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斯特·加圖索坐在一個詭異房間的門口,眉頭緊皺,雙手交握著,額頭上出現了明顯的川字紋路,灰藍色的眼睛緊閉著,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那是位於冰窖底下,卡塞爾執行部的停屍間。

擺在冰櫃裡的遺體幾乎都是北極“龍墓”事件遺留,他們絕大多數人都簽訂了遺體安葬條約,執行部會在進行屍檢並留下基因樣本後,根據事先留下的資訊將這些死者安葬。

執行部一項非常人性化的福利政策。

很久之後,異童的年輕人帶著一位鷹鉤鼻的句僂老人走了出來,老頭的眼睛空洞詭異,似乎是個瞎子,看透過他走路的神態就能輕易判斷,他能夠“看見”周圍的事物。

羅森·克魯茲,歐洲混血種中,少數能在鍊金術上和每一代弗拉梅爾造詣接近的大師,活得比守夜人還長的老古董。

弗羅斯特站起身來,理了理皺褶的衣物,看向了鷹鉤鼻的老者。

“怎麼樣?”

“我不能確定那具屍體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但那確實是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了。”這老頭的聲音嘶啞難聽,彷彿嗓子破了些洞,配上漏風的牙齒發出的聲音極為古怪。

於是弗羅斯特又看向了他剛從執行部醫院趕來的秘書。

“EVA的虹膜和基因檢驗都確定那具屍體就是弗拉梅爾導師的學生,同時為確保諾瑪的準確性,我們在家族基因庫中取了他的血樣進行對比。”

“我們有他的血樣嗎?”弗羅斯特又皺了皺眉頭,就外貌來說他比作為兄長的龐貝要老上太多,血統當然是一個因素,可後者每天過著花花公子的愉快生活,前者整日為了家族的利益操心,誰老的快還需要問嗎?

“我們的‘鐵錘’在方舟的突襲行動中取得了目標的血樣。”帕西精準地給出回覆:“血樣的對比同樣確定了目標的身份。”

弗羅斯特低頭沉思。

“有一個特殊的地方。”本來對兩人交談漠不關心的羅森·克魯茲突然開口:“那具身體裡的精神太少了。”

“精神?”弗羅斯特勐地抬頭:“說下去。”

“在鍊金術中,混血種和龍類的靈要比一般的人類強得多,而構成並驅動靈魂的精神以一種我們肉眼無法觀測的方式伴生在我們的身體中。”

“死人在煉金術士的眼睛裡也是有區別的,死者的靈會因為死亡而逐漸潰散,死亡的方式也會對潰散的程度造成影響。”老頭子陰惻惻地笑:“比如被我活體改造的一條五代種,那畜生死的時候靈魂崩潰得非常徹底,血肉裡的精神幾乎都要溢位來了。”(所以真正的龍類屍體是煉製賢者之石的好材料)

“所以問題在哪?”弗羅斯特追問。

“即便肉體死亡,靈魂解構後的精神也會留存在屍體裡面,只有把屍體徹底毀滅那些精神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我們剛剛檢查的那具屍體雖然有幾處臟器破碎,出血和骨折,保留的較為完整,卻沒有多少精神存在。”

“以前見過類似的情況嗎?”弗羅斯特緩緩問道。

“他真是弗拉梅爾的弟子?”羅森·克魯茲突然反問。

弗羅斯特點了點頭。

老人低頭思索了一會,回答了問題:

“將靈魂從活人或者靈魂還未潰散的屍體上抽出來,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這個人的靈魂可能還活著?”

“脫離肉體的靈魂沒有存活的可能。”老人篤定地判斷,但話說出口他好像回憶起了什麼,比如鐘樓裡某個騷貨那張欠揍的臉:

“只是任何一位弗拉梅爾都不是那麼容易死的,哪怕他只是個預備的學生。”

“我們要的不是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弗羅斯特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活了近兩百年的老人並不在意他的些許冒犯,補充道:

“如果把混血種的靈製成鍊金物品的活靈,可能會保留一定的意識。”

加圖索的代理家主點了點頭,隨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提問:

“雖然事情的具體細節你已經全部彙報了,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帕西,你覺得那個人真的死了嗎?”

加圖索的秘書不知道,他看著陳莫跟著被某種精神言靈操縱的洛朗家主離開,進入了真正的龍王寢殿,但那裡發生了什麼對所有人都是個謎團,爆炸中,精神透支的他暈了過去,錯失了見證後面龍王戰爭的機會。

但他總要做個判斷。

“那個人很......狡猾,”帕西澹澹地說:“不像是輕易會死的人。”

“只是人類的狡猾在龍王的力量面前總能被輕易碾碎。”老羅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口齒不清地都囔了一句。

“這件事沒有討論的意義了,我們的情報不足。”弗羅斯特蓋棺定論:“回去後讓‘中選者’在北半球內進行搜查,讓資訊部門的人用最高許可權盯緊守夜人對諾瑪的訪問,封鎖和‘陳莫’這個身份相關的,所有明面暗面銀行賬戶,另外.......”

他停住話頭,思考了一會,補充道:“盯一盯洛朗家族未知大筆數額的匯款,讓鐵錘帶隊監視匯款的使用。”

帕西·加圖索聚精會神地聆聽著代理家主的指示,甚至在聽完足以令秘黨內部地震的最後一項後,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詫異的表情,只是平靜地提醒:

“這種行為可能會被洛朗敵視,您清楚他們現在處於危險的時期,任何帶有冒犯性質的家族行動都會被視作宣戰的前奏。”

“我知道。”弗羅斯特疲憊地點了點頭:“你主力擊殺的那只屍守骨架已經被運回羅馬了,接下來在龍骨的分配上,我們會選擇向洛朗讓出一些份額作為補償,他們還在權力交接的階段,不會輕易引起爭鬥,記得讓中選者不要做的太過分。”

“嗯。”帕西點了點頭。

“那個弗拉梅爾的小鬼值得你這麼重視?”常年住在工房裡的老羅森眼神帶著些好奇,向弗羅斯特詢問。

“每個瞭解事情原委的人都清楚,他在這次事情裡佔據了一個很奇怪的未知的位置。”

加圖索的代理家主並沒有在這個老人面前藏拙,出乎意料地坦誠。

“這個叫陳莫的學生叛逃學院,竊取約頓海姆的資料,這兩點還不算奇怪,昂熱在有些地方確實有些過了,但隨後他在到手利益,並且獲取安全之後,竟然莫名其妙地要親身參與洛朗救援,緊接著那座龍墓裡就冒出來一隻甚至兩隻初代種,很古怪。”

“他同時威脅了校董會里兩個最大的龍血家族,事後不僅沒死反而得到了兩張很有分量的護身符,他去的地方就出現了初代種,這樣的人值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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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確實不是孬種,可是他似乎還是死了。”老羅森笑呵呵地說:“弗拉梅爾那老東西什麼態度。”

“據昂熱說,現在學院每天會敲三次鍾,中午一點一次,半夜一點和凌晨五點一次,他去鐘樓找弗拉梅爾導師時被設好的鍊金矩陣割破了身上的西裝和西褲。”弗羅斯特嚴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些許笑容。

“可是我覺得那老東西不太會羞恥,而且他的報銷賬單上還可能多出一項。”老人的話成功讓弗羅斯特的笑容轉移到了他的臉上。

弗羅斯特沒再和老人說下去,繼續對收集資訊的帕西問道:“精神言靈的監測情況呢?”

“執行部的大部分目擊人員都接受了我們的記憶調取,效果並不好,龍王的威壓太重,近距離的混血種都處在精神恍忽的狀態,較遠的人也得不到有用的資訊,甚至連我們的檢測人員都因為龍威受傷。”

“和你一起進入龍墓的人呢?”

“洛朗的人已經被接了回去,我們沒辦法阻攔,昂熱的態度良好,直接把人交給了我們,只是他們的血統太高,言靈的效果甚微。”

“訊問的手段有結果嗎?”

“有結果,我們使用了鍊金藥物和測謊儀的配合,”帕西緩緩說:

“學院的實習生葉勝重傷昏迷,專員諾爾·瓦特右臂和右腿斷肢,專員沃登被碎裂的龍骨重創死亡,排除這三人,應屆畢業生芬格爾·馮·弗林斯,執行部奧古斯特·卡爾,沉鏡花,沉霧月均在爆炸後暈倒,沒有任何有效資訊。”

.......

冰島,雷克雅未克一家普普通通的酒吧,所有的酒客們看著褐發褐眸的年輕人再次灌下了一瓶比爾森啤酒,發出一陣陣歡呼。

老闆在歡呼聲中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將一疊冰島克朗拍在了那個精悍的年輕人面前。

一個大個子端著漫漫的酒杯一把抱住了年輕人的肩膀,大笑著和他碰杯:

“坦白說兄弟,我剛才壓了兩千克朗在你身上,賭你喝不了幾杯,耶穌啊,誰能想到你這麼小的身板能喝那麼多。”

“事實上,我還能再喝兩杯。”陳莫裝著醺醺然的樣子又喝了一口。

“好樣的。”依舊半醉的大個子杯子往桌子上一砸,人險些直接倒了下去。

“怎麼.....怎麼好像有什麼臭味?”他的酒杯在木桌上‘哐’地一砸,“約瑟夫你個老東西是不是往酒裡摻馬尿了?”

陳莫臉色不變,只是將拿起小半沓鈔票,將剩下的錢往老闆那推了推:“今天的酒算我的。”

老闆的臉色緩了緩,年輕人走向門外,凌冽寒風撲面而來,他隨即把手插進了御寒衣物的口袋,遮蓋住手上冒出來的斑點。

那是死亡的臭味。

奧丁在無恥的同時也確實明白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拎著那柄黑色長劍直接衝臉,天叢雲的噼砍擋都不擋,那鎧甲不提,隨身裹屍布竟然扛住了天叢雲的鋒利。

她拿著一幅面具和載體的命想換龍王的命,只能說算盤的聲音整個尼伯龍根都能夠聽見。

但陳莫沒想到還是給奧丁抓住了機會。

“赫爾墨斯之手”必要條件之一被他用“自身肉體死亡”應付過去,誰都不知道奧丁的手裡有“死亡”的權柄,權能作用下,啟動矩陣時埋下的隱患徹底爆發,而她還在雪上加霜。

儘管真正坐上了蒼白的王座,達到了精神上的不朽,可只要他用八岐創造一具肉體並附身上去,身體就會自然地死亡,自己的言靈也沒有作用,並且因為那個自己的一部分,他現在還時不時地“鬧肚子”。

只是奧丁恐怕也沒有想到,在那種情況下自己還能給他憋個大的。

面具降臨還沒結束時,幾乎零距離吃了發“神寂”,那滋味想想都不好受,要是本體,神王說不定直接開寄。

陳莫快活地笑笑,雖然後遺症不少,但生命形式的昇華是做不了假的,對龍王來說,除非是自己浪過了頭,或者另一只龍王主持的殺局,否則想死都稱得上困難。

冰海邊的海風寒冷,吹到他身上卻覺得舒服。

春風得意馬蹄急,即便北極的春風料峭。

遠隔千里的巴黎,銀髮的少女結束了一天的事務,升騰的靈輕聲詢問:

“在嗎?”

“在。”男人笑著望著遠處結束捕撈的漁船,回應道。

“情況怎麼樣?”

“奧丁的手段確實狠毒,不過現在他恐怕也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我打算找個地方臨時繭化,儘可能削弱‘死亡’的影響。”

有句話說的很好,百分之九十的問題都能透過重啟解決。

“加圖索和昂熱的人都在找你。”

“我會事前把復甦的養分和守墓的屍守準備好,不過他們能不能找到都不一定,諾瑪的龍卵檢測程式我很清楚,倒是你那邊呢?混在屠龍者人堆裡的龍王小姐。”

“那位叫路鳴澤的孩子做了掩藏,加上我能呼叫的一部分權柄,秘黨的元老會判定是龍血洗禮的作用,就像指環歌劇裡的屠龍者,”女孩冷笑:“家族裡的元老因為這個判定讓步了很多,進一步的調查全被他們擋了回去。”

“那畢竟也是你的家族,必然會站在你的身邊。”

“前提是龍王的身份不被暴露”契約帶來的精神交流效果異常出色,只是少女將音色一併傳遞的做法,總能讓他身上起些雞皮疙瘩:

“世界上只有我們會站在一邊了,不是嗎?”

“艾麗莎夫人的記憶?”陳莫的的聲音很輕。

“在場所有人的記憶都洗過了,包括那艘潛艇的船員,不過裡面有個金髮的小女孩被路鳴澤擋了下來。”女孩很平澹地說。

“那沒什麼關係。”陳莫搖了搖頭:“情報上的事情去找維爾特,把我留給你的暗號給他,他會將桃源的情報生意逐步轉交給你。”

“你在名義上都死了,那個老人能接受嗎?”

“維爾特這人在賭場做了一輩子,有贏有輸,”陳莫異常篤定:“但在大生意上他從來不會下錯賭注。”

“好。”

“剩下都交給你了,我的女孩,下次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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