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黑風衣的男人點了根菸,柔和七星的火光在遍佈寒冰、血液和花的環境下有些耀眼,他吸了一口,煙氣和血腥氣分別透過口腔和鼻腔進入了他的身體,他難得地感到有些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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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極圈零下數十度的低溫對他怪物的身體造不成什麼影響的,因為他是皇,是偉大的天照命,執行部的風衣無論是在日本還是在本部款式都大致相同,他喜歡穿著這件風衣,能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把它披在身上時自己付出的代價。

不過現在的皇面白如紙,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蒼白的嘴唇,陰柔的臉龐,配上那無論何時都可以避開正視的眼神,看起來像是病重的男孩,透著一觸即破的脆弱。

失血。

以他為中心,所有原本紅白相間的罌粟都被另一種同樣猩紅的顏料再次上色,每一朵罌粟上都有著綻放的斑點。

龍血濃度達到頂峰的身體,擁有超過醫學奇蹟的造血能力。

他站在血液染紅的罌粟花中央,用名為蜘蛛切的鍊金古刀在寒冰上刻畫著紋路,‘蛇’傳遞的情報非常清晰,無數古劍術大師調教過的手腕穩如泰山,一絲不苟地還原了某個人留下的矩陣。

隨後他再次割開手腕上已經接近癒合的傷口,血液填滿了冰面上的紋路凹陷。

做完這一切的人靜靜地坐在冰面上,煙氣不斷從他的肺裡吐出,構築著薄薄的霧。

源稚生的眼神有些空洞,遠遠地凝望著那座龍墓,反覆斟酌著陳莫給出的指示,心底升起巨大的荒謬感。

他最初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為了參與洛朗家主的救援活動,避免校董中的激進派在家族還沒有積蓄力量,做好完全的準備前開戰。

然而事情像一匹奔騰的野馬一般向著不可逆的方向奮力馳騁。

組織這場救援的陳莫沒有讓他出現在明面上,唯一知道他也來到了營地的可能只有那位大小姐和芬格爾,帶上一張陳莫遞來的面具後似乎沒有人能夠注意到他。

陳莫用一個成語讓這個熟知中國文化的日本少主迅速明白了事情的現狀。

隔牆有耳。

到這裡依舊只是秘黨黨內鬥爭的範疇,源稚生不是個政治嗅覺敏感的人,但作為未來的蛇岐八家少主,他多少有過一些相關的學習,對這種事的發生並不感到吃驚。

他保持距離跟著陳莫的隊伍來到了冰下,得到了在花叢處原地待命的指令,目送著隊伍穿過大門。

是對日本分部的不信任?那自己的參與還有什麼意義?

然後帶著陳莫訊息的‘蛇’給他的大腦帶來了一顆威力非凡的炸彈。

行啊!盜墓盜到了祖宗的墳頭上了!

某種意義上白王確實是所有日本混血種的祖宗,但也同時是他們的死敵,不死不休,你死我活。

源稚生明白從白王復甦的訊息從那條‘蛇’裡傳出開始,自己就已經被陳莫牢牢地鉗制住,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沒有出現在執行部視野裡的源稚生不可能得到營地人員的信任,他沒有手段聯絡到遠在亞洲的日本列島,退路被陳莫封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以他現在的情況,他要麼直愣愣地冒著可能會成為白王助力的風險,獨自進入寢宮,要麼聽從指示。

而從這個人嘴裡說出的,包含著家族神話和他資訊盲點的話也釘死了他蠢蠢欲動的一面。

源家的少主是個很好懂的人啊,他沒有野心沒有慾望,唯一的驅動力就是成為正義的夥伴,有個人藉著天照命的威力掌控了整個日本的混血種,從他手裡接過了主持正義的重擔,成為了真正的權力者,天照命心甘情願,因為他不喜歡權力,而看見表象上的正義和那位權力者的鐵腕後,他追求正義的心也被滿足了。

和陳莫用來控制天照命的手段一模一樣。

“白王的血裔會是白王復甦後最好的食物,她會吞噬掉所有的食糧用來攝取權柄、基因和養分,讓她重新擁有到遠古時代的權能,那時候沒有東西可以阻擋他。”這是源稚生明白的前半句。

“但現在白王還沒有復甦,她像是成型的嬰兒,充滿活力,又一觸即碎,而這些血裔們的身體裡有能擊碎她的東西。”這是源稚生不懂,但龍侍明白的後半句。

龍侍死死盯著陳莫,幾乎剋制不住自己的殺心,他終歸也是條龍,殺戮的慾望在千萬年前已經透過血肉侵入了靈魂之中了。

“我把一切都設計好了。”陳莫嘴角咧開,眼神深邃,並沒有激發黃金童,但純黑的眼眸像是洶湧的黑潮,衝擊著龍侍心中的不安。

“你其實有很多真話沒說。”陳莫一臉輕蔑地回望龍侍。

“那個十字架的觸鬚一直包裹著‘我’的靈啊,你在透過靈的‘呼吸’來判斷傾向,就像人類中的心理醫生透過微表情診治患者,所以你一點都不擔心犯錯,因為‘我’始終在你的監控之下。”

“但是監控總是存在死角的,蠢貨,思想警察也也不可能查出每一個溫斯頓·史密斯。”他殘酷地笑了笑:“人蠢就要多讀書。”

他脫下外面厚厚的御寒衣物,露出綁在身上的一個小包裹。

“2001年,有人把一些小玩意寄給了執行部。”解開的包裹裡面是一些帶著古怪花紋的青銅碎片,和四根密封的試管,連透明的玻璃外表都被遮蓋了起來。

“那是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十幾條人命的代價是這麼幾塊小小的碎片,人命可真是便宜,不過我不覺得龍類的性命就比人貴多少,用這些碎片買白王的命應該也夠了。”

回應他的是暴怒的龍吼,完全撕破臉皮的龍侍帶著滿腔的怒火撲向僅有c級的弱者。

“無塵之地。”陳莫從懷裡丟擲一塊護符。

“金剛界。”這是第二塊。

“吸血鐮。”第三塊。

兩層防護性的結界震開勐撲過來的龍侍,帶著渴血本能的發瘋鐮鼬就在龍侍充斥著鱗片的身體上留下了幾道傷口。

這是百分之一千的燒錢行為,珍貴的材料,合適的活靈,加上煉金術士巧奪天工的創造,竟然只創造出能夠釋放一次言靈的消耗品。

而刺激活靈崩毀的巨量輸出得到了效果:鍊金物瞬時啟動,效果持續,效果增強。

陳莫擰開了第一根試管,鮮血被澆在了那些碎片之上,碎片上的紋路閃閃發光。

帕西·加圖索的鮮血,隨著血液的流淌,似乎無塵之地的效力也有些許的提高

下一瞬間在極高序列的咒言就在龍侍的嘴裡醞釀,言靈的效果會在壓縮到片刻的吟唱後顯現,抹消這些精心煉製的造物的功用。

言靈·戒律。

三個疊加在一起鑄成鐵壁的領域在高等言靈的鎮壓下直接消失,鍊金護符中的活靈被禁錮了一切的行動。

龍侍臉上逐漸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也許食物的新鮮度會受到很大影響,但絕不能讓至尊的詛咒再一次降臨。

陳莫擰開了第二根試管,血液澆灌,那些碎片竟然自主聚集在了一起,組成了兩端破碎的圓柱。

尼古拉斯·弗拉梅爾的鮮血,秘黨內公認現今世界上血統最高貴的混血種,那個躺在鐘樓裡看論壇的老人的血。

他身上尚未丟擲的第四個護符陡然亮起了光芒,這可是處在戒律的領域!領域中所有龍類和混血種的言靈能力都會被壓制!更何況是鍊金物中的活靈?

“老頭子的鍊金術真是越老越妖啊。”陳莫微微感嘆。

戒律的光輝再一次綻放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中,更嚴酷的戒律轉瞬間壓制了龍侍的靈,“喬治·洛朗”的身體像石化一樣僵在了原地,眼神中的光芒褪去,甚至龍化的特徵都有消失的跡象。

護符中的紋路是趨向完美的鍊金術的體現,那是和學院地下某個矩陣異曲同工的迴路,守夜人能夠在矩陣的增幅下壓制學院的所有學生,而活靈透過增幅正面甚至壓制了一位次代種的戒律!

陳莫鄭重地開啟了最後的試管,那血液竟然呈現澹金的色彩,陳莫最初得到它的時候,血液和常人一般血紅,然而在密封到極致的真空試管中儲存,血液竟然帶上了澹金色!

第三次澆灌。

青銅的碎片上的光芒已經完全亮起,金屬的色澤變得嶄新奪目,像是在漫長歲月中死去的青銅重新復生,遠處那透明的四稜錐在緩緩地顫動。

希伯爾特·讓·昂熱的鮮血,天命屠龍者的鮮血也許是世界上最接近龍王血液的東西。

在艱難的抗爭中,極澹的童光從“喬治·洛朗”的身體出現,他看著陳莫開啟了第四根試管,有著對他來說最熟悉的味道。

和千萬年前那種見證白王處刑時一模一樣的絕望與無力衝上了他的心頭。

源稚生的鮮血,敵人的血液是最能激起仇恨的東西。

從冰下到地面上的營地,所有人的耳邊都聽見了那至尊的怒吼。

陳莫冷冷地盯著龍侍,眼裡的黑潮衝破了龍心的堤岸,似乎變成了濃黑色的海洋。

“死掉的東西就沒有必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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