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先生見笑了。”

好一會兒,黃不語才收拾好心情,雙手拍了拍身上灰塵,這才一臉恭敬的行叩拜大禮。

“弟子黃不語,叩謝先生再造之恩!”

掌握討封之法的他,多試幾次,多半即可——脫獸身,化人形。

但也必須得承認,機緣與風險並存。

每一次失敗,都會對他的道行根基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否則他當初也不會失智,要打殺陳家獨子!

如今仙人出言讖封,不知比他自己討封強了多少倍,說是再造之恩毫不為過。

最重要的是,仙人願意讖封,說明已經初步認可了他。

這意味著他距離那莫大仙緣,又近了一步!

“起來吧!景合縣張員外書房或有機緣,你去好生查查,切莫驚動外人。”

莫川坦然受之,並下了新任務。

“弟子謹遵先生法旨!”黃不語連忙應道。

“以後莫再打擾陳家,若尋貧道,誠心上香,或觀想貧道之容貌,或念貧道之化名,貧道自然心生感應。”

莫川又提點道,身影隨即消失不見,只餘下一抹渺渺青煙,縈繞不散。

黃不語聞言心頭劇震。

誠信上香,便能溝通上仙……這、這是何等神通?

即便是扶乩之術,也不過最多降下元神魂魄罷了。

瞧瞧莫上仙,直接肉身橫渡。

其中差距,簡直如雲泥之別啊!

想到這,黃不語再瞧著自己鮮活的人形肉身,心中愈發狂熱。

必須得拜入上仙門下,哪怕是記名弟子,能學個一招半式,也足夠他受用一生!

……

……

且說莫川離去之後,隨意尋了一座荒山野道,探查起黃不語獻上的寶貝。

——鐃鈸。

但凡身藏幾分修為,都能看出這鐃鈸非同凡響。

不僅表面靈氣縈繞,其內更有金戾之氣振顫。

若能釋放而出,怕不是能震碎神魂,衝碎血肉。

可如何激發呢?

莫川嘗試以外物敲擊。

結果石頭也好,法器也罷,無一成功。

哪怕是駕馭無頭鬼的三清鈴敲上去,也不生半點波瀾。

“難不成這法器必須得成雙成對才能激發?”

一番無用功之後,莫川一咬牙,一狠心,乾脆盡全力灌注元炁。

他倒要瞧瞧這死物達到極限時,會是何等光景?

“嗡——”

隨著元炁的灌入,鐃鈸忽然顫鳴起來。

蘊藏其內的金戾之氣急速擴增,更狂暴得旋轉不休,欲脫困而出。

“咦!”

莫川驀然一聲輕咦,卻是在這剎那間,他竟透過這半片鐃鈸,感應到另外半片位置。

“有點意思!”

他來了興趣,左右無事,索性循著那驚鴻一瞥間的記憶,尋了過去。

這一走,莫川傻了眼。

竟望山跑死馬。

在冥冥感應中,那半片鐃鈸瞧著不遠,怎料,直到日色漸昏,也沒感應那半片鐃鈸。

‘得,今天怕是尋不到了。’

莫川登高眺望,瞧著遠處炊煙升起,索性決定借宿一晚。

不得不說,比起魂魄聻體,肉身出行可要麻煩多了。

飢渴疲憊,樣樣拖累。

甚至還得拉屎撒尿。

二十裡距離,愣是彎彎繞繞跑出四十裡來。

擱在之前,散而為氣,管他深林溝壑,只要元炁支撐得住,可謂日行千里。

難怪道門赫赫有名的出竅神通,名曰:神行。

還真是點題至極。

“別打了!別打了!嗚嗚……我求求你們了……”

尚未靠近村落,一陣女子吃痛哀求聲傳來。

莫川伸頭眺望。

遠遠可見數十名村民,正手持鐵鍁棍棒,追打一名婦人。

那婦人手裡還抱著木桶,一邊呼喊,一邊往村裡跑去,桶中浣洗衣衫灑落一地。

莫川臉色古怪起來。

老話說的好:

寧可夜宿荒墳,不可旅居古剎。

說的就是,人心有時候比厲鬼還要可怕。

事咋就這麼巧?

道爺我剛經過,就給我安排這麼一出?這是要道爺我英雄救美?

莫川心中戲謔,人卻加快腳步。

“生不生?生不生?”

“啊?生不生!!”

隨著莫川走近,一道道偏僻方言鑽入耳中,本來冷眼相看的他,瞧著瞧著感覺不對勁了。

卻見這群村民竟然在真打!

鐵鍁棍棒舞得虎虎生風,亂棍加身之下,那婦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鮮血抹面,狼狽至極。

初時,婦人還討饒不止;

沒多久,已然絕望,蜷縮著身子,任由眾人毆打。

“住手!”一聲呵斥傳來。

打人村民愕然抬首,就見一名唇紅齒白的年輕道士,從村口山道上怒氣衝衝而來。

“哪來的野道士?滾!”

兩名施暴者雙眸貫血的看了過來,放肆施暴之下,心中戾氣已然被激發。

“別打了!什麼事要下如此狠手?”

莫川試圖問明真相,防止救了潘金蓮之流的婦人。

不想,面對他的詢問,這群村民根本懶得解釋,依舊毆打不休。

只有幾個村民下意識看了一眼,目露幾分茫然。

顯然是聽不懂莫川的口音。

“再不住手,休怪貧道不客氣了!”

莫川見施暴者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怒斥一聲,抬腳衝了過去。

“哎哎哎——”

“哎幼!”

“誰——”

在聲聲措手不及的驚呼聲中,施暴者登時被莫川三拳兩腳,全部撂翻。

莫川沒學過拳腳。

但在登抄之術的加持下,動作迅疾如電。

正所謂:天下武功,無快不破。

這速度對付十來名營養不良的鄉野村夫,自然是手到擒來。

“哎幼,哪來的野道士!”

“你幹什麼?”

莫川剛將施暴者撂倒,不想一直靜悄悄的村子,突然湧出來一大群村民。

這些個個手持糞叉鐵鍁,一臉警惕的看著莫川,更有甚者蠢蠢欲動,就要動手。

莫川眉頭皺起。

眼前情況,令他有些湖塗。

莫非著婦人真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之事?

這才讓村民作壁上觀?

“敢問誰是這裡的主事人?”莫川朗聲問道。

人群分開,一名滿臉皺紋的黑臉漢子越眾而出:“我是這裡村長,你是誰?打俺村民作甚?”

莫川皺了皺眉:“敢問這是發生了何事?為何對手無寸鐵的女子下此狠手?她可是犯了什麼大錯?”

這時,一名精瘦漢子怒氣衝衝的站了出來:“你才犯錯哩!她是俺媳婦兒,俺招人拍喜,幹你屁事?”

莫川一臉茫然:“拍喜?什麼意思?”

村長見狀不得不解釋幾句。

原來,此為當地民俗,若婚後婦人生不出孩子,丈夫可招親朋好友,趁媳婦不注意,亂棒毆打。

一邊打,還要一邊喊:“生不生”?

打得越狠越靈。

直到丈夫捧著盛滿花生和棗子的簸箕出現,撒給眾人,直言:“有了!有了!”

拍喜流程才算走完。

莫川聞言只覺荒謬得如遭雷擊,下意識問道:

“這要是打死了怎麼辦?”

“死了就死了唄,重新再娶一個就好了。”

村長說話間,那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女子,已然被村中婦人攙扶而起,一瘸一拐的進了人群中,自始至終不看莫川一眼。

“好你個牛鼻子老道,讓俺媳婦白遭罪!今兒,你要是不給個說話,看俺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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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丈夫指著莫川鼻子,跳腳大罵威脅。

莫川沉默了。

這哪裡是拍喜?

這分明是升官發財死老婆,找藉口弄死媳婦啊?!

再看眼前這群氣勢洶洶,絲毫不覺做錯,反而對他怒目而視的鄉野村民,莫川沒由來想到了魯迅先生,只覺一陣悲涼。

一走了之?

“原來是貴村拍喜啊,貧道不知禮數,衝撞則個,實在抱歉!這樣!你們看這半貫銅錢,可否賠罪?”

莫川伸手入懷,取出半貫銅錢,賠禮道。

村民見狀登時驚訝的面面相覷。

那些被打之人,更是目露貪婪之色,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

半貫錢,在這窮得叮噹響的村落,可價值不菲。

不等他們開口,莫川又道:

“說來也巧,貧道觀中正供養著送子娘娘,對求子之法頗為精通!如今衝撞居士,實在過意不去!你看這樣可好,不如將此事交給貧道解決如何?保證求子成功!”

聲落,眾村民轟然嘰嘰喳喳,喧囂而起。

有人在打聽莫川在說什麼?

還有人在議論這送子娘娘到底靈不靈?

“你這牛鼻子,莫不是想借種?”

那婦人丈夫牛眼一瞪,滿臉怒氣衝衝。

周圍眾人聞言更是哈哈大笑。

還有好事婦人不嫌臉臊的直接出言調笑。

“狗剩子,瞧瞧人家小道士,細皮嫩肉的,比女人還水靈,能借他種,這是你福氣哩!”

“沒錯!”

“說不定還能生個小道士呢!”

眾人嘻嘻哈哈,不覺羞恥。

因為借種還真是一些求子無門家庭的下下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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