打量了曹操一眼,譏笑道:“孟德,多日不見,何以淪落至此?”

曹操自然知道他是指如今兗州大半已失,他只能佔據三縣,勉強在兗州立足之事。

曹操笑道:“如今雖只剩這三縣之地,可兗州之地,日後總是能收回來的。不勞公路費心了。”

袁術冷哼一聲。

“今日邀我前來一聚,想必孟德早就想好了說辭。若是我不停手,以文臺的本事,拼著與你來個魚死網破,你這三縣之地,想必是守不住的,到時兗州之地不過是我囊中物。那孟德今日想要以何為代價,來換得我收手。”

曹操身後的典韋做勢欲怒,曹操則是伸手將他止了下來,笑道:“既然邀約公路前來,操自然想好了條件。到時若是劉備戰勝,則操與你同攻劉玄德。若是本初戰勝,也是如此。”

袁術沒言語,心中思量片刻,最後應道:“好,我就應下此事。”

結盟其實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好事,若非曹操與袁術之間有嫌隙,本就無須有這城下一聚。

曹操忽然笑問道:“公路,你希望他們兩人誰能戰勝?”

袁術也不遲疑,答道:“我袁家四世三公,本初雖然本事差了些,可此戰必不會敗給劉備這個涿縣武夫。”

曹操卻是笑道:“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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