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三月,依舊是讓人心情愉悅的季節。

一輛馬車停在勤仁侯府門前,先從車上跳下來的是個十六七的姑娘,姑娘站定之後恭順地伸出手,一隻纖纖素手從馬車中伸了出來,搭在那姑娘的手上。

一名少女從車廂裡走出,少女帶著幕離,擋住了面容,幕離上的白紗落在肩頭,下面是一件粉綠色的褙子,罩在杏黃色的立領琵琶袖短衫外面,瞧著素雅又不是明媚。

少女抬手微微撩開幕離的一角,瞧了一眼面前這恢弘壯麗的建築。

這破地方怎麼看都不順眼,看了兩年多了也依舊看不順眼。

站在侯府門前的少女正是沈曉妝,沈曉妝的身量比初到京城時抽長了不少,如今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姑娘,夫人已經擺好了接風宴了,只等著您呢。”

黎婧從府裡面走出來,抖開手裡的披風給沈曉妝披上,這樣的動作兩人難免會接近一些,黎婧趁機輕聲說:“老夫人說身子不適,已經回繁桐院了。”

隔著幕離,黎婧看不見沈曉妝的神色,繞到沈曉妝的身後,跟在後面進了府。

沈曉妝剛陪著黎老夫人從寺裡面回來,沈曉妝回來的時候去虹裳坊繞了一圈,落後了黎老夫人一步。

萬氏是長輩,這般作態已經擺出來了,沈曉妝這個做女兒的也不好掃了萬氏的性,梨棠居都沒回去一趟,直接去了惠柏院。

惠柏院裡第一個迎接沈曉妝的,依舊是黎婉。

黎婉這兩年也長大了不少,不再是奶糰子的樣子了,眉眼之間已經初見少女的雛形,撲在沈曉妝懷裡的時候把沈曉妝撞得倒退了幾步。

“長姐,你有沒有想婉婉啊?”

黎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曉妝,見沈曉妝頭上還戴著幕離,踮起腳來去摘。

沈曉妝微微俯身方便黎婉的動作,隨著幕離被摘落,一張嬌豔的面容便展露了出來。

在侯府待的日子久了,沈曉妝漸漸地淡了臉上的偽裝,如今她已經能素著一張臉出門了。

沈曉妝拉著黎婉的手往屋裡面走,邊走邊說:“我當然想婉婉了,我還在寺裡面給婉婉點了長明燈呢。”

“真的嗎,真的嗎?”黎婉雀躍地問道,“那我下次要和長姐一起去,我要看長姐給我點的長明燈!”

萬氏站在不遠處的廊下,看著沈曉妝和黎婉一副姐妹情深的景象,朝著蹦蹦跳跳的黎婉招了招手。

黎婉立刻鬆開沈曉妝的手奔向萬氏,萬氏虛虛地把黎婉環在懷裡,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長姐路途勞頓,正乏著呢,偏你這皮猴還要去擾她。”

嘴上是這麼說的,語氣裡卻是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滿滿的都是對黎婉的寵溺。

沈曉妝給萬氏行禮,而後說:“婉婉天真爛漫,我瞧見她,再多疲乏也都一掃而空了。”

萬氏把視線從自己滿目純真的女兒身上移開,落在沈曉妝身上。

萬氏連唇角勾起的弧度都不曾改變,笑著招呼沈曉妝,“姣姐兒快進屋吧,外面還有些涼。”

沈曉妝順從地走在萬氏後面,說是接風宴,可屋裡面除了萬氏的丫鬟婆子以外,其他人一個都沒瞧見。

連二房的人都沒請,萬氏又要打什麼鬼主意。

萬氏率先落座,見沈曉妝略有遲疑,解釋道:“你父親這陣子忙著公事呢,你二嬸身子也不大好,嫣姐兒在她身邊侍疾。”

溫氏身子不好?溫氏壯實的能打死一頭牛,指不定是沈曉妝不在府上的這陣子兩妯娌又鬥了起來,溫氏敗了下風不肯出來見人呢。

不過黎昭哲事務繁忙倒是真的,去年秋日的時候,黎昭哲不知怎麼入了老皇帝的眼,老皇帝倒是肯器重他,直接把他調到吏部去,給了他個吏部尚書當。

只可惜前吏部尚書,年不過四十就被迫告老還鄉了。

朝堂之事,於現在的老皇帝眼裡,與兒戲無異。

畢竟誰也沒想到這老頭命這麼硬,耗了兩年過去依舊生龍活虎的,聽說最近宮裡面又有美人有了身孕。

宮裡面大起來一個肚子,背後百八十雙眼睛盯著呢。

一頓飯沈曉妝食不知味,飯後萬氏識趣地放沈曉妝走了,沈曉妝出了萬氏這直奔繁桐院而去。

呂嬤嬤見沈曉妝來,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麵上來。沈曉妝笑眯眯地接過碗筷,“嬤嬤怎麼知道我沒吃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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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姑娘您自個說的,見了那位沒胃口。”呂嬤嬤給沈曉妝倒上一碗乳酪,“姑娘慢些吃,沒人跟您搶。”

沈曉妝把碗裡的麵湯都喝光了,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碗,挺著肚子去和黎老夫人說話。

黎老夫人這會清明著,問:“你從那邊回來,都沒聽她說說你及笄禮的事?”

沈曉妝今年十五了,正是女兒家及笄的年歲,及笄禮可是大日子,各家都會為女孩們精心籌辦。

可黎老夫人說的這禮不是沈曉妝的,是黎婧的。

沈曉妝的生辰早過了,黎婧的生辰才在三月裡呢。

“她沒提,我也沒細問。”沈曉妝把一縷髮絲放在指尖繞來繞去,沒留神被黎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腦袋。

“自個的事你都不上心,你還把什麼事放心上。”

沈曉妝和黎老夫人嬉皮笑臉的,“我把祖母的事放在心上唄,放心尖尖上。”

見黎老夫人有些慍怒了,沈曉妝才正色道:“司者是要留給嫣姐兒的,贊者我想請溫家姑娘。聽那邊的意思,正賓是想要您老人家親自出馬的......”

黎老夫人久久沒能言語,沈曉妝以為她睡了,又或是糊塗上了,可黎老夫人過了一會又開口:“她這是想下你的臉面呢。”

黎老夫人擔得起沈曉妝及笄禮的正賓,可黎老夫人清醒的時候甚少,誰都不能保證那會黎老夫人是清醒的。

但萬氏這樣做,也叫旁人挑不出毛病來。

沈曉妝蹭了蹭黎老夫人的膝蓋,貓兒似的動作讓黎老夫人的臉色稍霽。

“沒事的祖母,孫女巴不得叫您給我當正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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