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率軍攻掠甘肅時,遙遠的中原地區,無論是京畿之地還是各個行省,熱議的話題都是正式發行開來的洪武二年第一期《大明月刊》。

無論是‘青黴素’相關,還是‘收復川蜀’,又或者那‘明州冬捕’的喜人收穫,一時間,全都成為朝野內外街頭巷議的物件,再加上那詳細的第一個‘三年計劃’,或者‘水泥’的研制成功,甚至是關於‘春聯’的探討,讓這天下百姓不知不覺中就產生了一種這大明似乎比那大元要好太多的感覺。

當然還有新一期插入的‘廣告’。

雖然不乏異議,但主流傾向還是對一系列的‘廣告’內容產生了好奇,乃至實質性的消費傾向。

就說‘上善居’,在新一期《大明月刊》發行的幾天裡,本就因為年節熱鬧許多的門店,客流量再次增加一倍不止,有直接購物的,有希望合作的,還有嘗試預定那新一年度價值1888兩白銀的‘莊子’系列主題鋼筆的。

上善居為《大明月刊》的兩頁廣告支付了4000兩白銀,但,按照陸倧隨後的彙報,只是一天半時間,這比開支就已經全部賺了回來。

預計這個熱鬧的正月,上善居的流水要比去年開張第一個月還高。

至於其他……

統一廣告的十二家海商,其實在去年時,因為朱塬狂收200萬兩白銀牌照費用的事情,就已經備受關注。

這一次,由於廣告的目標非常明確,‘尋求四方合作’,於是,在雜誌發行短短幾天裡,十二家海商在京師的管事人物就成了香餑餑。

其中原因也很簡單。

朝廷都把海商廣告登在了《大明月刊》上,那麼,對於海貿,今後的態度也可以想象,肯定是大加鼓勵的。

再說海貿之利,即使沒有親身參與,只是一鱗半爪的各種道聽途聞,也足夠讓人嚮往。若是能分一杯羹,怎能不做?

不過,其中也有廣告引發了爭議。

不是廣告本身的爭議,而是打廣告的物品,饒州譚家的‘紅釉’。

這一頁廣告登出,很快有各地的瓷器商人跳出來,紛紛表示,譚家的紅釉並非獨一份兒啊,如何能誇的那麼神乎其神,紅釉只是難以燒製,可並不是說其他各家燒不出。

再者……除了紅釉,還有那藍釉、紫釉等等,其中不乏比紅釉更加珍貴的。

總之,你《大明月刊》只誇紅釉,這可不行。

下一期,大家也要買廣告,宣傳自家獨特的燒造技藝,於是,這一期《大明月刊》才發行短短幾天,只是各路瓷器商人,為了廣告版面的事情,就差點又要踏破金陵大學校園內的《大明月刊》編輯部和從主編宋廉到部門小吏的各家門檻。

還不惜再次炒高價格。

那海商肯出一萬兩一頁,咱瓷商也不小器,出兩萬,也是一頁!

然而,話是放出去了,這次卻沒有如同上月海商們那樣的反饋,一些當然還帶有別樣心思的瓷商們得到的結果,只是按照流程提交投放廣告申請,價格也依舊只是2000兩一頁,不多不少。

新年要有新氣象。

老朱也一直關注著洪武二年第一期《大明月刊》的反饋,對於民間的熱烈討論,皇帝陛下有過瞭解,卻也只看到一個表面的熱鬧,於是再次詢問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

要不,再來一個那什麼的‘問卷調查’?

朱塬沒有再做,倒是給了自家祖上一些分析,簡單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

歸心!

然後,老朱就無所謂了。

歸心就好。

這番熱烈討論,在正月十一開始放燈時還在持續,直到正月十三,才忽然有了轉折。

因為,另外一條訊息傳回。

白海大捷!

正式的驛傳要到正月下旬才能抵達,不過,透過飛鴿傳書,正月十三這日,老朱就收到了遙遠甘肅傳回的簡單資訊。

徵虜偏將軍湯和率軍三萬秘密進駐河西,執行皇帝陛下的‘殺雞儆猴’計劃,以駐紮白海畔的故元岐王朵兒只班為目標,殲敵近萬,將朵兒只班逐往漠北,俘獲其部眾四萬餘並牛羊馬匹二十餘萬。

顯而易見,朵兒只班作為甘肅地位最高實力也是最強的軍鎮,湯和這一仗,不是殺雞儆猴,而是殺猴儆雞,甚至,猴子都不足以形容朵兒只班,應該用狼才更加貼切一些。

雖然沒能活捉朵兒只班,但將對方驅往漠北,佔據白海,並俘虜繳獲這位故元岐王的大部分部眾牛羊,絕對足夠震懾甘肅一幹猶豫不決的地方勢力。

可以說,甘肅局勢,基本定下。

朝廷放出訊息,朝野慶賀‘白海大捷’的同時,第二天,老朱就急忙召集一幹中樞重臣討論後續。

這是正月十四。

朱塬依舊十點左右抵達皇城內的東閣,會議也隨即開始。

這次還是坐在李善長下首,聽著左文右武一干人暢所欲言,有要在甘肅各路設立衛所的,有希望加派兵力直驅玉門關的,也有建議朝廷下令湯和將各部歸降頭領都押送京師釜底抽薪的。

老朱耐心聽了一陣,感覺都是可行,但,因為某個少年的長期薰陶,又感覺似乎少了些什麼。

於是當然看向某人:“塬兒,你也說說?”

朱塬在面前的記事本上寫寫畫畫了好一會兒,聽老朱問起,笑著抬頭,說道:“祖上,關於軍事,諸位大人說的都很好,不過,在我看來,接下來經營甘肅,軍事只能是輔助,核心……還是要儘快促進那塊土地從根本上歸順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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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頓時想到了之前關於這一期《大明月刊》的‘歸心’兩字,想了下,有些眉目,卻也不夠清晰,便繼續問道:“塬兒,莫要停頓,仔細說來。”

“大概就是三點,”朱塬思路很清晰:“政治,經濟,文化。”

這麼簡單概括,不等老朱再問,朱塬便開始細說:“政治上,改土歸流,這是大明經營邊疆的必然趨勢。當然,考慮到邊疆的具體情況,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還是要允許地方部落、土司與朝廷流官並存,但,既然甘肅那邊開了這樣一個好局面,白海大捷震懾下,朝廷派遣流官,阻力不會太大。”

朱塬這邊說著,老朱已經翻到了一份輿圖。

故元甘肅行省,一共有永昌路、甘州路、肅州路、寧夏路、沙州路、亦集乃路、兀剌海路等一共七路並西寧州和山丹州兩個州。

根據甘肅那邊持續而來的訊息,這次白海大捷之後,明軍等於完全掌握了永昌路和西寧州,同時,甘州路和肅州路等地方勢力的歸順之意……戰事之前就比較強烈,這次之後,只會更無阻礙。

問題是位於北方佔地面積最大的亦集乃路和兀剌海路,這已經超出了河西走廊範疇,屬於漠北地界。

說起來,這還是故元在行政劃分上那種相互牽制的小心思。

改土歸流,北方兩路暫且不說,其他五路二州,接下來,應該都問題不大。

等確切訊息傳來,到時候,按照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的提議,暫時不設縣官,只將各路改為相應府制,設州府一級主官,配合衛所駐軍,就足夠保證對這片地方的控制。

另外一邊,朱塬等老朱抬頭,會議室內其他人也沒有異議,就繼續道:“經濟上,一個是屯田,一個是通商,這兩件事,做好了,可以保證甘肅行省不會成為大明財政上的拖累,甚至,還能產生結餘。”

這個年代,中原王朝之所以頻頻失去對西北的控制,很重要一個原因就在於西北無法自給自足,需要中央供給。

國力強盛時還好,一旦王朝轉向衰落,最先失去的,往往也就是這些地方。

而且,失去之後,最初還只是拖累,之後,就可能轉為威脅,更加消耗王朝元氣,形成惡性循環。

因此,想要實現對河西的長期控制,首先要保證那篇地方能夠自給自足。

老朱聽到這裡,笑著道:“結餘就不必想了,只要不成拖累,就是好的。”

朱塬點頭,卻是堅持道:“祖上,咱們的目標應該更高一些,河西走廊可是西北的一塊風水寶地,經營好了……嗯,我記得之前就和您說過,到時候,咱們不用中原支援,只是利用河西的資源,就能進一步進軍西域,恢復漢唐舊土。”

這邊朱塬說著,老朱已經讓人把剛剛找到的甘肅地圖掛在了會議桌尾端的豎版上。

望著那副甘肅行省輿圖,李善長先沒忍住,習慣性挑一些小茬:“平章,西北苦寒,說是‘風水寶地’,只怕過了一些?”

“左相,這個……我一時間還真沒有證據證明,”朱塬說著,轉向老朱:“所以,祖上,接下來,針對甘肅的第一件具體事務,我認為應該是派出測繪團隊,對河西之地進行一次全方位的勘探測繪,以便我們更加直觀地瞭解那片區域。”

說是沒有證據,但,若是沒有其他人在這兒,朱塬是能給老朱列出一個證據的。

白海!

這次的白海大捷,地點在西涼以北300裡左右的位置。

這年代,能夠稱為‘海’,說明面積絕對不小,就像……同樣在西北之地,距離西寧州不遠的地方,還有個‘青海’。

青海,當然就是青海湖,一直到幾百年後,都還存在。

白海……

朱塬卻沒有印象,大機率幾百年後已經乾涸了。

那麼,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現階段的河西,比幾百年後的同一區域,自然條件應該好上很多很多。

幾百年後甘肅都依舊能是西部的產糧大省,現階段,若是能夠得到良好的開發,肯定也不會太差。

不過,這些卻不適合當眾開口。

當下,老朱聽到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的提議,卻是立刻點頭,說道:“稍後喊塗霄過來,讓他立刻安排一批人去往甘肅。”

對於西北,畢竟根深蒂固的印象,老朱潛意識裡也是會產生‘荒涼’、‘苦寒’等字眼,不過,之前聽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描述過,也就難免產生了更多好奇與期待。

因此,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測繪,還是很有必要的。

最好多畫一些那種實景的工筆素描。

朱塬等老朱吩咐過,也繼續道:“屯田和通商,前者應該主要由地方駐兵進行,農部也可以統籌一下。至於通商,一方面是河西本地,一方面是更往西的西域,河西本地……河西可是上好的養馬地,透過商貿,朝廷可以換取馬匹。至於更遠一些的西域,就是商貿利潤的問題了。說起馬匹,嗯……屯田的同時,朝廷也應該圈畫出一些官方馬場,總之,西北也快要開春,這些都是可以立刻推進的。”

老朱點著頭,又示意:“最後,那文化呢?”

“文化啊,短期內,就是儘快派人在甘肅各地開辦學校。”朱塬說著,頓了下,還是道:“另外,還可以推動士卒與地方通婚,當然,要自願。”

聽到朱塬的後半句,會議室裡難免一些人腦子裡冒出一個詞。

荒唐!

然而,老朱卻是又爽快答應下來。

某些方面,老朱和朱塬的態度是一樣的,沒有太強烈的華夷觀念,否則,也不會有曾經,讓秦王娶了擴廓帖木兒的妹妹。

眼看皇帝陛下如此,大家也只能沉默。

還難免感慨。

某個少年……這才多大啊?

為什麼說起那以他年齡理應從未去過的西北邊地,都能如此頭頭是道,甚至給人一種某人就在河西對著周圍指點江山的熟悉感覺。

要知道,就說剛剛的討論……除了軍事方面,在坐哪怕是李善長,都能侃侃一番,但,若說其他,就比如某人直接列出的‘政治’、‘經濟’、‘文化’三方面,大部分人連想都想不到,更別說具體的執行。

李善長對面,常遇春的感覺最是清晰。

回到金陵這段時間,短短的幾次接觸,常遇春也就明白了,這才一年,為何這大明朝野上下,都給他一種翻天覆地到甚至有些陌生的奇怪感覺。

現在,還不明顯嗎?

甚麼的‘政治’、‘經濟’、‘文化’……人家隨口就來,而常遇春自己,也就私下裡剛剛讓人把那淺顯又深奧的《經濟之學》的‘生產篇’給自己讀了一遍,因此才知道了一個‘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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