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咸陽,正是午後。

這個時節,咸陽本多雨,青黃相接,各色都有,可總歸是一片蕭索淒冷今日倒是個晴天,外面相對暖和些。

王琳今日穿的厚重了些,瞧見數月以來心心念念的人,今日終於相見,喜悅幾乎要從杏眸裡溢位來。

王琳遠遠站在宮階上面,遠遠就看到扶蘇朝著她健步如飛走了過來,臉上充溢著滿滿的喜悅。

扶蘇像是脫了韁的馬,步子很急。

我的純情少女,我回來了!

扶蘇走近,王琳盈盈一拜。

“賤妾拜見公子。”

“夫人多禮。”

扶蘇見到王琳,臉上的喜悅和汗水一起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扶蘇本欲小心翼翼扶王琳起身,王琳卻將手收了回去。

王琳溫溫笑著,很是端莊大方。

“數月不見,看著公子像是瘦了,想必於公於私,都很操勞。”

扶蘇聽著這話,微微有股子醋味。

“夫人也辛苦了。”

而後扶蘇將目光落在王琳的肚子上,又欲上前。

倏的,王琳的臉就紅成了豬肝色,但是眼中笑意清澈。

王琳示意讓扶蘇看看身後,扶蘇這才止住步子。

而扶蘇定定看了看王琳,她倒是成熟了不少,臉上有著從未有過的柔和,想必是當了母親的緣故。

做了數月的夫妻,如今又有了連線彼此的骨血。

這對年少的夫妻只是互相對望著,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而且千言萬語,眼下這個場合,那麼多雙眼睛盯著。

馮劫卸甲解劍,這才跟到扶蘇身後,見到重華夫人,用略為驚訝和佩服的眼神看了看扶蘇。

馮劫作揖,“見過重華夫人。”

王琳平靜的笑著,示意馮劫起身。

“馮將軍起來吧。”

扶蘇目光別樣柔和,就像成婚之日一樣。

扶蘇又道。

“夫人先回宮吧。”

王琳聽了這不輕不重的一聲命令,欲言又止,而後帶著一點失望,緩緩挪著步子走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扶蘇。

趙高見了重華夫人,心裡納悶,這夫人似乎有些不高興啊。

公子回來,她應該是最高興的。

疑惑之餘,很快想明白了原因。

急什麼?

到底是婦人,目光短淺。

大王最倚重和信任的就是王綰,不會忽然間就棄用王綰的。

望著王琳的背影,一股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

扶蘇定了定神,望向殿內,隔著一扇屏風,扶蘇似乎看到了坐在裡面的嬴政。

“公子——”

趙高低聲提醒著,示意扶蘇進去。

扶蘇朝後望了望,晴空萬里,雲淡風清。

扶蘇整了整衣擺,而後快步入了殿。

扶蘇一繞過屏風,就看到嬴政端坐著,一手按劍,一手放在膝上,身子挺得筆直。

那副不怒自威的君王氣質,一般人還真是學不來。

而且他顯然精力依舊旺盛,正值盛年的男人啊!

不過,扶蘇卻從他臉上看不出有多少喜色。

扶蘇看了看左右,這個時辰,章臺宮本來應該有很多人的,結果現在四下只有一個趙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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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嬴政應該是特意下詔今日不見百官的。

“兒臣拜見君父。”

馮劫見到嬴政肅容,自然也心頭一緊。

“臣拜見大王。”

嬴政也不看馮劫,對著扶蘇開門見山直接道:

“寡人聽說,你在臨淄招募到不少可用之人,還帶了幾個人回來。”

“正是。”

“可寡人記得,你在奏簡中,只說問策是為選拔下吏。”

“正是。”

扶蘇低著頭,還未起身,每次都只回答短短兩個字,嬴政聽不出任何情緒。

趙高則有些驚訝,這和他原先料到的父子團聚、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面並不相同。

甚至,還有些壓抑。

嬴政忽的又往後挺了挺身板。

“那為何他們也參加了問策,你並沒有將他們留下,反而帶了回來?”

“扶蘇以為,此三子,皆是大才,可助君父。所以扶蘇將他們帶了回來。”

“大才?”

嬴政悠悠地問了一句。

扶蘇覺得自己也沒說錯啊,他們三從歷史功績來看,確實算得上是大才啊。可為何聽嬴政的口氣,似乎帶著些輕蔑和嘲諷。

殿中忽的寂靜了半響。

“都平身吧。”

嬴政發了話,而後起身,走到扶蘇面前。

扶蘇和馮劫兩個人站直。

嬴政邁著大步,走到扶蘇跟前,轉了一圈。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寡人以前怎麼不知,你還有如此大志?”

扶蘇聽了,有些驚訝。

嬴政怎麼什麼都知道。

馮劫也是詫異,聽聲音,大王並不是很生氣。

他偷偷瞄了一眼嬴政,大王竟然是笑著的,還真是奇了怪了。

“君父莫要取笑兒臣了。兒臣當時是喝多了,興致來了,隨便念的。”

趙高聽了,嘴巴忽的張大,這……

隨便念的?

宮中樂師聽了,不知是否還有顏面繼續留在宮中。

但是酒醉之際,竟然能隨便念出這麼有品位的詩,公子可真是個天才!

嬴政聽了,也是驚訝了半響。

隨便念的……

這話說的!

竟然是隨便作的,那些絞盡腦汁也排不出一首稱帝大典之曲的樂官們聽到這話,豈不是要拜你為師。

嬴政沉聲。

“扶蘇,你當謙虛些。”

扶蘇猛地抬頭,像是要申訴什麼。

我還不謙虛嗎。

想我穿越至今,從前吃飯的老本行基本沒用過,除了賈誼的幾句話。

若有機會,他一定把詩三百、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全部順一遍。

他會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最高峰,而且是後世兩千年來都無人能超越的那種。

他肚子裡裝的可全部都是墨水,今天不過是擠了別人的一點點,而且他用詞很是謹慎,他說詩是他念的,始終都沒說那詩出自他之口。

但是,扶蘇知道,從他念出那句話起,他就是《短歌行》的作者了。

日後,還會是更多名作的作者。

嬴政瞧著他那想要申辯,但是卻又無力的模樣,旋即又問。

他一直很困惑。

他從前怎麼沒發現,他這個長子竟然還有寫詩的才能。

而且,一作,其立意便高出了詩三百篇。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扶蘇簡直是念出了他的心聲。

“寡人怎麼不記得你會做詩?”

扶蘇聽了,有些驚訝。

“兒臣不才,只是略會。”

嬴政聽了,愣了片刻,嬴政知道他這個長子,他倒是素來謙虛,只是今日這謙虛之詞說的,讓嬴政聽了,反而覺得不適。

嬴政只覺得扶蘇像是在賣弄和炫耀。

(就是裝逼,只可惜始皇帝不知道這麼好玩的現代詞語。)

嬴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扶蘇,忍住喜悅,才發出沉重的一聲。

“你倒是謙虛。”

這話自然是反話。

扶蘇低著頭,只是略略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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