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既出,行必果。齊王既然答應了,扶蘇希望齊王能儘快將此事落實。明日,扶蘇就派人去臨淄城裡瞧一瞧,看看這榜是否已經張貼到了臨淄城各個角落。”

齊王癱軟坐在王座上,整個人神情漠然,兩眼空洞,兩腳發涼,遲遲沒有吐露出幾句話來。

扶蘇見狀,右手不得不用力壓了壓劍,臉色鐵青,眉頭一皺,神色冷峻,眼底狹促。

當一個人心理達到瀕臨崩潰的狀態,自然而然也會表現在身體上。

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但是有些人,不可能一直裝睡。

事已至此,不得不決。

這一次,齊王沒再看向後勝。

被這十七歲的秦國公子羞辱,齊王也知今日自己失盡了風度。

和秦國相抗,齊國本就全無勝算。而公子扶蘇,擺明了又是要切斷他們齊國的最後一條道路。

他齊王,本就從一開始就輸了,而今又是被逼的再無退路。

後勝本就一直在給齊王使眼色,示意讓他繼續裝病。秦國公子那邊由他來周旋。

“大王面色蒼白,可需要召醫家?”

後勝上前道。

齊王擺擺手,面色依舊蒼白,但是對於後勝的‘建議’露出不悅之色。

“不必。”

而後齊王忽的自己站起身來,寬了寬衣袖,他雖然垂垂老矣,生活奢靡,作風不正。

但是這為王四十載的氣度自然還是有一些的。

見到這樣的齊王,扶蘇自然眼底閃過懷疑,隨後他見齊王竟然拒絕了後勝的示意,很快扶蘇便想明白了。

想來自己方才出言訓斥後勝越俎代庖的言辭,齊王也聽到了。

王的權威,不可冒犯,這一點,即便是弱齊,也不例外。

扶蘇忽的又發現了齊國內部的又一個弱點。

是的,齊王方才也忽的發現,不僅僅是他們秦國欺負他,還有他的舅父壓在他頭上。

齊王對著扶蘇,身板挺直,他如今站在王位上,神情嚴肅,乍一看,還真像個王。

齊王鄭重其事道。

“扶蘇公子放心,此事寡人不會失言。寡人這就命人張榜。”

後勝一聽,臉色一沉。

他身為當事人,自然很快就明白,大王為何會放棄原本可以讓齊國暫時脫困的辦法。

稱病拒見秦公子,無疑是一個絕佳的辦法。

但是他們的大王卻忽的自己振奮起來,而今卻擺出這麼一副姿態。

扶蘇聽了這話,自然微微一怔。

“有齊王這句話,扶蘇也就放心了。”

扶蘇是忽然真想為齊王作保。

若是齊王到時肯像現在這麼爽快直接將齊國拱手相讓,他可在嬴政面前力保齊王不死於非命。

不過,齊王的這份決然,也只能維持一時。

很快,齊王就開始後悔了。他見秦國公子一臉粲然,這才意識到他這番自作主張,給他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齊王建忽的又看向了後勝,眼神似是在問,寡人方才是不是做錯了?

後勝氣的甩袖,側身站在一旁。

扶蘇看著這一幕,自然也是感慨不已。

為王如此,何顏面對齊國父老,又何顏祭拜齊國先祖?

不過,齊王若不是如此,單憑他的絕佳的地理位置,又如何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今日,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們也該溜了。

隨後,扶蘇又與齊王談笑一番,而後又說齊王臉色不好,建議其召醫家問診。

扶蘇等人不便打擾,這才退了出去。

待扶蘇等人一走,齊王心虛不已的看向他那面色陰沉的舅舅。

後勝只對齊王作揖。

“大王既然如扶蘇公子所說,身體有恙需要召醫家問診,那麼老臣也不打擾了。”

齊王建卻坦白道。

“舅父,事已至此,何須生氣?”

後勝氣的鬍鬚打顫,身體緊繃,拂袖一走了之。

齊王心裡有愧,但是如何會向後勝認錯,他是大王,怎麼會有錯。

世界上只會有不忠之臣,而無有過之王!

只是他越想越惱恨自己,心裡悶了一口氣,先是遣散諸臣,而後又怒斥左右近侍。

“爾等方才為何不來攙扶寡人?害的寡人被秦國公子好生要挾。”

一近侍囁嚅答道。

“大王都懼秦之公子,吾等卑賤之軀,又如何不懼?”

齊王聽了,自然大為惱火,命令戍衛進來,將那近侍砍了頭。

——————

晌午過後。

齊國臨淄城裡,王宮前的木牌告示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秦王竟然敢以三皇五帝為尊號,未免過於狂妄。”

“秦王稱帝,倒也委實是秦王政的作風!”

“不愧是秦王啊!”

“須知如今,天下之中,吾等最為佩服的,便是秦王。”

……

一大群人圍著這榜議論紛紛。

人群邊沿,一個年紀尚輕的男子帶著斗笠,低著頭,側耳靜聽。

秦王竟然稱帝!

而且這秦王稱帝,齊王竟然張榜告示齊國百姓。

不是說今日秦國公子才拜會齊王嗎,怎麼齊王才初見秦國公子,竟然就做了這樣的荒唐事。

惱恨齊王昏庸無能之餘,張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張良靠近護衛這榜的戍衛,掏出一吊錢。

“敢問大哥,這榜,可是只告於我齊國國都臨淄城內的百姓?”

那護卒拿了錢,爽利答道。

“非也,齊國各地,均張此榜。”

張良一聽,更是心緒不寧。

他一直在找機會,找一個光復韓國的機會。

可是他運籌帷幄,多方使錢,周旋能人,卻始終未換來任何光復韓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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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也是才知。

原來這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樣。他們大多只在乎自己的土地、女人、衣服,至於其他事情,他們一概不管。

這接近十年來的潛伏、逃亡,張良在思索韓國滅亡的原因時,自然也將目光放在了百姓身上。

韓國亡後,韓人變成了秦人,遵守秦律,似乎外界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趙國,亡國之恥,何其甚乎!百姓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作不休。

魏國,亦然如此。

過了良久。

馮劫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

原來世界上還真有貌若女子的男人。

驚奇之餘,他不由得連連側目。

張良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回頭卻見此人騎著高頭大馬還穿著黑甲。

秦人!

秦人就這也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齊國臨淄城裡。

張良大驚失色之餘,這才看清,那人身側竟然有齊國將領陪同。

張良不由得又看了看著榜,心裡忽的發出感慨。

這齊國,早已亡矣。

張良匆匆離去,身邊配劍,還是黑衣黑斗篷。

馮劫看著此人,眼底略過一絲不滿。

墨者!

而馮劫身後,自然是橫戟。

橫戟保護馮劫,前來看看這榜張了之後,效果究竟如何。

馮劫自然對眼前這副景象感到滿意,因為,齊人的反應比他想象的好了太多。

他原以為,齊人會對此榜很是不滿。

“橫司徒,榜麼,馮劫已經看到,想回去向公子覆命了。”

“那橫戟這就送馮將軍回去。”

“有勞橫司徒。”

待回到梧臺。

扶蘇也和頓弱擺起了棋盤。

“公子,大喜啊!”

馮劫作揖過後,興沖沖道。

“如果你是指齊王張榜一事,也算得上是一喜。”

扶蘇正全神貫注,忙著和頓弱對弈。

“非也。末將觀齊人,他們對大王稱帝之事,並不反對。個個安之若素,彷彿此事與他們無關。”

扶蘇聽了,不由得看向馮劫。

他聽到此事,不陌生,也不驚訝,只是有些感慨。

隨後他想到他的老師曾在歷史課上教過他一句話。

扶蘇對著頓弱,馮劫,茅焦說了一句極其耐人尋味的話。

“國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國。”

頓弱不由得向公子投去讚許的目光。

“頓弱受教了,原來公子正是悟得此理,所以才有信心拿下齊國。”

“決定一國之運途的,往往是居於高位的有識之士。若是我等能讓這些人投降,那麼齊國就是君父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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