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寧的畢生夙願，好不容易才實現。
他還沒有踏上那王位，沒有看過更遼闊的世界。
怎麼能夠死在這裡！
心中發出不甘的怒吼，巨大的血球以更加瘋狂的姿態將數百條觸手往地面抽打。
完全舒展成型的血球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023號城市都有點裝不下它。
分明未成型之前還只有幾十米長的身子，可現在它只要輕輕揮手，就能在中央建築的地方削斷靠近西南邊的歌劇院。
“膨脹的慾望滋生了力量。”望著天穹中偉岸的身影，零緩緩說，“七宗罪裡，代表貪婪的是海洋與水之王，布寧注射的龍血大機率是來自於這一脈的龍類血液，越貪婪，他也就越強大。”
“你說的是不是太玄乎了，龍族哪兒有這麼唯心？”蘇恩曦有些疑惑。
“在唯物的世界裡存在幻想中的巨龍，本就是一件唯心的事情。”零說，“不能任由布寧的體型膨脹下去了，否則我們都要被他這副軀殼吞噬。”
“你想怎麼做？”蘇恩曦問。
“炸掉這座城市。”
蘇恩曦一愣：“我們好像沒有威力那麼大的炸彈。”
“有的，就在我們腳下。”零指了指地面。
蘇恩曦立馬反應過來。
他們腳下的023號城市是一座巨大的核聚變反應堆，只要能把下面殘存的核反應堆啟動，炸掉一座城市，輕輕鬆鬆。
“但是理論上託卡馬克裝置無法引爆，這東西本就是為了安全核聚變而研究出來的。”
“你也說了只是理論，那按照理論切爾貝利核電站也不會爆炸，可它還是炸了。所以我覺得三無方案可行。”酒德麻衣插嘴道。
零微微頷首：“沒錯，023號城市基本設計是參考切爾貝利核電站的，不過為了節省資金，他們把熱交換裝置建在岩層深處的地下河裡，所以託卡馬克裝置不是023號城市的炸彈，那條地下河才是。”
“你怎麼這麼熟悉這座城市的設計？”
“我看過023號城市的建造圖紙。”
蘇恩曦摸著下巴沉思良久。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炸掉這座城市核反應堆的熱交換裝置，就能把那個血球和布寧的家鄉一起送上天去？”
“我們有時間逃出這裡嗎？”老唐焦急問。
“列車已經開走了，但是布寧的克隆體為我們準備了一艘氣墊船，有那東西的話還是可以逃出去的。”
“不行，我覺得計劃還有不妥的地方……”
幾個人圍成一圈商量如何給龍鯨布寧放一場盛大的煙花，而一點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的克里斯廷娜只能站在旁邊裝冷漠。
這樣在別人看來她就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和這些羅曼諾夫家的人交流罷了。
“那家夥掌握了永生和基因兩項技術，這兩種技術如果流傳出去，龍族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想好了？啟動核反應堆還是有風險的，如果我們沒能及時逃出去，那就要和布寧一起昇天了。”
“不能坐以待斃，這個世界上誰不是這樣的，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存活的可能，也會有人去嘗試。”
蘇恩曦吐出一口濁氣：“那麼潛入地下河是不是還需要潛水服？”
“我想布寧不會給我們把這玩兒意都準備好，憋口氣的話，我應該能游過去。”
這句話是酒德麻衣說的。
在場幾個人，除了零和酒德麻衣之外，好像都沒有做過長時間憋氣的訓練。
而零作為團隊核心與老闆的小棉襖，基本不能執行危險任務。
所以通常下潛這樣的苦活累活都由酒德麻衣完成。
“而且我們得有人留在這裡通知路明非。”
“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核爆，一頭純血巨龍都扛不住的傷害，你真的確定嗎？”蘇恩曦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習慣了，沒誰真的重要，你今晚掛了，明天酒吧還是會照常營業，電視節目照常播出，學生上課，上班族上班。”
酒德麻衣把兩把忍刀插在腰間，眼神比她的忍刀還要鋒利，寒光四射，又無比堅定。
“告訴我該怎麼做就行。”
“反應堆加熱河水，整條河就是這個反應堆的熱交換裝置，為了不被外人入侵，反應堆的控制電路早已做了拆除處理，亞歷山大既然還在利用這個低效運轉的反應堆，那麼他一定是想辦法接入了新的系統。”
蘇恩曦從懷中掏出一枚u盤，塞到酒德麻衣手中。
“這是我製作的編譯程序，只要密碼不是十二位數字以上，十分鐘左右就能破解掉控制電路的密碼。”
零囑咐道：“你要找到被鐵芯和線場圈包圍的真空室，那裡你能看到有一個機械開關構成的大型陣列，那東西可以看作是這個反應堆的操作中樞，到那裡拆掉布寧的控制系統，然後把核反應堆運轉功率調到最大，緊接著加熱整條河流，等到熱交換裝置達到極限，就能引發蒸汽爆炸。”
“到時候布寧那小子跪下來舔我們的鞋面求我們放他一馬也沒門。”蘇恩曦打了個響指。
“我想現在的布寧應該跪不下來。”酒德麻衣默默瞄了眼天空的血球。
血球已經腫脹到近千米的長度。
那些駭人的觸手在天際肆意飛舞。
零點頭：“是的，它要是跪下來的話，整個023號城市的凍土層就要崩裂了，我們都得埋到地下去。”
說完，她又朝酒德麻衣道：“記得貼著反應堆的表面遊，底部會有一個檢修口。還有，注意安全。”
“知道了。”
酒德麻衣點頭，從還沒被觸手與血水波及到的小巷穿梭而過。
靠著冥照這個機動性很強的言靈，僅僅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幾人面前。
甚至彷彿她未曾出現過一般。
克里斯廷娜冷豔旁觀著幾人的動靜，澹澹地問：“你們就真這麼放心她一個人去執行任務？”
聞言，蘇恩曦不禁笑了。
“當然。”
……
路明非與血球的戰鬥還在繼續。
布寧他們獲得了高階血統，卻並未覺醒一些威力巨大的言靈，只是單純的體型膨脹得越來越大。
原本在血球腹部的戰場已經轉移到了血球背面。
它不是個光滑的鏡面，血球的觸手都是從它的背面拔下來了。
每抽出一根觸手鞭打，它的背部就多出一道粗長的凹槽。
槽內是殘須遍地的肉塊，彷彿那些觸手是從上面被硬生生拽下來似的。
如此令人作嘔的一幕，在路明非眼裡看起來卻稀疏平常。
大概只有當他自己的大腦或者心臟被人洞穿才會真正感受到一些嘔吐反胃感，但那是生理上神經細胞的反饋。
心理上他比任何的人的意志都要堅定異常。
他站在血球的尾部。
十幾條血紅觸手鋪天蓋地的揮下，鮮血豔紅之色籠罩了他的眼簾。
他橫砍雙劍，刀刃帶出凌厲的一擊，觸碰到觸手的剎那，他又以驚人的速度斬過數十次。
籠罩他的觸手瞬間破碎開來，腐爛腥臭的肉塊散落一地。
不過此刻路明非也分辨不出來哪些是掉落的肉塊哪些是地上原本就存在的肉塊。
血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肉體，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它從繭裡孵化出來，路明非甚至會覺得這東西是某個不死族加工廠縫合的憎惡。
龍鯨布寧以身體為武器，體表黏著的肉塊化作尖銳的鋒刃，一排排筆直樹立，對著路明非迸射而出。
路明非迅速對著面前斜揮一刀，同時整個身子鬼魅般往後騰閃挪動，退出了血球的攻擊範圍。
就在布寧憤怒地想要收回肉塊時，那些刀刃似的肉塊卻裂成肉糜，癱在地上化作了血水。
這是延遲斬擊生效的緣故。
路明非將時間零施加在武器之上，所揮動出去的攻擊都會靜止在空中，待到他解除這個效果後，攻擊便在瞬間發出了。
血球和他的差距在於言靈的運用。
本來進化速度快到驚人的血球靠著耗不完的精力和堪比熔山龍那誇張的體型是可以與他纏鬥很久的。
但布寧是慾望的野獸，而路明非是冷靜的獵人。
言靈，則是獵人的狩獵道具之一。
已經徹底摸索出血球攻擊特徵的路明非雖然起初看來被血球壓制了一點，但漸漸的，血球不再能對他造成威脅。
他像是一名騎乘蠻牛的鬥牛士，一刺接一刺，一斬接一砍。
而公牛的每一次衝撞都不能擺脫鬥牛士的糾纏。
這種持久戰打下去，龍鯨布寧不斷無意義的浪費著血液與肉體，最終一定比路明非先倒下，只是過程的長與短罷了。
路明非稍微放下心來，決定把持久戰堅持到底。
就在這時，他腳下的巨大血球忽然呼嘯起來，狂狼推過一層又一層，爛肉與血水從龍鯨頭頂噴射，在天空綻放出美豔如花朵般的圖桉。
路明非也被這股超強的推力震開，他果斷拿出倉庫中的轉身衣裝披上，同時雙劍刺入龍鯨的表皮鱗片裡，硬是劃出兩道近百米長的深痕，才堪堪停住身形。
“忘了你還有這招。”
拔出帶血的燕子，他微微喘氣道。
龍鯨，顧名思義，是擁有龍血類似鯨魚的亞種。
它能夠透過頂部的裂口噴出血水從而把一方土地化作海洋供自己生存。
這一招竟然被布寧拿來當攻擊手段，這是路明非所沒想到的。
好在轉身衣裝幫他當下了傷害，靠著轉身衣裝上的耐震珠效果也沒被震到地面上去。
否則以血球現在與地面間隔上千米的距離，他還真不太好重新爬上來。
見到自己的攻擊未能把路明非趕走，布寧毫不猶豫地揮動雙翼。
兩面跟圓弧刀似的的骨翼夾擊過來。
路明非旋轉著較短的銀劍，開啟時間零領域，緩慢的流速下，他以極為精準的迴旋斬砍斷了布寧的左翼骨。
百米長的骨翼轟隆一聲墜塌在布寧的背上。
布寧倉促間能做出的應對措施只有將完好的右骨翼縮回。
但是幾十倍的緩慢下路明非清晰洞察了他的想法，閃到右翼骨出，雙劍揮舞，靠著幾十倍加速下的雙刀技巧斬斷了布寧的右骨翼。
這一片骨翼沒有能落在布寧背上，而是如同墜落的客機，往023號城市中央傾瀉。
連續的斷骨之痛令龍鯨布寧高聲嘶吼。
可這一次的失誤對他而言是致命的。
沒有了雙翼支撐，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體也不再能翱翔於天際之中，緩緩朝地面落下。
路明非站穩腳跟，趁機補上更多的攻擊。
他好久沒有體驗過這麼痛快的雙刀了，不管砍在血球的哪個部位，都有刀刀入肉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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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砍得這麼爽大概還是在冥燈龍身上（？）。
那也是一條體型龐大的龍，路明非站在它身體下，只能夠得到冥燈龍的腳丫。
但新生的龍族總是脆弱的，雙刀砍冥燈龍的腳丫也是跟砍龍鯨布寧背一樣爽快，每一刀都能挑起無數血花。
這是一場時間的戰鬥，天穹墜落的龍鯨帶著漫天鮮血，像是地獄撒旦臨死前對著凡人的祈禱，那些鮮血牢牢包裹著龍鯨的表層，宛如地獄卷屬保護著自己主人。
從地面看這一幕，簡直讓人心神震撼。
“這下好了……”蘇恩曦深吸一口氣，緊接著大呼，“快跑!這座城市要塌了！”
不用她說，幾人也能看得明白局勢。
老唐一馬當先，在蘇恩曦喊出來之前就飛速朝寬闊地帶跑去。
不過顯然他的速度還差了許多，零、克里斯廷娜這兩個高等級的混血種邁開腿來，幾秒鐘就把他甩到了後面。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跑得慢的蘇恩曦還能給他帶來一絲安慰。
然而蘇恩曦自小也是個野孩子，遇到賭上性命時刻，跑的比誰都快。
沒等老唐喊兩句“等等我”的時候，蘇恩曦竟意外停下了腳步。
“別發呆啊，跑得慢的死得早！”老唐一邊催促一邊從她身邊奔過。
只是等了一會兒發現蘇恩曦並沒有追上來，而是留在原地，他又頭疼地反跑回去。
“我的親姐，你在想啥呢？”
蘇恩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沉著臉色，凝重道。
“大事不妙，大長腿還在引爆核反應堆，如果在血球墜落到地面的時候核反應堆被引爆……”
“日本小妞兒就完蛋啦！”老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