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英靈殿大廳。
窗外，英靈殿頂部塌下的雄雞凋塑還倒插在“奠基之井”裡。
雞屁股朝上，像是一隻放在盤子裡等待被享用的烤雞。
在卡塞爾的施工團隊沒日沒夜苦幹下，建築的裡面基本是被修復了個七七八八。
但外面垃圾場般的情景並未得及清掃乾淨，聽證會便如期召開了。
聽證會是當前學院裡最大的事，百年來第一次，校長被彈劾。
比修好外面的那些垃圾堆要重要的多。
接受審判的人是路明非，但誰都知道他是昂熱的替身。
路明非站在會議廳中央的方形木欄中，微笑著向陪審團的成員們點頭致意，和出席某些酒會的晚輩似的，絲毫看不出他有一絲被審判的緊張感。
陪審團則由院系主任和終身教授組成。
他們清一色黑衣，正神色嚴肅，小步慢行，然後陸續在大廳前方就座。
舉止各異的他們老的像是從墳墓裡面刨出來的屍體。
有些人抽著菸斗，有些人大口嚼著切成段的西芹，還有人雙目炯炯地吹著泡泡糖。
“看起來跟一群白痴沒兩樣。”芬格爾站在副校長背後，恭維道，“半分比不上老大你和校長的風流倜儻!”
他儘量討好著副校長，畢竟自己信用卡上的一屁股債還指望眼前這位大能幫忙呢！
“小孩子懂什麼……這些人是學院的根基，執行部和裝備部都靠著他們的研究成果，沒有他們也就沒有卡塞爾學院。”
副校長活動著腮幫子，一反往常的吊兒郎當，板正說。
“校董會把這一幫搞研究的老家夥們挖出來裁定校務，這是看重了他們好湖弄啊！”
“他們能湖弄我們也能湖弄。”芬格爾在他耳邊低聲道。
“不愧是我看好的門徒，完美繼承了我的精神，古德裡安那小子怎麼配當你的指導教授!”副校長微微點頭。
他們的對面是調查組全體。
加圖索?安德魯領銜，帕西坐在他的下手。
安德魯盯著對面眾人，雙目炯炯。
他早已把他們當作真正的敵人，發誓要報這幾天被愚弄之仇，微胖白皙的臉微微抽動。
“安德魯老弟怎麼回事?臉上一直在抽搐啊~”副校長隔空招呼，“沒生病吧？我們學校可不報銷醫療費用。”
安德魯又一次被這個老混蛋懟了，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他不知道如何反擊，只能裝作強硬，扭過頭去不理睬他。
“跟我玩?”
副校長鼻子哼哼，嗤笑一聲。
“年輕人!”
“副校長您貴庚?”站在他前頭被當罪犯一樣架住的路明非回頭問。
“二十五歲。”
路明非愣住了。
副校長和校長應該是一輩的人，而校長的年齡不會低於一百三十歲……
“那是我永不逝去的黃金年華，我的心一直都在二十五歲!”
副校長揮手跟聽眾席上的曼施坦因打招呼：“嗨!親愛的兒子!”
曼施坦因和剛才的安德魯一樣扭過頭去，連他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搭理這個二貨。
被挑選出來的學生代表們正在入席。
獅心會拿下了一半的席位，他們全體換穿深校服，佩戴白色飾巾，整齊得好似一支軍隊。
另半席位被學生會拿下，學生會從來不跟獅心會一致，他們選擇了黑色校服。
甚至愷撒最得意的蕾絲白裙少女團也出場了。
一群鶯鶯燕燕居然以蕾絲長裙出場！
這讓一大票為老不尊的教授們都看直了眼睛，其中也包括副校長。
他擦了擦嘴角口水，點評道：“很好，沒想到我們學校還有如此青春活潑的團體，愷撒做的不錯，回去我要表揚他。”
路明非人都麻了，心想您老是來幫我的還是對面派來的臥底？怎麼一點小小的美人計就給你立場幹動搖了啊！
大概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表現有失風範。
副校長表情立馬凝重起來，眉頭一皺：“看來愷撒是要給競爭對手送葬。”
學生會與獅心會雙方分別佔據了會場的左側和右側。
學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是純粹來看熱鬧的。
大概是由於獅心會會長楚子航不在的緣故，愷撒本人也失去了大部分好勝心。
這樣緊張的時刻他還套了個耳機怡然自得地聽著音樂。
狗仔們則敏銳地察覺到社團領袖們的女人都沒有出現，無論是諾諾還是蘇茜。
不過還是有人以美貌鎮場，新生中的校花候選人夏彌帶領新生聯誼會的男生們坐在獅心會一邊。
手捧一束含包欲放的香水百合，閉著眼睛都能想到這束花會被贈與誰。
不過以夏彌小姐入學兩個月來表現出的性格，大家已經眾所周知了。
誰都不能保證在局面惡化的情況下她不會用這束花打爆安德魯的狗頭。
“少女團是我們的勁敵。”副校長深深吸氣。
“怎麼說？”芬格爾問。
“聽證會就好比球賽，我們和調查組踢球，比的不僅是腳法，還有啦啦隊的陣容，我覺得對方啦啦隊裡美女多一些。”
芬格爾不置可否:“我們有夏彌，夏彌能打那邊十個!”
“真期待看她過游泳考核的樣子。”副校長微微點頭。
路明非：“……”
和兩個只對女人感興趣的援手站在一起忽然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他怕自己還沒有被對面那幫子人審判就要先被這兩個傢伙給送去當祭品了。
所羅門王敲了敲木槌，全場很快肅靜下來。
“我宣佈，聽證會正式開始。”所羅門王莊嚴地說。
“校董會派來的調查組和學院管理團隊在S級學生路明非的血統問題上各執一詞，所以我們不得不舉行這場聽證會給大家一個公平、公正、公開討論的機會。”
“在事前提供的資料中，調查組嚴厲譴責校方失職，面校方指這種譴責是……”他低頭朗讀檔案，“青蛙坐在井裡仰望天空般的胡址……這是我原文轉述副校長的話，很遺憾這個句子我未能理解。”
“坐井觀天。”副校長解釋，“這是一個中文成語。”
“意思是說青蛙或者蛤蟆坐在井底看著天，說天只有那麼點大，還不如我這井大呢！用來比如某些人眼界狹隘、見識短淺，在不清楚事情詳細情況下就大放闕詞。”
“哦？很形象的修飾。”所羅門王評價。
“不過這次副校長先生竟然沒有攻擊對手下半身和長輩，確實是可喜可賀的進步。”
所羅門王雖然是個學究，但看起來對副校長的品性也頗瞭解。
聽著他們二人的對話，安德魯的憤怒簡直能頂飛英靈殿的屋頂。
被人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嘲諷，他甚至能聽眾席上獅心會一方清晰的嘲笑聲。
“那麼接下來請雙方列舉證據，你們可以爭論辯駁，然後最後的判決權由我們來決定。”
所羅門王再次落槌。
這等於拳擊比賽敲了開場鍾，安德魯早就迫不及待，兀地站起。
“我對學院管理團隊發出質疑！在過去的十年裡，自由風氣遍佈卡塞爾，風機委員會無法有效地監管和引導學生，過輕的課業壓力，不負責任的“自由一日’活動，隨意的血統評級，更誇張的是，執行部已經徹底演變為了暴力部門。”
他把一沓資料重重摔在桌上，彷彿要把心中壓抑的怒火全部釋放出來。
“沒有演變，執行部一直都是暴力部門，只是你們對我們的瞭解不夠深而已。”
聽眾席上的執行部負責人沉著冷漠地反擊。
執行部專員們紛紛為他精彩的駁斥鼓掌。
路明非也欣慰地跟著鼓掌。
事實證明，學校裡面還是又正常人支援他的。
只要大家不都是副校長和芬狗這樣，他很容易就能得到無罪釋放。
“肅靜!”所羅門王敲了敲木槌，“不要爭吵，請安德魯先生公佈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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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斜著眼睛盯著對面以路明非為主的辯論團體，硬生生壓住了怒火。
他知道執行部負責人的立場，但執行部這種機構終歸是要拉攏的，更何況自己今天的目標也不是他們。
“校董會要公佈的第一份資料，是關於路明非的資料。”安德魯擺出一份檔案。
“路明非招你惹你了?你們要這樣針對他?他是個好孩子，品學兼優，上學期剛入學沒多久就被評為三好學生。更難得的是人家古道熱腸，樂於助人，這裡很多人都知道的。”副校長嚷嚷著。
“是麼?那麼如何解釋英靈殿的倒塌?就在前幾天，路明非以一己之力搗毀了學校最重要的財產部分。”安德魯質問。
副校長不屑地以冷眉相對，他打個響指。
“芬格爾，念！”
芬格爾攤開檔案:“備註，緊急突然情況，有異類混血種潛入卡塞爾冰窖，路明非同學在執行防守反擊的過程中無意破壞了小部分學校資產，更大部分是由潛入者破壞造成水管爆炸引發的建築踏毀。”
“並且路明非同學在過程中殊死與敵人相搏，無視生命危險，保住了學校冰窖貴重的藏品，這樣捨己為校的行為可歌可泣，學校最終決定不予以處罰。”
“看，報告說得清楚楚!路明非是為了保護學校的財產才大打出手的。”副校長義正詞嚴。
“不對！不對！你們篡改了我的資料，法官……法官你看他們，實在是卑鄙無恥啊！”安德魯瞪大了眼睛，高聲吶喊。
所羅門王澹定地敲桌。
“不要說沒有實質性證據的事情，在這裡，每個人都代表著公正。”
芬格爾和副校長互相搭肩，得意的嘲笑著安德魯。
可憐的安德魯差點沒氣到吐血。
他惡狠狠道：“那路明非的血統又怎麼解釋！在前幾天，他出現了龍化的跡象！”
一個u盤被插到電腦中，3D投影的影片資料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冰窖一戰的影片資料。
路明非與黑影一路從地底打到地面。
監控裝置拍下了可怖的情景。
路明非皮膚上長出龍鱗，黃金童亮到駭人。
“龍化！這表明他的血統不可控制！你們還要強詞奪理嗎？”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別急。”副校長再度出面辯論。
“這其實是一種名為暴血的提純血統技術，只會暫時性的提高混血種身體內的龍血比例。”
說到這裡，他忽然來了靈感，眼角溢位淚水。
“你們能想到嗎……那個時候，孤立無援的路明非同學面對強大且不可戰勝的敵人，這種絕境下他只有使用這樣的秘術，以消耗生命為代價換來阻攔對手的一絲機會，要是沒有他這樣默默無聞與無私奉獻，我們學校當晚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年輕孩子的生命，是路明非拯救了我們啊！你們卻在這裡誹謗一個犧牲自己拯救大家的好學生，於心何忍吶！”
他的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學生會那些本來還要和獅心會對著幹的學生們也被這楊的發言深深震撼了。
他們聯想到康斯坦丁降臨卡塞爾的那一天。
如果沒有路明非，那時候他們大概就已經死了。
現在哦他們卻為了一點小集團的利益去迫害一位正直的、光明磊落、大義凜然的英雄！
想到這裡，他們心中升起了無盡的愧疚之情，不再作聲。
路明非則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腦袋。
啥？
我啥時候這麼偉大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事蹟有這麼感動！怎麼就消耗生命，怎麼就絕境了。
要不是當時為了不讓學院損失更大，他使出更強的言靈和招式，三下五除二就能拿下對手好吧！
現在被副校長這嘴巴一說，反倒像是他實力不濟，面對黑影毫無反抗之力了。
這時候，芬格爾帶頭，獅心會和學生會全體代表起立鼓掌。
愷撒的少女團們也眼眶紅紅，女孩向來要比男孩更加感性。
陪審團成員互相遞著眼神，低聲交流。
他們是老了，但不是傻。
基礎的是非還是分得清的。
從結果來說路明非確實有錯，但他畢竟是為了卡塞爾學院，這點小錯誤在這樣的大義面前不值一提。
而“誹謗”路明非的安德魯一下子成為了全體卡塞爾的敵人。
他不知所措地往後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