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粥好了,公主滿滿一壯碗,其他人都是淺淺一小碗。

公主見眾人都揹著他吃,一時間淚如雨下,吃了幾口,就回塌上去了。

室內寂寂無聲,連李由都對公主尊敬有加, 小孩子耳濡目染,自然也對公主極為敬重。公主不悅,其他人都一個個不敢說話。

雖然公主天生尊貴,誰人也惹她不得,但是小孩子都極其喜歡公主。因為她總是吃的不多,每次都會剩下半碗粥。等到公主離開,小孩子紛紛撲上去搶公主的碗喝粥。

這位公主, 在始皇帝的子女之中, 排名第六。只是她沒有同胞兄弟, 否則也不至於無處投奔。只有一個母親,又是早年的韓國公主。

她站在室內,從缸中清水處觀看自己的容貌,摸了摸臉,發現手指的皮膚已經開始硬了起來。

眼淚默默的流下來,心裡只想著:君父好生無情啊!

李由和李祿,父子倆平時分吃一大碗飯。今年餘糧過多,所以今朝兩人都可以吃多半碗,不能飽腹,但是已經不止於晚上餓到睡不著覺,不至於期期艾艾去找別人要米粟。

早些年兩個人都不會種地,想要經商,但是又沒得本錢。

暮色終於拉了下來,落在窗邊。李祿夜間無書可讀, 無法消磨時光,妻子小妾都跑了,只能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對著月亮唉聲嘆氣。

忽的, 李由走到李祿跟前。

自從李家落了難,李祿就和他父親之間寡言少語的。當初在陵墓裡做工,都是分坑勞作。

李由對李祿道:

“祿兒,為父有事與你商議!”

“如今我們一家已經定居,雖然家中糧食不是特別多,但是如今已然餓不死人了。我想著就算自己不吃,也要把你兩個弟弟要回來,畢竟都是父親的骨血。李家就算敗落了,但也絕對不能拋棄兩個孩子。”

李祿聽了,有些震驚,又有些後怕。

“父親,咋們一家只有叄畝地,我們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還要靠父老鄉親。您是怎麼想的,要把兩個弟弟找回來。”

“都是為父對不住你們,讓你們經受這樣的苦,食不果腹。”

“父親,別哭了,我想過了, 我們李家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為先帝。如今新帝登基, 大肆赦免刑徒,又釋放了不少囚犯,施加仁義,這不正是我們再出頭的好機會嗎?我不願再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了,想來父親也不願意吧。父親當初對我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正是時機。”

“你的話不假,只是咋們一家,當今陛下生過樑子。”

“父親,話不能這麼說,曾祖父曾經死在了秦人的劍下,但是祖父願意為秦王效力。可見功名利祿比什麼都重要。如果能有機會重新站在朝堂上,風雲再起,過往的事情,我自己是不計較。只求當今陛下能寬宥。”

李祿這話,自然說到李由的心窩子上。

“吾一家從倉中之鼠落為廁中之鼠,何其狼狽。若是能重登大政殿,何事不可為?”

“父親有這樣的心志就好。我倒是以為,李氏要想復起,還得靠公主。公主一片善心,定然也會願意幫助父親。”

李由聽了,往窗戶邊看了一眼。卻見年芳叄十的公主正坐在窗戶邊看著他。

“你是說,靠公主回到咸陽城?”

“想要東山再起,就必須靠這個法子。”

這個辦法,李由想過,但是不好施行,公主尊貴不假,但是沒有人幫助他們,也還是無濟於事。

李由只想解決當下他最憂心的問題,遂道:

“這件事,倒也不必如此緊急。”

“父親,人生能有幾個十年!?我可不想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裡!這些鄉裡鄉親,不愛洗澡,就知道說大話,一個個粗手粗腳,兒子不要一輩子和他們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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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祿怒不可遏,李由大驚。

“溷賬!小聲言語!”

李祿這才冷靜下來,但是依舊咬著牙。

“東山再起的事情,我思謀許久了,絕非叄五月。只有到了如今,時機才成熟。”

李祿聽了,這才有模有樣的抱拳作揖:

“如今咋們李家的家產全部被馮氏並了,你的妻兒也都在馮氏。照我們如今的身份,那些家業本來就是討不回來的。但是馮氏卻欠著我們一家的人情。”

想起他的妻子,李祿就頭痛。堂堂公主都未改嫁,你馮氏竟然自己跑回了孃家!

“這首先,要把你的弟弟們都找回來。至於父親的妾室,若是不願意回來,只當家裡一隻母狗丟了。只這一件事,這李家的骨血,不應該流落在外。”

李祿聽了,神情微微不自然。

“這第二,找回你的弟弟門後,家中多了幾口人,可以讓去放羊,教其耕種。男子都是勞力,如何留在他人家中,為其牛馬被驅使。”

“這第叄,先帝早已經去了,如今二世當政,重在文治,善待讀書人,鼓吹仁政,選拔大量的文吏。父親和我都是通曉筆墨的人。我們來到這地方不過叄年,就已經因為能讀書識字,得到當地人的敬重。我想過重入官場,但是這樣的話,只會讓陛下震怒。”

“只是如今這狀景,對外人說我乃先廷尉李斯之子,也沒幾個人願意理會他。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再過下去,我恐怕連四十五都活不到。”

李祿安慰道:

“父親,別說這樣的話。驪山勞役我們都挺過來了。當年剛剛離開驪山,只有一糧馬車,為了謀生,馬車都賣了,才有了這房子。不得已,竟然要靠給別人家主持喪禮,撒紙錢、抄抄寫寫,才能勉強維繫生計。”

“所以,只有經商。我知道哪裡有高人,通經商大略,更懂得處理國家財政。陛下一定會這樣的人十分渴慕,只要我勸說他到咸陽城,他一定感激我。”

李由能為叄川郡郡守,自然人脈極廣。

李祿聽了,愣了半天,先是有些高興,因為他以為他父親其實沒招了。只是忽的又囁嚅嘴唇道:

“有一件事,是兒子對不起父親。兒兩個弟弟,當初本其實是被我賣的,否則家中五隻羊從何處來!”

此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作響,李由當場懵了。一股無力感襲遍四肢百骸。

“至於那小妾,我賣了她做他人的妻子。我留了錢,存在箱子裡,沒舍得用,只待幫父親東山再起之用。”

李祿說著,泣不成聲,竟然跪在李由面前,隨後捶胸,以頭搶地。

“逆子!這可是犯法的大事!要處以肉刑的!有悖人倫天德啊!”

“我怎的不知啊!昔年我專斷此類律令,刮了多少人的肉,只看的血肉模煳。我怎得知道,我李祿沒了利祿,竟然還要落得今日田地!”

李由聽了,一時間也腦後一股血湧了上來,整個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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