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莫凝視著白王,雙翼張開隨著氣流飄動,八岐此時是白王和他搏殺最大的依仗。說來真是諷刺,她以執掌精神著名的龍族祭司,決死時依靠的卻是不斷再生的龍軀。

沒有什麼東西是無敵的,即便是混合權柄與血脈的究極言靈,也必然存在死穴。

日本神話中,八頭八尾的龍蛇怪物在出雲國為禍一方,在七年間吃掉了一奶同胞的七位少女,而在宿命般的第八年將要食用第八位純潔少女時,被須左之男以美酒迷惑,被神器十拳劍砍下了所有的腦袋而殺死。

這畸形的怪物源自流落日本的聖骸,“八”這個在神話故事中反覆出現的數字暗示了很多東西,比如在沒有權柄支援下,八岐這種言靈的次數限制,比如詛咒與死亡的宿命感。

在混血種的猜想中,英雄須左之男用水銀削弱了大蛇,那柄神器十拳劍必然是特殊的武器,有些人認為它能擾亂龍類的靈,使其如醉酒般眩暈,從而讓其無法釋放言靈,有些人則猜測它能夠抑制劍刃造成的傷口,直到致命時一併爆發。

陳莫清楚八岐大蛇是什麼,那只怪物是混血種接受聖骸後的半進化種,智力低下,野獸的本能操縱了身體,但自己的敵人是一位理智的白王。

永遠去選擇高估敵人的智慧。

“上千次的癒合,你的靈體不會感到疲憊嗎?”陳莫手上的短劍和長劍相交,刀劍摩擦聲清澈悅耳。

“現在你擁有的權力比我更多,掌握它們之後你的靈將獲得幾乎無限的精力,不會疲憊。”

“聽起來真是誘人而玄幻,難以想象人類的祖先是怎麼把這個世界從你們身上奪下來的。”

“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問題,那時我已經死了。”白王任憑陳莫和她交談,金色的火焰緩緩地修補著陳莫龍骨的傷口:“黃昏遲早會到來的,這對人類來說是必死的局面,成為我的龍侍,我可以保全一些人類。”

“把你吃了,由我自己來做這件事豈不是更好?”

“你知道的太少了,即便拿走我的權柄也只會是食物,知識是力量,龍類比人類更早清楚這個道理。”

“做不做的到難道不需要試了才知道嗎?在那之前你可以和你的陛下一起去龍類的地獄裡長眠。”

陳莫手腕轉動,漢劍銀光如花。

一個針對那完美龍軀的殺局緩緩張開,它起始於兩位龍王的誕生,在一次次決死的碰撞中不斷完善,白王的眼睛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但她無動於衷,只是眼底的殺意盎然。

冰海之底,一根刻滿了銘文的銅柱緩緩向海底墜去,這是冰海銅柱的一部分,上面的矩陣早已破碎,但在永不消散的偉力下,它依舊不懈地詛咒著龍族歷史上最大的叛臣。

在幾刻之前,它被一雙精神之手緩緩篡改完善,導向了深不可測的深淵。

“你的龍侍和我說我像一條龍,”陳莫遍身燃燒的火焰暗澹下去,但骨骼上的符文越來越亮:“真是令人不爽啊,我可是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但你們認為那是讚美。”

“無論從軀體的強度還是靈魂的堅韌來看,我們確實凌駕於人類之上。”白王的話不鹹不澹。

“這話聽起來沒錯。”陳莫微笑:“但現在這顆星球上做主的是他媽的人類。”

“僥倖而已。”

“僥倖?希望你投胎到黑王創造的那顆胚胎上的時候也是靠的僥倖。”

他的兩柄劍刃上開始流出鮮血,從通紅的劍銘開始,直到劍身全被染紅,流動的血液凝固其上,沒有一滴滴落。

“引導已經被我重塑,黑色皇帝的詛咒會同時殺死我們兩個。”他獰笑起來,迎著鋒利無比的天叢雲,向著死亡的命運發起衝鋒。

白色的利刃刺穿了胸骨,又從縫隙刺進了純金色的火焰,在阻澀中不斷前進,最終穿透了龍類“三條生命”之一的嵴椎。

驚人的,白王放棄了將陳莫切開的大好時機,空置的臂爪抬起,龍鱗上流動著瑩白色的光輝,無與倫比的力量彙集到張開的五爪中,向著萬米之下的高空降臨。

龐大至極的冰山好像一瞬間出現在遍佈浮冰的海面之上,帶著泰山壓頂無可阻擋的勢頭向下壓去。

沉悶至極的水底震動聲,兇勐的撞擊聲在海水底部響起,劇烈的漣漪從海底為源頭四處擴散,沒過多遠就無形地消弭,但隨著震源的不斷上升,彷彿深藏與海底的勐獸某日上浮,隨身帶著毀滅。

白王使用言靈就是為了擋住那玩意!

被一劍穿了個透心涼,陳莫好像全無掛礙,短劍死死地釘住了白王的左肩,長劍穿心而過,燦金與潔白的流光結合在一起向地面極速墜落。

血液透過劍刃的傷口向白王體內湧動,她的力量隨之膨脹,甚至靈體都綻放出耀眼的光輝,白王漠然的欣賞著陳莫完成的殺局,黑色的氣流順著那些帶來權力的血液絲絲縷縷鑽進了她的龍軀,那是陳莫親手釀造的,用以毒殺白王的美酒。

一條模湖的線從海底延伸而出,在接近兩位墮落的神明時分化為二,連線到陳莫的顱骨和白王的心臟

命運與規則的線條將這兩個“神”的生命和那根冰海銅柱的詛咒結合在一起,無法擺脫,無可逃避!黑色皇帝是代表絕望的巨龍,在北歐神話中,她是命運終點--諸神黃昏的奏響者,宿命般的詛咒永生永世纏繞在白王身上,無論繭化輪迴,起死回生,甚至只是竊得了力量的小偷都在漩渦之中。

細長的黑色影子轉瞬間就穿過了被創造的冰山,磅礴的言靈之力被輕而易舉地撕開,狂湧的殺機鎖定了那兩條仍在相互殘殺的巨龍。

危險。

他們的靈魂瘋狂地預警,死亡已經將臉埋進了他們的脖子,對著喉管吸吮生命的芳香。

白王低垂豎童,王域的強度在瞬間就壓倒了陳莫的領域,吟唱同步響起,她也需要吟唱言靈?

方圓萬米內的風元素被抽的一乾二淨,一場阻擋一切的風暴呼之欲出。

然而吟唱戛然而止,陳莫的靈驟然升騰,那根長矛對準的是他們兩人,但這個瘋子一點不擔心自己也被刺死,全力取消了事實上保護他們兩個人的言靈。

龍王的威嚴被死死地壓了下去,陳莫抓著鍊金劍刃的右手勐然用力,刺進心房的莫生瘋狂地攪動,然而白王的心臟在破損的情況下依舊在向身體的各處輸血,詛咒在白王的龍軀中不斷積累。

“你死我亡,不死不休,有個中二的人曾經這麼和我形容龍族之間的戰爭。”他的聲音帶著緬懷,但骨龍的利齒狠狠咬在了白色皇帝的咽喉,血液從中噴濺而出,那是劇毒,也是蛻變的萬靈藥,此時在空中肆意地揮灑,帶著權與力的香氣。

不遠的空中,那黑色的影子終於顯露了真實的樣子。

那是一柄來自地獄的長矛,詭異恐怖,帶著兇惡的詛咒氣息,長矛的質地本是青銅,但純黑色的鱗片詭異地從金屬上生長出來,前端的矛刃尖銳而扭曲,刺目的鋒芒相似於白王的天叢雲,卻帶著極富侵略性的毀滅氣息,彷彿是一條被嗜血本能完全支配的惡龍,黑色的火焰在長矛上靜靜地燃燒,像是被拖在後面的影子。

“您還真是不遺餘力啊。”陳莫聽見面前的龍類低聲感慨,像是在跨越時光對著那位皇帝說話。

那地獄的矛承載著黑王至尊與至力,陳莫每在白王無暇的龍軀上撕開一條血痕,墜入海底的青銅柱都會進行一次相應的蛻變,為了將復甦的王座完全抹殺的蛻變,陳莫不懂得如何殺掉擁有八岐的白王,但萬年前那位至尊一定再清楚不過。

那根銅柱上已有的符文完全無法修改,但可以進行一定限度的擴充套件。

甘甜的美酒不斷流進白王的身體,那是陳莫偷得的贓物,極短的時間內竊取的權柄已經受陳莫操控,但他抹不掉白王千萬年時間留下來的印記,結果就是他同樣要承受黑王的詛咒。

隨著權柄的流失,黑色長矛和他身上的“線”越來越澹。

直到長短劍上的鮮血陡然乾涸,留在他身上的只有六成象徵著精神的權與力,這是一條他設下的線,超過這條界限,他的精神極易在短時間被白王吞掉。

這是無邊無際的天淵,陳莫就是在上面走鋼絲,兩邊皆是粉身碎骨的結果,被黑王詛咒的餘波毀滅,被權柄恢復的白王捏死。

命定審判的長矛已連同白王的血肉靈魂一柄對準。

浩瀚的力量逐漸升起,歸還權柄後陳莫的王域被壓縮在他的骨架邊緣,差一步就是靈體入侵,但白王做到這一步也是極限。

“我的陛下早就已經死了,只是留有他力量的詛咒殺不掉我。”她好像在對相比之前孱弱到極致的陳莫說話。

他攤開龍爪,微小的白色光點在其中緩緩凝聚,散發著暗澹的光芒,但倘若開啟靈視的眼,那看見的就絕不是微光了,那是一顆潔白如雪的小小恆星,純粹的造物,原本金色的精神元素褪去了所有色彩,化成未知的東西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燃燒著地獄火焰的長矛似乎因為這奇異的光點收到了極大的刺激,陳莫的耳邊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龍吼,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帝王的震怒與最深的怨恨,焰光在高速中像被拖曳在背後的影子,帶著審判的意志呼嘯而來。

微光亮起來些許,靈視界中潔白的恆星肉眼可見地不斷擴大,周圍的元素逐漸褪色後被吞入其中,如白玉般瑩潤的圓環在她身後一圈又一圈,如同天使身後受賜於主的光環。

《聖經·啟示錄》中說道,墮天使“路西法”在叛變之前,曾經是天國所有天使中最美麗、最有權柄的一位,其光輝和勇氣,沒有任何一位天使能與之相較。

那就是力量。

不存在於序列表中的言靈,純粹的終點,精神言靈的盡頭。

“神寂”

白王到現在尋回了一半以上的權力,但有關“精神”,她只有四成。

但她還是用出了“神寂”。

白色的光點一晃一晃地迎向了黑色的長矛。

天空中出現了一個近在遲尺的太陽。

半邊純黑,半邊潔白。

“上帝啊。”從冰海中爬起的阿爾弗雷德緩緩仰望著極致的威光,眼神呆滯。

除卻位於冰海的混血種,世界上能瞻仰上帝臨世的只有坐在英靈殿裡的一個老人和兩匹種馬。

昂熱的面色有些陰沉,好像能滴出水來,龐貝的臉上帶著對美麗藝術的欣賞和讚歎,弗拉梅爾看了兩眼又轉頭去,只是不停敲擊桌面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內心。

“我說過你攔不住的。”龐貝勐地一拍桌子,打斷了弗拉梅爾的噪音:“那是初代種甚至以上的存在才能擁有的力量,而且是兩隻!那顏色難道你們不會聯想到什麼?如果那些鬼東西真的回來了,我們屠龍別說撈上兩筆,家底和命都賠進去了也不夠!”

弗拉梅爾望了一眼龐貝,金髮男人毫不在意,吞了口口水繼續大聲喧譁。

英靈殿內一片安靜,所有的元老都守候在門外等著裡面的決定,沒有人去靠近那扇隔音效果良好的門,但某種物體撞在地上的沉悶聲音還是傳了出來。

沒過多久,龐貝·加圖索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右手緊緊捂著臉,能依稀看見源自嘴角的一絲血跡,顯然他被人揍了一頓,但似乎毫不在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會議室內,昂熱咧嘴大笑:“你一把年紀還動手也不害臊?龐貝可是由著你打,真打起來你可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就他?”弗拉梅爾呸了一口:“你個老東西連我都打不過就別在這裡指手畫腳。”

“有本事你不拿鍊金物砸我試試?”

“我可是弗拉梅爾!不拿鍊金物上場對得起我的名號嗎?”老人說完,不知想起了什麼,幽幽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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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你那個連我都不知道的寶貝學生從學院跑了出去,你幾天嘆的氣比以前幾年都多,龐貝說得對,你攔不住的,他自己選了這條路,責任就由他自己來負,和你無關。”

“他是我學生。”守夜人只說了這麼一句。

昂熱搖搖頭,向門外走去。

“你欠我可不止一個人情。”老牛仔說道。

“會還在他身上的,但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昂熱拉開門走了出去。

“上帝?”弗拉梅爾苦笑:“哪個混血種真的會信這玩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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