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境十一年...

臨安,碧月茶樓。

白裙小娘子飄然如仙,婀娜似蓮,正提著茶壺,踮著腳尖,踩著舞步,在客人間似蝴蝶般輕盈地穿行。

“好,真是絕世佳人!”忽有錦衣公子稱讚,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這小娘子,只覺腰身纖細有力好似蟒身,長腿修長勻稱曼妙無比。

他正痴痴看著,旁邊忽有友人來了他一把,壓低聲音道:“趙公子,你初來臨安,可能不清楚一些事...這碧月茶樓的白娘子,你可千萬多想。”

錦衣公子愣了愣,小聲問:“什麼來頭?”

那友人道:“如今天下,哪個風頭最盛?”

錦衣公子道:“嶽將軍?”

友人搖搖頭道:“嶽將軍固然值得人尊重,但在此世,卻還有一個人站得更高。”

說罷,他眼神瞥了瞥。

錦衣公子隨著他目光看去,卻見到這茶樓裡竟是有不少道士和僧人,其間居然還有一個紅衣道士,紅衣這是上等法師才能穿的衣裳。

在這妖魔頻出的時代,紅衣道士的地位是很高的,便是國公也不可能怠慢,可這般的道士卻在臨安錢塘邊的一個小酒樓裡飲茶。

再一掃,另一邊竟還有個氣勢不凡的僧人,這等僧人一舉一動,皆有禪意,看的人心靜不已。

“佛...

道...”

錦衣公子忽地想起了什麼,“是那位...大人?”

友人見他明白了,便笑道:“此間那白衣小娘子正與那位大人是姐妹。”

“哪種姐妹?”錦衣公子問。

友人笑了笑,眨了眨眼。

錦衣公子悟了,他頓時肅然起敬,再也不敢看那白娘子一眼。

忽地,他覺得還不妥,本著“禮多人不怪”的原則,急忙起身端茶,低首,匆匆走到白娘子面前,恭敬行禮,道了聲:“在下方才失言冒昧,以茶賠禮,還望夫人莫要放心上。”

白娘子道:“公子不曾冒昧。”

錦衣公子恭敬飲茶,又一行禮,這才退下。

真的公子哥兒也沒傻的,不會在外惹事胡作非為,還說出“你知道我爹是誰嗎”這樣的話。

白娘子掃了一眼滿堂賓客,卻並不開心。

這碧月茶樓在臨安已經出了名,普通百姓或許還不知其中奧妙,但越是身份顯著、越是地位崇高的人就越是明白這茶館的位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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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官貴人,真人大師出沒此處,使得碧月茶樓一躍成了臨安的頂級社交場所。

可越是如此,白娘子就越不開心。

她掃了掃樓中幫忙的掌櫃和茶女,竟無一妖!

可這有什麼辦法?

她這茶樓裡,隔三差五有高階法師跑來,還有大和尚定點來喝茶參禪,若是招那些水妖過來,怕不是當場就被打死。

三天後...

她把碧月茶樓交給了其他人打理,自己則是留了一封信,不告而別。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意氣用事,也不是因為她從白素璃記憶裡挖出了之前逝境的記憶,後者是挖不了的,白素璃記得,但此間的白娘子就是無法挖出來,這就是逝境的規則約束所致了。

她的去向是錢塘縣的錢塘茶樓。

她不想相公或者那位該死的李姑娘跟過來。

她要找的人是.......蘇小娘子。

在夏閻第一次進入臨安逝境時,她曾慫恿夏閻納妾,而這個妾就是蘇小娘子。

蘇小娘子是個“白富美”,而且還是個寡婦。

有錢,漂亮,寡婦,門前自然多是非。

可蘇小娘子門前卻安靜的很,因為...蘇府的壯漢實在是太壯了。

身高兩米五的肌肉鐵疙瘩見過沒有?

沒見過,到蘇府瞅瞅就明白了。

白素璃來到此地,臉上的嗔怒再也無法忍耐。

蘇小娘子安安靜靜地聽她說完這些事,忍不住道:“你也真是不易,怎會和李天尊同侍一夫?不過...這可是越發見得你那夫君的厲害了。他是誰呀?”

蘇小娘子的聲音很妖嬈,很挑逗,若是個男的在這裡,保不準這三言兩語就已經挑起心底的火了。

白素璃道:“我那夫君確實不簡單,不過...他在阻止我們,他不想要我為他生孩子,他只想讓我永遠困在金山寺下。”

蘇小娘子疊著雪白長腿,妖嬈道:“那你要我做什麼呢?”

白素璃道:“塗山氏幻術的厲害,仙魔皆知,我要你......”

聲音漸悄,不時傳來蘇小娘子嘻嘻的笑聲。

...

...

...

金山古剎,禪房之中,花木凋零。

正值深秋落葉時分...

枯榮之間,是詩人雅興大作、傷春悲秋的靈感,也是大和尚參悟生死的契機。

梧桐葉下,一方茶几。

李姑娘依然瘦瘦小小,提筆而書。

夏閻在旁觀摩。

李姑娘的天賦他是學不來的,所以...他也調整了心態和方向。

他在這裡要的就是時間積累,如此返回了才好去填滿自己本命法寶中的氣旋。

“娘子,為何抄經文?”

“壞人,你看不懂吧?”再為人婦的小李學正,又恢復了那古靈精怪妖女的一面,她沒有了在學生面前的端莊沉穩,有的只是在相公面前隨心所欲的真性情。

不過如此反問,李姑娘也不是要駁自家相公的面子,她只是笑道:“我要寫一個字,可在寫那個字之前,我要做很多很多準備。”

“青燈古佛,你真悟得?”

“不過是一時之境,進去了,再出來便是。”

李姑娘繼續抓著古經,一抄便是一天。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逝境二十一年。

李姑娘沒有再抄經文,也沒有去金山寺。

因為,錢塘居然有了妖潮。

潮至臨安,直撲金山寺。

在那潮水浪尖的是一群巨大的血色螃蟹,螃蟹外殼透明似玉,內裡又好像端坐著一個小人兒。

夏閻認得,這是妖海,它和金山寺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一日,大和尚們嚴陣以待。

臨安的上空飄著小雨。

李姑娘撐著油紙傘和她家相公走在臨安街頭。

人群在恐慌地喊著,逃著。

李姑娘和夏閻卻往人群逃來之處走去。

“相公,你就在這裡吧。”

“瞧不起我嗎?”

“你在外面比我厲害,可在這兒,還是聽我的吧。”李姑娘說完,一步踏入長風,抬手便是一個金色的“卍”字從天而落,將一串兒血色螃蟹給鎮壓。

她快速掠行,漫步長風,指尖一個又一個“卍”字降落。

許是這血色蟹妖太多。

李姑娘抬手又寫了個巨大的“卍”字。

卍,懸空,臂輪似金光火焰,旋轉不息。

而無數的小號的卍則從中而下,自動尋找妖氣,自動將蟹妖鎮壓。

不僅蟹妖,那些伴隨而來的小妖,也紛紛被鎮壓。

卍,乃是鎮壓之符字。

而李姑娘寫出的“卍”,絕對不是只有一重真意的“卍”。

人前顯聖,莫過於此。

大和尚們幾乎以看著菩薩的眼光,看著那風裡站著的美婦。

而遠處,正手握長槍,披甲而至的軍隊們也是瞠目結舌。

李姑娘抬手一甩,錢塘洪水頓時逆流,滾滾西去,不復回...

夏閻早已麻木了。

...

...

從那之後,李易清的名聲獲得了恐怖的提升。

南國的皇帝親自設臺,拜李易清為“安國夫人”。

李易清則是邀請了天下佛道,前來切磋交流符字法術。

原本需要去搶的東西,現在不用搶了。

逝境三十一年...

夏閻看到李姑娘隨手將天雷打散,細細一問才知道李姑娘居然又掌握了“雷”字。

雷,乃是道家秘學,而天雷大抵只有紫袍天師層次的大法師才能動用。

李姑娘打散天雷,這怎麼看也是領悟了雷的三重真意了。

妖潮再度來襲,李姑娘再度鎮壓。

夏閻悟了...

這一次逝境,就是看李姑娘的如何“開掛”的。

然而,在好事的背後,卻亦有著陰霾。

這陰霾,是上一次夏閻未曾解決的問題。

第一,和白娘子交流;

第二,如何活過凡人的壽元。

這兩點,他和李姑娘都沒做到。

李姑娘雖然頗有無敵天下的架勢,但卻還是沒有超脫凡人的壽元。

兩人如今已是生出了幾許白髮...

不過,夏閻這次本來也沒打算真正解決問題,他這一次的計劃是“收割資源”。

而顯然,這計劃成功了。

在李姑娘操持的佛道交流中,李姑娘收穫了不少法術,譬如:紙人術,幻術,劍術,佈陣,假形等等等等...

逝境四十六年。

舊皇駕崩,新皇登基,設臺拜李姑娘為“風靈帝君”,並令能工巧匠凋玉像,又以玉皇觀道廟香火供奉。

然而,玉皇觀中只有五尊帝君像。

新皇便讓在旁加設一殿,五帝變為六帝。

逝境四十九年。

夏閻準備帶著李姑娘和白素璃撤退了。

可這一年,卻是異變突起。

首先,玉皇觀著火了,這火不偏不倚,剛好把風靈帝君所在的大殿給燒了。

不過這沒事兒,燒就燒吧,反正夏閻都準備離開了。

可後一件事,卻讓他愣住了。

白素璃懷孕了。

此時,他和李姑娘都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而白素璃卻依然還是少女模樣。

可這少女的肚子竟然大了起來...

夏閻仔細回想了一下,時間可能還真能對得上,不過他完全不確定,因為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更不可能在這關鍵的時刻讓白娘子懷孕。

在逝境裡讓娘子懷孕,也許並不是什麼大事,頂多會承受一些離別痛苦。

畢竟養了孩子,總是會有感情的,而離開逝境就意味著孩子消失。

然而,白素璃懷孕卻是大事。

因為夏閻大概明白,白娘子想要真的降臨,需要做到兩件事,第一件:脫困,徹底融合白素璃;第二件:懷孕,將錨位定於現在。

如今,白娘子沒脫困,可白素璃卻懷孕了。

白素璃身份特殊,若是回到了現在,這孩子...很可能也會被帶出去,那這會不會有問題?這是不是意味著白娘子已經有了錨點?

一時間,夏閻有些猶豫。

李姑娘也有些猶豫,她也不是慫恿相公拋妻棄子的人。

是把孩子帶出去,還是把孩子生下來,再留在這兒,繼而隨著“逝境的重新整理”消失?

最終...

兩人無法做出決定,夏閻決定再等等,只不過按照老規矩,將住處搬遷到了“逝境脫離處”,萬一有意外,只要一步就能脫離。

李姑娘給住處題字“東籬小齋”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逝境四十九年。

秋來...

冬至...

寒風飄雪,給東籬小齋的屋舍和院落覆上了淺淺的白。

凜冬裡,屋內暖暖的,夏閻神色複雜地看著腆著肚子的白娘子,忽地道了句:“出來聊聊吧。”

“相公在說什麼?”白娘子瞪大眼,看著他,然後又垂首道,“是我給相公惹麻煩了...”

屋外,卻見一輛輛奢華的馬車從遠而來,這些都是真正頂尖的達官貴人,他們來此只為拜見那位風靈帝君。

眼見著,年底將至。

夏閻在和李姑娘單獨相處時,忽地提出了個可能,“會不會是幻術?”

這個世界有幻術,自然有將幻術提升到巔峰的存在。

李姑娘並不擅長幻術,於是她以她的關係請來了紫華真人的師父——南華天師。

南華天師乘風而來,以賜福為名,仔仔細細地觀察了白娘子,待到出門確是搖了搖頭。

“不是麼?”

“帝君,並非不是,而是...老道看不透。”

看不透?

李易清若有所思,拜別了南華天師。

眼見著距離年末還有小半個月時間,兩人必須做出最後的決定。

...

...

這一天。

夏閻與李姑娘在外。

屋子裡,白娘子尋了機會翻起了一個老箱子,這老箱子是相公秘密藏著的,但如今終究被她尋到了窺探的機會。

翻著翻著,她忽地翻出了一個玉匣。

她好奇地開啟玉匣,卻見玉匣裡有一捏青色的絨毛,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快速地起身,以某種極快的、縮地成寸般的速度來到了山中的一個小屋前。

屋裡,蘇小娘子正翹腿坐著。

白娘子把玉匣丟了出去。

蘇小娘子笑道:“是什麼呀?”

白娘子不作聲。

蘇小娘子開啟一看,笑容頓時消失了,然後道:“是老祖宗身上的。”

“是那位嫁給了人皇的塗山家女子麼?”

“不是...”

“老祖宗比她還要高不少。”蘇小娘子很是凝重,“老祖宗是天地間第一只九尾狐,但卻是九尾青狐...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我相公的箱子裡。”

蘇小娘子:......

她猶豫了下,忽道:“老祖宗的東西在這兒。也許......我無法幫你了。”

話音落下,她抬手在虛空一點。

好似有某種夢幻的東西破碎了。

白娘子的腹部也慢慢變得平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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