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花木蘭的阿孃26
“阿孃!”
木蘭低低地叫了一聲。她撲在葉棠膝頭, 話音未落,眼淚已是長流。
“好孩子——”
葉棠彎下腰來,回抱著木蘭, 睫毛上也沾了些水霧。
葉棠並沒有為木蘭是“花木蘭”就不擔心她的安危,相反,在眾人看到的地方,她總是竭盡所能地去做有可能幫助木蘭的事情。即便些事能幫上木蘭的可能性只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而木蘭, 她也沒有為阿孃忽然變了個人一般冷靜而認為阿孃就全知全能、什麼都做得到。
在木蘭看來, 她的阿孃過是因為放心下她, 才強迫自己拾起了已經扔下十幾年的坤道身份。阿孃會進入平城大營也好, 阿孃會跟在拓跋渾身邊也罷, 起因都是因為阿孃與她約好了:她要與木蘭一起實現她們兩人的夢想。
誠如葉棠默默地為遮掩木蘭的性別而作出了護胸與護腿一般, 木蘭為了讓葉棠擔心, 也在努力建功立業。她知道在沒有書信往來的情況下要向阿孃傳遞出:“我在這裡!我好好的!我沒事!”樣的訊息有且只有一種辦, 那就是成為話題中的人物。讓千千萬萬張嘴去替她告訴阿孃她最近都做了什麼, 她是否平安。
木蘭的心意葉棠接收到了。她為木蘭驕傲自豪的同時, 卻也擔心木蘭太過逼迫自己。
古往今來, 名皆難一蹴而就。許多偉業都需要十年乃至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木蘭三年就能升任萬夫長, 她實際所經歷的危險只怕要比傳聞中多個十倍、百倍。
母女倆緊緊相擁,光是想到對方為了讓自己操心憂慮就更感覺懷中的溫度可親而珍貴。
饒是葉棠幾輩子度過的時光加起來已經數百年, 她仍是平復了好久才能對著木蘭說話露哭音。
用手指抹掉木蘭臉上的淚痕, 葉棠直接撩起自己的道袍當帕子給木蘭擦臉。
想起自己小時候在田裡磕破了膝蓋,一瘸一拐地哭著回家時阿孃也是這般先用手指給自己抹淚, 隨便再撩起衣襬給自己擦臉的木蘭頓時破涕而笑。
木蘭一笑,葉棠也跟著笑了。母女二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終於都有了安心的覺。
牽著木蘭的手讓木蘭起來坐到自己身邊,葉棠一邊撫摸木蘭的秀髮, 一邊輕聲問:“拓跋燾怎麼會把你安排到驃騎軍裡來?”
說到這裡,剛才還哭得有些累了的木蘭精神了。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失笑道:“阿孃你絕對想不到可汗讓我來做什麼……”
木蘭以為“花木對女冠子無香子深情渝”種八卦至多也就當年與她同一個營做新兵的人知道。倒想召見了她這個小小萬夫長的拓跋燾開口就是一頓彩虹屁她吹到天上飄著,跟著又說自己十分想要木蘭為自己盡忠。
擺出一副為了收買木蘭忠心的模樣,拓跋燾如此道:朕聽聞你心悅驃騎軍身邊的坤道無香子。朕有意成-人之美,奈何那無香子效忠的並非朕本人,而是朕的阿弟。阿弟既是朕的臣子,更是朕的親人。朕能越過阿弟去命令無香子嫁予你為妻,所以——
花木啊,若是你真的心悅那無香子,朕可以給你一個到她身邊去的機會。可能否打動佳人的芳心,讓她願意還俗嫁予你為妻,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能耐了。
聽著木蘭的敘述,瞧著木蘭活靈活現地表情,葉棠捂著嘴細細地笑出了聲。
她完全能想象拓跋燾那故作好心月老的模樣。
然而帝王哪裡會發什麼純粹的善心呢?拓跋燾的思考邏輯大概是這樣的:你願意進宮給我當夫人讓我白女票你的能力,那沒關係。但我也允許你繼續跟在拓跋渾的身邊,把拓跋渾培養成能與我對抗的男人。
既然有個小三年來始終傾心於你,那把小將放到你與拓跋渾的身邊。便是你為這小將所動,拓跋渾也決計會相信你與這小將之間什麼都沒有。到時你與拓跋渾的決裂指日可待。更何況烈女怕纏郎,出家人又如何?被一個風華正茂、年輕有為的小將追求,便是枯木也要逢春,鐵樹也會開花。
“可汗拐彎抹角說了一堆,竟是讓我勸阿孃跟著我私奔!他還說一旦我能說服阿孃與我私奔,我要財要物要人他都會給!”
木蘭邊說邊搖頭:“可汗就這麼怕阿孃留在那驃騎軍的身邊嗎?”
“他是怕,他過是想用最小的成本解決日後可能會成為心腹大患的問題。作為一個帝王,拓跋燾的選擇非常正確。一點木蘭你可要學習學習。”
聞言,木蘭露出了哀怨的眼神:“阿孃,我喜歡這種玩弄人心的作。”
話雖如此,木蘭卻沒說她學這樣的處事方法。
“木蘭你未身在局中,所以在你看來這是玩弄人心。可你若是這局中之人,哪怕你看清了可汗局,又真的會恨可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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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一愣。旋即理解了:若她真是“花木”,那她無疑是遇到了一箭數雕的好機會。成則美人懷中抱,得了可汗的青眼,還能得可汗給的財物與人力。就是自己失敗了,追求未遂對一個男人來說也是無傷大雅。世間文人鍾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風-流美談,痴心男子又是最最受女人歡迎。日後沒有十個也定然有八個貴女願意為她紅袖添香。
能在短短三年時間內升任萬夫長的“花木”絕非一根筋會轉彎的庸才。那麼“花木”一定會明白這對於他來說是穩賺賠的買賣。
就算三年來“花木”對無香子的情早已經變淡,亦或是轉移到了別的女子身上。單看可汗給的條件“花木”都不會拒絕可汗給的份差事。
像是要把好的情緒連同肺中的空氣一起盡數排盡,木蘭深深吐氣。等她重新吸氣,她眼中也無對於計謀的排斥。
計謀算計得往往是人,而是人性中的弱點。一個好的計謀永遠是陽謀,就是被算計的人知道自己是在他人掌中起舞,也舞得心甘情願。
如此,才會有人源源斷地願意成為策士執行計謀所需的棋子。
“阿孃,你是不是已經有對策了?”
葉棠頷首:“自然。”
拓跋燾的目的出葉棠的所料。在等待著木蘭來找自己的段時間裡,葉棠已經想好了今後要如何動。
她附耳對木蘭低聲輕語,木蘭便也隨之微微點頭。
……
拓跋渾前腳得賜裨將,後腳就逃也似地回到了草原上。拓跋燾也氣拓跋渾說走就走,連一次也沒有與他安排的貴女相看。
貴女與貴女的家族也敢出聲——拓跋燾安排給拓跋渾相看的貴女是他的皇后赫連氏的妹妹。赫連氏本是夏國公主,夏國為拓跋燾所滅,之後赫連氏就與其他的夏國宗室一起被軟禁在北魏。拓跋燾迎娶赫連氏為皇后之時就有意讓赫連氏的兩個妹妹也成為自己的妃嬪。
但為拓跋渾,拓跋燾暫緩了赫連氏的兩個妹妹一併收入後宮之中的動。拓跋渾躲回草原上願意與赫連氏的大妹妹相看對拓跋燾來說是什麼大事。哪怕耽誤了赫連氏大妹妹的花期,他也能拿赫連氏的小妹妹與拓跋渾相看。拓跋渾要是不滿意赫連家的雙姝,拓跋燾也介意繼續找能讓拓跋渾滿意的佳麗。
跑回草原上的拓跋渾壓根兒想不起什麼貴女貴女的。他氣苦得。
——但凡這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無香子與那花木是天雷勾動了地火,那是怎麼黏糊膩歪怎麼來。
騎馬從來不需要人幫忙的無香子會子像是瘸了腿,上馬要花木扶,下馬也要花木抱。搬點東西拿點兒兵書的小事管輕重總是要花木幫忙,活像花木之的男人全是手能提、肩不能扛的殘疾。
花木無怨無悔得,隨時隨地都屁顛顛地跟在無香子身邊,就差晚上也睡進無香子的營帳裡了。
無香子以前從不幹什麼讓人會想起她也是個女人的事情。現在可好,她出去頭一趟都能想起從外頭摘捧野果拿帕子包著回來。美名曰:“滋味甚好想給大家嚐嚐。”實際上誰知道她就是為了能拿幾個果子給那花木潤潤唇舌。
畢竟前面的三年……哦不,現在是四年了,無香子從來沒有摘過一次野果回來。
在拓跋渾開始表現得對無香子另眼相待以前,拓跋渾麾下過去也是沒有想與無香子女冠子親近親近、好一起打發寂寞時光的男子。些男子來硬的會被無香子打成殘廢,來軟的會被無香子穿小鞋。私底下士們沒少八卦說那無香子定然是個石女,要麼就是有磨鏡之癖,才要男人。
現在看到花木直接從無香子的手上叼過野果,士們才紛紛嘆:敢情是無香子喜歡男子,是她早已心有所屬,為那人守身如玉。
想到對方不過是個還要過幾月才到十九的小子,士們又開始嘀嘀咕咕:無香子是不是專吃嫩草?還是說那花木真的如同傳聞中一般本錢驚人,什麼女人到了他手裡都得被他化成繞指柔啊?
悶在主營帳裡的拓跋渾只想把竹簡一撕兩半兒。
無香子專吃嫩草!?那她怎麼吃自己棵嫩草!?想當年自己也是青蔥水-嫩的十幾歲!雖然現在他也十出頭了能再算毛頭小子了可是——
,,或許不是無香子的問題?那就是說……
拓跋渾朝著自己的胯間看去。
難不成他是輸在這種天生的地方了嗎!?可無香子都沒看過他那活兒!又怎麼能確定花木就是比他強!?難道說她看過花木的了——
好好一個年少有為的驃騎軍滿腦子全是帶顏色的廢料。看他一會兒張牙舞爪,一會兒以頭搶地爾,賀蘭景真怕拓跋渾會得失心瘋。
“軍,你何必如此?你是這般,無香子也注意不到你的異狀。你也看見了。……她一顆心全在花木身上。”
賀蘭景被拓跋渾用佈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嘆了口氣,又勸道:“無香子慣是心志堅定、心意堅決。她如今已與花木一道,軍是自苦也可能讓她回心轉意。軍何拿得起,放得下?”
拓跋渾被賀蘭景說得有些煩,他冷笑一聲,反口就問:“那你呢?我的好裨。你嘴上說得如此輕鬆,怎麼瞧著那兩人的視線又是不甘又是帶怨?”
“賀蘭景,別再端著你那副假模假式光風霽月的模樣了!現在的你光是讓人看上一眼就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