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城雖然地處偏遠,但是這半年來,會稽上下人人都很忙碌。

會稽郡守殷通一面忙著調集工匠督造巨船,一面實施新的政令。

而宣陽夫人帶領荊楚鄉民舉行了數次巫靈祭祀儀式後,會稽城裡秦人和楚人的關係已經不再像先前那麼緊張。

楚人在逐漸接受和適應新的政權以及統治者。

扶蘇已經接連好幾日便裝出行,親眼見到街上的氛圍緩和了許多。

只是,這街上原先的荊楚之味不怎麼濃厚了,街上越來越多的秦人扮相。

當然,那些老古董們,他們還是選擇了留在自己的院子裡,穿著他們楚人特有的衣飾。所謂眼不見為淨。

扶蘇知道有這麼一幫老頭,但是荊楚之地的百姓能做到如今這個模樣,已經很不錯了。

扶蘇不是嬴政。

嬴政要的是一。

扶蘇要的是合。

扶蘇完全允許荊楚百姓繼續他們慣有的裝扮。

讓楚人一個個全都梳成老秦人的髮型,確實強人所難。

但是秦人用著大棒驅趕荊楚鄉民做成了這件事。

這都已經是第三年了,楚人不習慣也得習慣了。

不得不說,楚南公說的話,說服力極高。

現在再說秦國不好的話的人已經少了。天下歸秦是天命,他們也在享受沒有戰爭苦楚的樂土。

現如今,人人都安於將心思放到自己的生活上。

目前看來,除了賦稅高些,統一之後的生活,確實比以往好多了。

再也沒有人流血,大家都忙著種地,勞工,務生計。

盛夏六月,一個茶舍裡,八張四方的矮腳案上,圍滿了人。

農閒時節,閒人自然多了起來。

不過荊楚之地,秦人雖然很多,但是一扯嗓門,大家便聽得出區別。

而這樣的茶舍,本來就是楚人的聚集地。

秦人都是在酒肆裡聚會,對於楚人而言,那些秦國將士,就像是這裡的地頭蛇一樣。

這是這條街市上秘而不宣的事。

而茶舍,則成了閒散人員的聚集地。

扶蘇易了容,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些調料、脂粉,弄的自己膚色暗黃,臉上更是髒兮兮的,褲管以下露出來的腿上,扶蘇也塗上了泥。

這稱得上是完美的偽裝。

除了少數幾個郎衛,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太子最近迷戀上了易容喬裝這種事。

而楚人自然也想不到,秦國的太子,居然和他們混在一起,給他們講故事。

每次扶蘇都扮做一個臉上長了癩瘡的醜男,混入這茶舍裡說書賺閒錢。

而同樣易容了的夏黑混在這裡面,他則是潛入到人群裡給扶蘇應和,帶節奏。

新衛率,很得扶蘇喜歡。

秦楚百姓,只是表面上關係緩和了,但是彼此之間還是互相敵對。

“老許,你這胳膊上是怎麼了?”

“自然是被畜生打了。”名叫老許的男人低著頭,“唉,不敢提。”

夏黑在這堆爺們裡,他看著被稱作老許的那個人的胳膊,上面有好幾條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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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將目光集中到他的胳膊上,有些話,誰也沒有說,但是大家都已經明了了。

老許很是無奈的說。

“秦人計首授爵,以砍頭謀生,時間久了,自然人人兇狠殘暴,做起事來,也是簡單粗暴,生活中有時候也顯得性情暴烈。我不過是推車推得慢了幾步,就對我鞭笞。”

其他人附和起來了。

“秦皇的本意,自然是要我等和秦國將士和平相處。但是有些秦國將士,哎!戾氣太重。打孃胎裡出生,就是戾氣重。除了他們的皇帝,誰的話他們都聽不進去。”

對此,其他人紛紛附和起來。

“看著也是人模人樣的,但是論起來,實則和野獸無異。”

夏黑聽到這裡,不斷的皺眉。

但是這些事,都是事實。

但是夏黑,他也在跟著扶蘇,漸漸在反思。

夏黑原本不明白,關東六國的人同樣是打打殺殺的,為什麼獨獨叫他們秦國是虎狼之師。

本以為是,關東六國的人,被秦國打怕了,嚇壞了。

沒想到,戰爭結束了,老秦人性情暴烈的一面展示出來了。

“秦國人把秦法當做是圭臬一般,人人奉在頭頂。絲毫不敢逾矩。可是,這樣的國家,竟然還能長久,還真是怪事。”

“南公所言,未必是錯。秦皇處事,凡事以法為度,為人剛毅,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不過,未來繼位的秦太子,說到底,身體裡留著咋們楚人的血液。我聽說太子殿下心中懷柔。這秦法,正是秦太子建議始皇帝修修改的。定天下,為秦皇;守天下,自當為東陽君。依我看,合適的很。”

“若非秦太子,我們這些人,都要守秦國的連坐之法。”

“這確實。今歲斷魚之祭,東陽君還和我們楚國的公主一同前去祭祀。還弄了什麼龍舟比賽,好是熱鬧。”

“宣陽夫人本就是我們楚國的公主,沒想到嫁給秦王,這麼多年銷聲匿跡,但是心裡還會惦記我們楚國百姓。”

聽著這你一言我一語的,扶蘇原本還很開心。

“秦太子有我們楚國公主這樣的母妃,性子沒有隨秦皇。若是隨了,那可就了不得了。我就盼著,秦太子繼位,這天下能安定些。”

夏黑聽到這裡,整個人都身子都麻了。

夏黑坐在扶蘇的對面,微微探頭看著扶蘇的神情。

扶蘇聽了,也是心裡一個勁的犯怵。

扶蘇定定看著這個虎頭虎腦的人,從他當著眾人的面說了這種話開始,就註定他的命只能活到今日。

夏黑也是急了。

“老兄,這種話怎麼能說。說這種話,不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也就罷了,可不要連累我們。”

如果他繼續往下說,其他人開始附和,這茶舍裡的所有人,可就都要掉腦袋了。

甚至於,夏黑他自己的腦袋,也可能保不住。

那人聽了這話,這才換了另一個話題。

“我聽說,秦皇身邊的大紅人李斯,主張罷黜百家,獨尊法術。全國上下士人,都得研習律法,不斷調整秦國律法。至於什麼五經,諸子典籍,只有皇室的人才能閱覽。法家之外,盡數被排斥。”

扶蘇走了,嬴政和李斯,自然成了如今的最佳拍檔。

“上卿李斯主張設立中央法和地方法,這個法子,聽著倒是便利了我們,其實是為了就是適應日後的分封制。而這地方法,主要是設立在齊、楚兩地。很快,又一批新法要頒佈。雖然這次說秦國是齊法家,但是依我之見,這不過是換了個名目罷了。”

“齊法到了秦國手裡,還是秦法。”

其他人紛紛附和。

一個年長的大叔開了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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