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車的燈光,宛若刺透永夜的巨劍,晃動著貫穿黑暗,點亮了蜿蜒且龜裂的水泥路。

車內,童戰扭頭凝望著四周,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他殺過人,但從來沒有殺的這麼爽,這麼有釋放感。

雙眼透過車窗,童戰看見周邊的道路兩側,有著大量的建築廢墟,以及生長在建築物周邊的豐茂綠植。這裡一片黑暗,沒有一丁點煙火氣,就像是一處死地。

這片區域,是距離塞爾瓦城大約三十公裡的廢棄城鎮。據傳,這裡是最開始誕生“變異病毒”的地方,當時死了半個城鎮的人,也是從哪以後,世界各地才開始出現變異體。

現如今,這片區域已經被封鎖了,外圍立了一圈鐵網,平時根本無人前來,塞爾瓦城的民眾,也稱呼這裡為廢墟之地。

剛剛,童戰親手處決了五名幫兇,得到了罪血者的認可,所以後者才帶著他乘坐汽車,穿過鐵網的缺口,進入了這裡。

童戰心裡是有很多疑惑的,但他不著急詢問,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更比誰都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他更需要理智的思考問題。

罪血者連續兩次找到自己,又提供資訊,又用言語刺激他,這肯定是有所求的。

……

懸浮車在廢墟之地行駛了大概不到十分鐘,停在了一處破敗的大院門口。從建築外貌來看,這裡應該是一座廢棄的學校。

塞爾瓦城以前是很窮的,城裡的民眾和各種氏族部落,混雜在一塊生活,所以這裡的建築物也是較為原始的,整個學校最高的樓層就三層,而且院內的道路,也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看著非常落後。

懸浮車停滯在大院內,一行人推門下車,童戰扭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頓感一陣陰風從自己的脖頸後掠過,他有些不適應,感覺這裡比荒區更加……詭異。

罪血者等人沒有說話,只邁步前行,童戰沒得選擇,只能跟在眾人身後。

眾人走進了學校主樓,那名叫娜麗莎的白人女孩,點亮了自己手腕上的照明燈,引領著眾人穿過破敗且黑暗的走廊,進入了一處升降梯。

斑駁的升降梯緩緩閉合,向下而行,童戰在心裡估算時間,等升降梯停滯後,他大概能推算出來下降的距離。

應該是向下行進了,大概六十米到八十米左右。

童戰雖然文化課一般,戰鬥力也不如張雲溪等人,但他有過服役經歷,並且差一點還被重點培養,在加上他三進荒區,所以養成了很強的觀察能力,以及細膩的內心感知。

升降梯的鐵門敞開,罪血者領路,眾人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地下空間。

這裡的牆壁都是水泥打造的,大廳兩側還有著各種鏽跡斑斑的管子,最粗的一根,約有地下排水管道大小。棚頂吊燈的泛著非常昏黃的光亮,照射著左側一處非常突兀的木質酒吧臺,看著與周圍陳設格格不入。

木質酒吧臺的旁邊,擺放著一具銀光閃閃的人體骷髏架,它一絲不掛,兩隻黑洞洞眼睛,似乎在深邃的注視著眾人。這裡的裝潢風格,太踏馬劍走偏鋒了,不倫不類,十分朋克。

罪血者走到吧檯旁邊,輕輕的揮了揮手,後側的東尼,娜麗莎等人,則是全部走進了更為昏暗的廊道,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大廳內,罪血者走進吧檯,取出一瓶紅酒,拿下了兩個杯子:“有摺疊椅,坐過來吧,這裡更亮一些。”

童戰稍稍猶豫一下,從酒吧臺旁邊拽出了一把生鏽的摺疊椅,彈開後,他坐在了靠外側的位置。

罪血者為童戰倒了一杯紅酒,順著被磨得發出光亮的桌面,輕輕推了過去:“喝一點吧,它會減緩你的疲憊和壓力。”

童戰瞧著他:“你兩次找我,到底為什麼?”

“第一次見面,是一場公平的交易,它已經完成了。”罪血者慢悠悠的端起酒杯,言語輕鬆的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將進行第二場交易。”

“什麼?”童戰皺眉問。

“三天後,我們會策劃一場行動,會殺人,很多人。”罪血者臉上的悲苦面具,在嘴部是有縫隙的,他端著紅酒,輕抿了一口:“你參與,我們合作。事成之後,我一定為你找回妹妹。”

童戰冷眼看著他:“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連臉都不敢漏!”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做,因為我從不強迫別人。”罪血者指了指門口:“你現在就可以走,沒有人會攔著你。”

童戰攥了攥拳頭,沉默無言。

罪血者站在昏暗的燈光下,聲音略有些沙啞的說道:“你處決了五名高階警務人員,他們雖然是該死的罪犯,所犯的罪行上帝也不會寬恕。可……你並沒有執法權,你挑戰了塞爾瓦城染血的警徽,是六萬警務人員的敵人。你離開這裡,不出兩天就會被找到,然後進監獄,等待著被處死。”

“你覺得我沒路走了嗎?”童戰瞧著他:“我即使死,也沒必要去幫你啊,因為你在利用我。”

“不,我說了,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罪血者很認真的搖頭:“你一個人的力量,永遠無法找到你妹妹。”

“你當我是傻子?我為什麼會相信你能幫我找到妹妹?”童戰攥著拳頭,目光通紅的喝問道:“上一次在墓地見面,你是在給我下套!神明標緻是你們故意帶的,車裡的日不落機械廠LOGO,也是你們故意放的!!你抓準了,我很想尋找妹妹的心裡,你也知道我不會出賣朋友!所以,你故意透漏這些資訊,引我去機械廠!藉著我們的手,搗毀了康平南的老窩!對嗎?!”

短暫的安靜過後,罪血者放下紅酒杯,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比我想的更聰明,擁有著強大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

童戰在罪案處被關押的時候,就已經把整個事件又想了很多遍,他確實覺得自己被罪血者算計了,因為日不落機械廠的那些人,做事風格和眼前的這個傢伙,是完全不一樣的,而且就以康平南展現出的能量,他的人也不可能窩在這種地方生活。

此次罪血者再次出現,讓自己處決了加雷斯等人,這更坐實了他借刀殺人的動機。

童戰握著酒杯:“你還想利用我,還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憑什麼信你?”

罪血者停頓數秒,臉頰往前靠了靠,悲苦面具中的紅色雙眼,死死的盯著童戰的臉頰:“我覺得你沒有選擇,除非你認命,回去任人宰割!”

童戰攥著酒杯,緊咬著牙關。

“我沒有逼著你,更沒有威脅你去日不落機械廠,是你的觀察力,騙了你的大腦,在你妹妹的問題上,你一直都是不理智的。”罪血者淡然的說道:“我說了,那只是一場交易。你追尋了幾年,也未曾找到妹妹的任何訊息,但只跟我見了一面,你就看見了她,不是嗎?”

童戰沉默。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一個言出必踐的人。”罪血者指著童戰,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一個被組織放棄了的人,是一個沒有能力對抗黑暗的人,更是一個四處流浪,要躲避抓捕的逃犯!!你一無所有,你狼狽的像一條狗!那為什麼不試著信任我呢?!”

童戰瞧著他,大腦在快速運轉,但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來,除了跟眼前這個傢伙合作外,自己還有什麼出路?

靠超管局嘛?這太天真,太可笑了。

正如罪血者所說,他離開這裡,可能不出兩天就被抓了。

還要回到那臺懸浮車上,被人逼著吞下毒藥,悄無聲息的死去嘛?!

童戰沉默許久後,緩緩端起了紅酒杯:“你說得對,我沒得選擇。”

“乾杯,第二場公平的交易開始了。”罪血者舉著紅酒:“你在這裡休息三天,然後我們開始殺人!”

……

大約二十多分鍾,罪血者走了,童戰被娜麗莎帶進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內沒有電燈,陳設更是簡陋的一塌糊塗,一間二十多平米的房內,只擺放著兩張床,兩個箱子。

“你的位置在左側,我陪著你。”娜麗莎的言語非常奔放。

童戰瞧了他一眼,衣服也沒脫,只坐在了光禿禿且沒有任何被褥的床上。

“需要被子嘛?!如果你感覺到冷的話,我可以把東尼包括戰甲的毯子偷來給你。”娜麗莎坐在對面問道。

“不用了。”童戰搖頭。

話到這裡,二人稍稍沉默了一會,娜麗莎才再次開口:“那就睡覺吧!晚安。”

童戰緩了半天,表情麻木的上了床,靠著牆壁而坐,雙臂抱住了雙腿。

娜麗莎像一具屍體一樣,筆直的躺在另外一張床上,關閉了照明燈,閉上了雙眼。

無比靜謐的室內,童戰的思緒既清晰,又凌亂。

清晰的是,眼前的目標有了,三天後,要跟著他們殺人,然後賭罪血者會不會兌現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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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亂的是,童戰完全看不見自己的未來了,就如這眼前的黑暗一樣,無論雙眼怎麼努力,也見不到一絲光亮。

童戰呆呆的靠著牆壁而坐,想了很久後問道:“我們要殺誰?”

娜麗莎閉著眼睛:“我不清楚。”

室內再次安靜,娜麗莎似乎怕童戰不信,立即補充道:“先……哦不,那個該死的罪血者,從來不會跟我們說他的計劃。”

“那你為什麼要聽他的。”童戰問。

娜麗莎似乎想了很久,才輕聲回道:“因為他永遠是對的。”

“……!”童戰無語,心說這個組織全踏馬有病,都是瘋子。

二人相互沉默了一會,娜麗莎突然問道:“你很想念……你的妹妹嘛?”

童戰怔了一下,緩緩低下頭應道:“很想。會習慣性的想。”

娜麗莎睜開眼睛,突然抬起了白皙的手臂,衝著地面方向,用通訊器射出了一道全息投影。

室內明亮了起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浮現,她迷茫的走在大街上,輕聲呼喚道:“媽媽……哥哥……!”

童戰看著全息投影,瞬間呆愣。

娜麗莎笑著說道:“我……我無法理解你的感受。但或許這樣……能減緩你的思念。”

童戰靠在牆壁上,雙眼死死盯著全息投影,心中的委屈,不甘,憤怒,以及那不為人說的害怕,一時間全部湧來,他雙眼泛紅,眼淚脫眶而出。

“謝謝……!”童戰複雜的情緒中,湧過一絲絲暖流,他真誠的呢喃了一句。

“三天後,我們會是戰友。不謝,晚安。”娜麗莎將自己的腕錶通訊器摘下來,放在床頭固定,隨即身體筆直的睡去。

……

巴亞達體育館酒店。

萊萊局長坐在自己的房間,又愁白了幾根頭髮,他心情很差,連面膜都懶得敷了。

葉止站在一旁,看完了童戰疑似殺警外逃的最新報告,他不可思議的衝著萊萊局長說道:“這不可能!童戰的履歷我非常清楚,他不會在這裡有什麼狗屁同夥的!”

萊萊局長表情激動的看著他:“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他是怎麼在被捆住雙手雙腳的情況下,還能讓五名警務人員和一臺車,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的?!警事廳已經確認了,那五個該死的警員,電極晶片和通訊器全都沒了訊號波動,他們肯定是死了的!”

“……局座,我相信童戰!而且我覺得這事不簡單……我再次請求您,向總局長報告此事,讓我們的人介入調查。而且我聽說,小日子那邊也急眼了,因為佐藤鷹的事情,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憤怒!”葉止哀求的說道:“童戰雖然是外編人員,但他是我們的人啊!我們應該對他進行保護的!”

萊萊局長猛然起身罵道:“我是局長,而且還是個副的!!我腦袋上盯著陳洵那麼大一個傻B!難道你看不見嗎?!”

“局長,這事只有您出面,才能……!”

“一遇到要死的事,就讓我出面!我是副局,不是你爹!!”萊萊局長氣的髮絲凌亂:“我也得……!”

葉止瞧著他,攥著拳頭說道:“如果有必要,我叫你一聲爹,那又能怎麼樣?!”

“……!”萊萊局長懵逼。

“童戰真的不容易,而且他是我們自己人啊!更何況,我一直覺得,他妹妹失蹤的事,與神明標識有關……!”

“你……你能叫我爹,但我去叫誰爹啊!”萊萊局長彎腰坐下,閉眼思考了許久:“童戰的事情,先不要跟小張說!我現在多少有點管不了他。”

“是,我知道!”葉止眼巴巴的看著萊萊。

“……別看我了,你是我爹還不行嗎?!就是打電話,你也得讓我醞釀一下臺詞吧?”萊萊局長煩躁的擺手:“去,滾出去,給我搞一杯紅粉的誘惑來喝喝,我太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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