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在蓬萊島上,君故對刺玫頗為相信和維護。

因為知道這個女子的可憐和無辜,甚至隱隱有一絲憐憫。

若不是當年的自己太過淡漠,或許能早救她脫離苦海,而不用在那殘酷的逃殺遊戲中求生。

對於師父說出的這番過往,懷音沉默了,又有些懊惱和慚愧。

當時的她還質問君故的用心,甚至懷疑刺玫和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如今想來,倒是自己小心眼了。

不過還是得怪師父,倘若他早一些說出,自己便肯定不會懷疑了啊!

對於懷音理直氣壯地責怪,君故只是輕輕笑了,不跟她計較。

這兩人倒是還原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但對於奔向密林中的青逾來講,接收到的資訊卻混亂的很。

他是丟開了天外天的很多事情偷溜出來的。

這是青逾自成年後第一次這麼任性。

從小他便背負著很重的膽子,君故培養他的時候,便是照著掌門的標準來教養的。

因此他要比懷音和霜寒學更多的東西、花更多的心思。

青逾不像師弟和師妹。

他沒有童年。

更沒有資格任性。

但是這一次查到的訊息,讓青逾覺得自己若是不任性這麼一回的話,可能會抱憾終身。

從刺玫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後。

青逾便著手去做了調查,這才知道刺玫原是曾經傳說中的魔女。

好巧不巧,那卷宗還是自己親自翻閱過的。

彼時各大門派為了立威,都想以誅殺邪魔、鋤強扶弱來助長本門的聲勢。

這樣的行為自然有邀請天外天的參與。

而誅殺的物件第一個恰好便是屠滅自己門派滿門的女魔頭,嶼沙仙門曾經的女仙刺玫。

彼時的青逾年輕氣盛,看不慣其他仙門的行為,自然很多地方便與那些腐朽的老東西對著幹。

比如在刺玫這件事情上。

那些所謂名門正道指責刺玫是兇手,卻又拿不出什麼證據。

青逾親自查驗了嶼沙仙門所有人的屍體,終於在一個修士的腹中發現了殘留的魔人血液。

後來的調查中,又幸運抓到了一個參與滅門慘案的魔人。

威逼利誘下,那魔人終於屈服,吐露了當年嶼沙仙門被覆滅的真相。

終於還了刺玫一個青白。

青逾當初只覺得揚眉吐氣,狠狠打了一眾老東西的臉。

如今才忍不住慶幸,幸好!

幸好他選擇了調查出真相,終於替她洗刷了冤屈。

據說刺玫在那些所謂正道的手中受盡了磋磨和刑罰,這些個該死的,無憑無據便想屈打成招。

等到青逾終於查明真相的時候。

刺玫已經消失無蹤了!

也幸好她逃走了,不然早死在了一群心狠手辣的人手裡面。

青逾沒法想象,這些年,她究竟東躲西藏去了哪裡?

更讓他幾乎停止呼吸的,是他從當年一個拷打過刺玫的正道口中聽到的訊息。

“那女人當年還懷了個魔人的孽種,幸好被我們做掉了,不然還不是養虎為患?”

青逾不用細想,都能回憶起來。

那段時間,與自己和刺玫在一起的時間太近了。

那樣正義凜然的驕傲女子,絕不可能與魔人有什麼牽扯。

即使艱難地不想承認。

青逾也不得不懷疑,那個未能出世的可憐孩子,是不是自己與刺玫的骨肉!

當然,他的猜想已經距離事實不遠。

但此時的青逾,需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一個刺玫親口說出來的答案。

路上匆忙,風塵僕僕,他終於從天外天趕到了渤海的海域,撞見了君故。

對於他的任性和出逃,師父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他。

青逾總覺得,君故似乎知道些什麼。

但當那雙眼睛淡漠地看向他時,曾經的一派掌門又宛如犯錯的孩子般,沒有勇氣去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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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知道,若是真的得到答案,他又該怎麼辦。

這樣的罪孽,委實太沉重,他似乎真的揹負不起。

一路奔走,青逾終於到達了叢林的最深處,是一個極為破落的小鎮,隱隱傳來有女人的歌聲。

這個歌聲很是熟悉,分明就是刺玫。

即使短短數面,青逾還是深深地記住了那個女子。

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更不該忘記!

青逾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緊張和無措的時候。

即使當年接任天外天掌門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這麼難熬。

步伐沉重而緩慢,路途終於有盡時。

青逾終於看見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還有那女人懷中,穿著小白裙的糰子。

刺玫正抱著那糰子,坐在一塊木板上,一邊哼唱著歌謠一邊慢慢搖晃。

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作為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

懷中的女孩兒乖巧而安靜,刺玫抱了她很久也不見她厭煩。

青逾走過來的時候,原本沉默的糰子卻突然抬起了頭,細聲細氣道,“孃親,爹爹來了。”

刺玫一怔,再抬頭時,便看見了那個過於俊美的青年,慢慢朝著自己走來。

夜間的月光明亮,她能很清晰的看見那張臉。

就像那個晚上,在能照進晨曦的房間,那樣混亂的情形下,她也能看清他的臉。

這許多年來,他從未變過。

變得只有自己。

刺玫靜靜看著青逾走近,心中忽然一片淡然,生不出什麼情緒。

只看了一眼,便又慢慢垂下頭,目光慈愛地落在懷中的糰子身上,哼唱起不知名的調子。

這還是她年幼的時候,師父曾經唱過的,她明明學了很久,想唱給腹中的孩子。

今日終於找到機會。

青逾看著面前的一大一小,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他的耳目極其敏銳,自然聽見了糰子方才所喚的那聲,爹爹?

一個陌生的稱呼。

卻讓青逾心中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糰子的臉色慘白,白的近乎透明,青逾當然知道那是為什麼。

就如同那個拷打刺玫的弟子所言,這個孩子已經死了,被他們認為是魔人的孩子而殺死。

這本該是他的骨肉,卻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便成了一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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