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俊在汴梁的日子,過得不要太快活!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簡直就是有些樂不思蜀了。

汴梁的繁華,遠非大遼的行何一個城市可比。或者大宋腹地的任何一個縣城,都要比大遼的京城可顯得繁華吧!

當然,因為身份的特殊,他的出行還是不大方便的。

要是在以往,像他這樣每天都要出都亭驛去逛大街必然是不被允許的,但現在情況特殊,為了結好這位位高權重的漆水郡王,汴梁方面對於他的要求,基本上是有求必應。

而這位郡王,卻又最喜往熱鬧的地方鑽,這讓負責對他進行必要安全保衛的皇城司的頭都大了幾圈。

將耶律俊送進了都亭驛的大門,一名大宋軍官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一個轉身,迫不及待地便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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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輪到他值星,可是把他給累壞了,更重要的,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

這位郡王從南京道一路到汴梁來的路上,便遇到了好幾撥行刺的,既有遼人的刺客,也有宋人的刺客。

但不管是那一撥刺客,真讓他們得了手的話,這黑鍋,必然要由大宋來背。

這肯定是背不起的。

耶律俊卻似乎是沒有這種極端討人嫌的自覺,猶自興高彩烈,一手託著一個蛐蛐罐,一手拎著幾個蟈蟈籠,蛐蛐與蟈蟈響亮的叫聲,讓驛館內沒有出去的一些遼國官員都是面面相覷。

漆水郡王並沒有這樣的愛好啊!

如果說郡王有什麼愛好的話,大概除了在書房裡批閱檔案之外就是偶爾出門射獵了。

這在汴梁來呆了一段時間要是沾上了宋人的這等惡習,那可大大不妙。

要知道如今的大遼,達官貴人以學習宋人為風尚,耶律俊對這種行為一直是哧之以鼻的,怎麼一來到這裡,就近墨者黑了呢?

不過一進屋子,耶律俊的笑聲便漸漸地緩了一下,隨手將蛐蛐罐子和蟈蟈籠子往桌上一扔,看不出對其有任何的看重之處。

正在處理一些信件的林平笑著抬起頭來:“殿下這幾日天天出去,可有所得?”

“宋人甚好賭博!什麼事都能賭上一賭!”耶律俊笑道。

“就這?”林平看著桌上的蛐蛐罐。

“知道這裡頭的這個蛐蛐多少錢嗎?”耶律俊笑著問道。

林平伸頭看了看:“這品相,只怕沒有五十貫錢,是拿不下來的!”

“喲,看不出,你還挺有研究嘛!”耶律俊訝然道:“以前也沒有看你弄過這個啊!”

“在上京道,喜歡這個的不在少數!”林平呵呵一笑。

耶律俊哼了一聲:“如今的上京道,可是愈發的不堪了,什麼都想學學汴梁,可又怎麼學得了?”

“殿下沒有去看看東京的蹴鞠!這可是東京最熱鬧的比賽!”林平道。

“看了,沒什麼意思,軟綿綿的跟玩雜技似的!”耶律俊搖頭道:“跟細作所說的西軍裡的蹴鞠完全不是一回事。”

林平放下了手中的筆,坐到了耶律俊跟前,道:“西軍裡的蹴鞠據規則據說是經過了蕭家二郎的改良的。蕭家二郎說軍中兒郎踢蹴鞠就要熱血澎湃,所以西軍的一場蹴鞠比賽下來,頭破血流受傷的人可不少。”

“蕭家二郎在培育軍中的彪悍之氣!”耶律俊道:“將其蹂在遊戲之中,當真高明得很。”

“此人當真是一個人才。”林平道:“從多方面的情報彙總來看,西軍能有今日之規模、之氣象,都離不開此人的籌劃。現在西軍的相當一部分規則,還是此人在幾年之前制定的,張元不過是蕭規曹隨而已。西軍的戰略規劃,基本上就是這個人做的。”

“比你如何?”耶律俊鐵然問道。

林平一曬:“殿下,我與此人不同。此人十分擅長制定規則,做好規劃,然後一步一步地將其實施,此人的戰略眼光極其高明。而我麼,最喜歡的就是找規則的漏洞,然後利用這些漏洞來達到自己的目上的。”

“總得有個高低之分吧?”

“真要論起來,我還是十分佩服此人的。畢竟,破壞容易建設難!”林平攤了攤手,他自視甚高,雖然心中自承比不上蕭家二郎,卻也不肯親口說出來。

“能招攬此人嗎?”耶律俊問道:“聽說他在西南被宋人通緝因而失蹤了,這樣的人要是能招攬過來的話,等我登上了帝位,便是給他一個王爵,給他一塊大大的封地又如何?我大遼,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失蹤?”林平哧笑道:“這也就是他們地方上糊弄皇帝的手段而已。這個蕭二郎手段之厲害,由此可見一斑。現在的黔州,必然還在此人掌控之下而且能讓宋國路州等無可奈何,郡王,此人跑去西南必然是有目的,想要他投靠,只怕沒有可能。哪怕您許之以再高的名位,恐怕都無法讓他們入觳。”

“把西北弄進了他蕭家的手中,現在這個蕭二郎又去算計西南了?”耶律俊搖頭道:“這個傢伙,還真是想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

“此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眼下還沒有摸明白。”林平道:“但此人手中擁有的力量,絕對超乎我們的想象。”

耶律俊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子,忽然問道:“我與大宋這局棋,原本只盤算了蕭大郎這顆重要的棋子,現在看起來,蕭二郎也不能忽視。平之,你說蕭大郎如今在西北已經起勢,一旦蕭二郎在西南也起勢了那又如何?”

“難!”林平道:“蕭大郎藉助了大宋朝的力量,是屬於典型的借雞生蛋,如今的蕭二郎可是借不著這股東風了,只能看一看再說,不過他在西南,對我們的影響也微弱。”

“倒也是!”耶律俊道:“如今與宋國的談判,我們穩穩佔著上風,要是蕭大郎這一次在鹽州重創了李度的話,宋國只怕就要驚慌失措了。”

“殿下還真惦記上了雄州?”林平笑道:“如果蕭大郎打垮了李度,搶了嗣武關,說不準宋朝還真能答應!不過到時候也必然要求我們立即出兵,夾擊剿滅蕭定。”

“夾擊自然是可以的。但剿滅可就不必了。”耶律俊若有所思地道:“一個太強的蕭定,既不符合宋國的利益,也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但蕭定真沒有了,於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一點好處也沒有了,只會對宋國有好處。”

“一個實力適中,能讓宋國如坐針氈,必須要付出無數的精力和財富來對付的敵人。這對於我們與宋國的天下爭霸,自然是大大的利好!”林平笑道:“我們能接受蕭定,哪怕他自立為帝也無所謂,但宋國上下必然不能接受這一點,所以,我們有可能與將來的蕭定和平共處,但宋國卻必然做不到這一點。”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更何況,此人還是以前的臣子?”耶律俊戲謔地道。

“且拭目以待,看看鹽州這一戰之後,再說其它吧!”

啪的一聲響,感到臉上一涼,斑鳩一個激凌清醒了過來,睜開的眼睛瞬息之間便從無神恢復到了凌厲,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

整個人沒有動,仍然躺在草從裡,但眼睛卻是將周圍大致地看了一遍,緊握著刀柄的手,這才慢慢地鬆開。

一切正常。

只不過是天上下雨了。

一邊正在啃食著草莖的馬兒聽到了動靜,探過頭來伸出碩大的舌頭舔了一下斑鳩的臉龐,還想再舔的時候,斑鳩扳住了馬腦袋,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把豆子喂到了馬嘴裡。馬兒舌頭一卷,將豆子一顆不少地捲進了嘴裡,愉快地去嚼豆子,放過了斑鳩的臉龐。

出來第三天了。

三天時間,十個人的隊伍,在與敵人斥候的交鋒之中,被徹底打散了。

最後一次交鋒的時候,他們還有三個人,但敵人卻有十個人。他們碰上了一支完整的敵人斥候隊伍。

當然只能落荒而逃。

從那個時候起,斑鳩就與其它二個人失散了,也不知道他們還活著沒有。

他們的任務,是遮蔽整個戰場己方的資訊。說白了,就是幹掉所有敵人的斥候,不讓己方軍隊的數量、方位這些訊息被傳出去。

像斑鳩這樣的隊伍,一共出來了十好幾支,在這片方圓百來裡的區域之內遊蕩,時間是十天。

馬旁邊有一個皮口袋,裡頭裝了七雙耳朵。那是斑鳩這幾天的戰果。其中有奪雙是在兩天前弄到的,也就是他們逃跑的那一次,追斑鳩的一共有奪個人。

最後一個傢伙死在昨天晚上。

湊齊十雙耳朵,便可以升押正了。

斑鳩覺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在這一次任務之中便完成這一目標。

升了押正,打完了這一仗,回家便可以去娶心愛的婆娘了。

本來要是娶本族的姑娘,像斑鳩這樣的勇士只要一提出來,姑娘家裡一定會歡天喜地的答應的,可問題是斑鳩看上的是一個漢人姑娘。

在西軍之中,雖然沒有明說,但潛規則卻就擺在那裡呢!漢人姑娘最為金貴,其次是党項,再是吐蕃,最後才是其它一些族類。

這跟西軍之中頭領們的位置倒是一模一樣的。

娶了漢人姑娘,在軍中升官會更快,便是經商幹啥的,也更容易賺錢,這是大家心知肚明卻又不宣諸於口的事情。

斑鳩想要娶這個姑娘,就要有足夠的彩禮,還要有足夠的地位。

班鳩有競爭者,而且就是他們一個隊的,斑鳩叫他野豬,因為這個傢伙幹什麼都橫衝直撞的。他們兩個與那個漢人姑娘都住在一個村子裡。

以前大家都是按族群聚居在一起,後來不知因為什麼,上頭重新劃分聚居地,一個村子裡便雜七雜八了,啥人都有,矛盾便也多了起來,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不過只要不打死人,上頭也懶得理會。

斑鳩是党項人,野豬是一個吐蕃人。

不過想要再弄三雙耳朵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方出來的也都不是善茬兒,能派出來執行這種任務的,都是軍中的佼佼者。一對一,斑鳩有信心跟任何人較量,一對二那就懸了。前兩天能做掉那兩個傢伙,有運氣的成分在裡頭。

摸了摸頭皮,感覺不到疼了,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腰上也被斫了一刀,感謝兵器作坊的那些大爺們,平時雖然一個個吊得很,眼睛都長在額頭上,但打製出來的東西硬是要得,那一刀把甲砍了一個大豁口出來,卻只傷了斑鳩一層油皮,那家夥也就這麼一楞神的功夫,便被斑鳩砍掉了腦袋。

正在咀嚼豆子的戰馬突然昂起了頭,斑鳩一下子警覺了起來,嗖地站起來,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一按馬鞍子,戰馬也會意地臥倒在了草叢之中,一人一馬,躲在了一人多高的荒草之中。

馬蹄聲旋即傳了過來。

前面一個在逃,後面三個在追。

前面的是自家人,後面的是定難軍。

斑鳩取下了馬鞍邊的神臂弓,一腳踩在弓臂之上,一用勁,將弩箭裝了上去,然後跨騎在馬背之上,一手提著弓,一手輕輕地撫摸著戰馬,安撫著馬兒的情緒。

希望逃的那個夥伴能把敵人引到這塊兒來,這樣自己便能殺他們一個出其不意,這樣才有便宜可佔。

雖然只看了一眼,但斑鳩卻也看清楚了,前面那個自家兄弟明顯是受了傷的,一條膀子不太自然地甩來蕩去,怕是折了骨頭。

要是擺明車馬,自己這邊一個半人,只怕弄不贏對面三個人。

來了,來了!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逃的那個人,竟然直直地奔向了這一片荒草叢。

斑鳩看清楚了前面那個人的面容。

靠,是野豬!

唰的一聲,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野豬掠了過去。

第一騎敵人緊跟著追了出去。

然後是第二騎。

第三騎剛剛駛來,草叢之中斑鳩手裡的神臂弓已是傳來了鳴響之聲。

距離是如此之近,第三個敵人就像是被重錘當面敲擊一般,整個人平平地向後倒了下去跌下馬來。

斑鳩兩腿一夾,戰馬四蹄發力從草從之中站了起來向前竄去,斑鳩腰間的彎刀,已經高高舉起。

後面的變故讓第二騎敵人愕然勒馬扭頭。

就在這一霎間,斑鳩已是縱馬掠過。

真是送耳朵啊!

斑鳩的彎刀輕鬆地切斷了那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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