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華陰城中的人而言,今夜註定會是一個無眠之夜。

除了自城門處不斷湧入城中的關東聯軍,還有在城中四處亂竄的涼州殘兵。

其中關東聯軍到底有所約束,雖也有劫掠行為,可終究只是少數。

涼州敗軍則不同,無人約束,全無顧忌,在城中四處劫掠。

劫掠之時全然不顧什麼高門大戶,什麼百官公卿,只要自外看上去像是有錢人家,便要直接破門而入。

姦淫擄掠,燒殺搶掠,再無半點顧及。

而此時華陰城中多有被董卓自雒陽裹挾來的朝中官員,這些人的住處便成了這些敗軍的首選之地。

華陰城裡,到處都是嚎哭之聲。

此時呂布正帶著幷州軍馬沿途剿滅亂軍。

他自然不是憐憫這些常年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的朝中官員。

於他心裡,反倒是希望這些人都死光了才好。

他之所以要出手相助,無外乎是想要這些人欠他一個人情,日後好在朝中建立自己的人脈。

這些朝中公卿最是喜愛看家世出身論資排輩,要不是有這個機會,要這些人認可他這個幷州出身的武夫,只怕是千難萬難。

張遼帶著精銳在前開路,呂布則是帶著身邊的親衛隨著殿後。

“奉先,你如今的年歲也不小了。之前和你說過,我那個妹子長相好的很,你娶了半點也不委屈。”

魏續跟在呂布身後,舊事重提。

呂布轉頭打量了他一眼,這次倒是沒有立刻拒絕。

他和魏續多年共事,知根知底,娶了魏續的妹子確實省心省力。

他想了想,隨後點了點頭,應道:“好,我應下了,這次回去就籌備婚事。”

呂布繼續策馬率軍前行。

魏續心中則興奮不已。

如今呂布已然是並州牧,而且日後未必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雖然幷州相比其他州是差了一些,可如今正是天下亂世,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總是要先抓住機會。

想到此處,他策馬朝著呂布追去。

此時前方忽然熱鬧起來,呂布策馬上前,發現原來是張遼等人剛才救下了一個女子,正回來稟報。

呂布一臉疑惑,不過是救下一個女子而已,還值得他們回來稟報一趟?

張遼撓了撓頭,輕聲道:“實在是那個女子姿容太過出眾。兄弟們見過的女子也不算少了,可從來不曾見過如此姿容的女子。”

呂布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真是沒出息,這些年我可曾薄待了你們?見到一個女子就讓你們大驚小怪,讓我親自去見見。”

他策馬上前,剛好見到那個被張遼等人救下的女子正在整理儀容。

坐在馬上的呂布愣愣無言。

張遼在一旁偷笑,方才呂布可是言之鑿鑿。

呂布又是一巴掌甩在張遼的肩膀上,隨後翻身下馬,他不曾立刻上前,反倒是整了整身上的甲胃,這才上前和那女子見禮。

魏續身側的宋憲笑道:“老魏,看來有人的心思要落空嘍。”

魏續一腳朝他踢去。

…………

司徒府裡,呂布抬眼望著眼前這位如今掌控內廷的王司徒。

王允同樣打量著這個突然到訪的幷州武夫。

呂布笑道:“說來我與王司徒倒算不得陌生。當年布在幷州時還曾替王司徒取過一人的性命。想來如今雖過了多年,可王司徒應當不至於忘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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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這人便是當初與劉備相見時斬殺的蹇碩的侄兒。

王允也是笑道:“自然不曾忘記。只是回想起來,當年參與此事之人,你也好,青州牧劉玄德也好,如今都是名聞天下的大人物了。”

呂布笑了笑,推辭道:“布不過幷州一匹夫,如何能與青州牧相提並論。”

呂布心中嘆息一聲。

在那個當年,他如何能想到會有與王允平起平坐的一日。

王允點了點頭,“如今聯軍已然進城,董卓多半是難逃一死。不知之後聯軍打算如何?這些日子老夫曲意迎奉董卓,想來也不會有好結果了。”

呂布笑道:“日後之事會如何,非是布所知。布只是幷州武夫,日後如何抉擇,總是要看青州牧的意思。”

王允點了點頭,“呂幷州剛一入城便來到我這裡,想來不只是來敘舊的吧。”

呂布心中暗暗點頭,真是一隻老狐狸。

他笑道:“自然不是,只是之前布在街上救了一女子,自稱是司徒府的人,名為任紅昌,司徒可知?”

王允點了點頭,“此乃我義女貂蟬,我在這裡多謝呂幷州相救之恩。”

饒是呂布也是一愣,不知為何那女子就忽然成了王允的義女。

方才那女子分明說只是王允的婢女。

王允笑道:“我本早就想收她當義女,只是之前一直擔憂董卓之事,這才不曾和她提及,如今董卓之事已了,自然是該說起此事了。”

呂布點了點頭,心中有些猜測,只是沒有問出口。

貂蟬如此貌美,王允又提及收貂蟬為義女之事,他會不會曾想用此策對付董卓?

他自然不會明問,只是笑道:“布本是為提親而來,原本布還是有些把握的。只是如今這紅昌突然成了貂蟬,這婚事,不知司徒還能否應下?”

王允卻是一笑,“奉先世間英豪,紅昌有此身份,足以匹配,如此不是更好。”

呂布笑了笑,兩人對視一眼,盡在不言中。

呂布走後,貂蟬這才從屏風之後走出。

王允笑問道:“紅昌,也莫怪義父亂點鴛鴦。幷州雖是偏遠之地,可這呂布是涼州豪傑,如今坐鎮一方,你隨了他,也不算是虧待了你。”

貂蟬羞紅著臉,不言語。

王允在心中嘆息一聲,這般結果,其實比之前他預想到的某個結果,已經好上許多了。

…………

而城中除了呂布一行,親眼見到董卓自刎的劉備等人也帶著身邊護衛幫著清理城中的潰軍。

此時曹操來到一處府邸之前,親手揮動青岡劍,將幾個潰軍斬於馬下。

在他身後跟著個身量算不得高大,可卻極為精壯的漢子。

方口重面,身後揹著兩支短戟。

此時漢子護衛在曹操身後,見他親自動手,在警惕四周的同時,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自家主公素來多謀穩重,可也時常會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來。

曹操收劍回鞘,笑道:“君明,我這一手劍法如何?比方才玄德的劍法如何?”

原來剛才劉備本是隨著他同行,只是後來改變了方向,帶兵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身後的漢子名叫典韋,當初投軍而來,曹操見他勇力過人,就讓他做了自己的貼身護衛。

典韋嗡聲道:“青州牧是陷陣廝殺的本事,主公是捉對廝殺的本事,不一樣的。”

曹操卻不以為意,只是一笑。

一來典韋說的有道理,劉備常在戰陣之上廝殺,而他自起兵以來,其實極少在陣前廝殺。

二來他方才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為將者,寧鬥智,不鬥力。

曹操翻身下馬,上前敲門,廝殺良久,想要進去討碗水喝。

方才的廝殺聲自然早已驚動了府中人,此時一個府中的小廝顫抖著開啟府門。

曹操順著開啟的府門朝內望去,剛好見到一個俏麗婦人正站在大廳門口,焦急的朝外張望。

曹操愣在原地。

他少年之時在雒陽城中浪蕩風流,不是沒見過女子的雛兒,可院中女子的美貌還是讓他心中一動。

而正在曹操愣神之際,有一支騎軍快馬趕來。

為首兩騎來到門前,立刻翻身下馬。

曹操倒是認得兩人,正是之前獻出虎牢關的張濟叔侄。

張濟上前與曹操寒暄了幾句,原來這府中的正是張濟的家人。

當初他雖獻了虎牢關,可董卓對待涼州人到底有些不同,加上本就是他捨棄張濟在前,故而並不曾為難張濟的家人。

此時曹操隨著張濟走入宅院之中,那院中的婦人早已躲藏了起來。

張濟笑道:“這次多虧孟德相助,不然我這家中如今只有我妻鄒氏,若是被那些敗軍衝入宅中,後果實在不可想。”

曹操笑著推辭。

心中嘆了口氣,竟然是有夫之婦。

而此時在張濟身後的張繡與曹操身後的典韋對視了一眼,雙方都覺的有些古怪,似乎他們不該在如此場景下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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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孫堅同樣是帶著江東子弟在沿路斬殺叛軍,此時來到一處官邸之前,正要繼續前行,卻是被一直在前廝殺的孫策派人尋回了官邸之中。

此時江東將校都聚在那處早已空無一人的府邸裡。

孫策屏退其他士卒,小心翼翼的自懷中掏出一塊璽印。

上書八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孫堅將璽印接在手裡,在戰場上向來果敢無畏的江東勐虎竟是輕微的抖了抖。

天子印信,自秦至今,四百餘年了。

天子有更替,可這玉印卻是從不曾變過。

據傳當初何進事變之時,天子璽印就不曾尋回。

不想卻是被人藏匿著帶到了華陰城裡。

孫策輕聲道:“阿父,如今除了屋中之人,無人知道璽印落入咱們手中了。”

孫堅沒言語,他明白孫策的意思,只是一時之間還下不定決斷。

如今無非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將璽印藏起來。如今天下紛亂,日後的事情誰也不好說,總歸是有備無患。

奉天之命,總是更容易讓人信服些。

只是一旦洩露出去,只怕他們江東孫家立刻便會成為眾失之的。

二來是將璽印交還天子,如此一來,得到些封賞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表明孫家漢室忠臣的心跡。

孫堅一時之間不能決斷。

他終究只是沙場上的悍將,對這勾心鬥角的事情從來都不擅長。

此時在他身旁忽的有個稚嫩嗓音開口,“阿父,我看還是將璽印交還朝中的好。”

孫堅轉頭看去,開口的是他的幼子孫權。

孫家男兒早晚都要上戰場,所以這次出征孫堅便也將他帶來了。

只是孫權如今到底還年幼,所以一直都是留在後軍。

如今大局已定,孫堅才從後軍將他帶了來,想要他親眼見見這慘烈廝殺的戰場。

孫堅沉默片刻,這才笑道:“策兒,那便如阿權所言,等見了天子,我便將這璽印交還回去。”

孫策對此倒是全無半點想法。

於他而言,這玉璽其實全無用處,要爭天下,靠的還是手中刀槍。

孫堅笑著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膀,露出些欣慰笑意。

長子孫策勇勐果敢,不在他之下。

而孫權雖然如今年歲還小,可在心智上,已經遠超同齡人。

甚至在政治一途上顯露出了不俗的天賦。

孫堅笑道:“日後有你們二人在,我孫家如何能不興盛。”

…………

華陰城中一處宏偉官邸裡,有近乎百人的涼州敗軍正從正門處不斷湧入宅院中,正門處的守軍連連敗退,眼看著便要被殺入宅院之中。

鬚髮已然有半數斑白的老人拄劍站在大院中央。

在老人身後,一個少年人坐在一張凋滿了威嚴龍身的高大座椅上。

座椅高大,便顯的少年人越發年少。

老人對門口處即將湧入院中的涼州敗軍視而不見,反倒是轉過頭來,對著身後的少年笑道:“有臣在,陛下無需擔憂。”

少年沉穩的點了點頭,臉上不見半點慌亂之色。

身前持劍的帝師王越嘆息一聲,身後之人貴為天子,可自何進身亡開始,實在是經歷了太多苦難。

艱難苦難,玉汝於成。

可其中的困苦,唯有獨自消磨。

想到此處,以劍術聞名雒陽的老人再也掩不住心中的積鬱之氣,抽劍而出,殺向那些涼州叛軍。

隨著王越的加入,守軍士氣大振,將宅外的涼州叛軍又壓了回去。

少年天子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手中按著他那把天子劍。

昔年高祖斬白蛇,持此劍入咸陽,敗項羽,數年而定天下。

後世子孫何其不孝,才讓漢家天下淪落到今日。

正在劉協出神之際,門口忽的有數軍並至,打散了外面的涼州敗軍。

數人邁步而入,拜倒於劉協身前。

正是匆匆趕來的劉備與袁紹等人。

劉協打量了眾人片刻,其中不少人他還是初次相見。

眼前這些人,不知其中幾人還是漢臣。

“諸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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